“执执念而死,执执念而生,是为众生。”
“朱古与我都是身在尘世间,为芸芸众生,受五蕴积集而成身。我虽修行半生,但是依旧沾染尘世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恨,受苦厄业力缠身,这是我等众生的局限。”
“至于朱古所求之法,在朱古自己心中,我等弟子佛法浅薄,眼界未必在朱古您之上。若想放下心中执念,必须由心入手,朱古可多诵读这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以朱古的修行,常读此经必定比我等弟子多有感悟。”老喇嘛说完便起身一拜,从厢房的书架上取了一本已经泛黄的经书放到了炕座上,离开了厢房。
陈决见此,则是未开口,而是拿起来那本《心经》,看起了里面的内容:“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里的五蕴指的是佛门的“色、受、想、行、识”,只要是个人就离不开这五蕴积集。若是五蕴皆空,就是到了佛家修行到最高境界,也就是无色无相的境界。
陈决先是得了道门金丹,后以拳法武功抱了太极,最后再借密宗大手印得了佛门的舍利,辟谷净身达到了真正的肉身“不坏”境界。
只是这些修行都是建立在肉身基础之上,算是结合了道、佛、武三家之所长,但是陈决的心灵却是依旧不够坚定,被那翻天覆地的世界观冲击地红尘道心蒙受了影响。
也就是佛法常说的“空有皮相,没有骨相”,唯独欠缺的就是后续这心灵上的修行。
要知道,人活在世上都难免逃脱不了执念,就如那位赵臻一样,虽然也是练瑜伽大手印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依旧对“永生”存在着无以伦比的执念和狂热。
再比如历史上的那些千古皇帝,年轻力壮在位时都是意气风发,到老了开始留恋这皇权富贵,放不下这尘世繁华,最后做出无数晚年荒唐之举,这才有了“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这样的千古名句。
当然了,陈决之所以会在这寺庙中停下脚步,也是机缘凑巧,路过这寺庙观到供桌上那七碗水偶有所悟,结合自身开创了全新的辟谷净身之法,顺道想借着佛法补全自己的心灵修行上的不足。
可惜执念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消除的,更何况是修行到了陈决这个地步的高人执念。
诵读心经也是起到暂时的静心作用,真正要放下执念的方法,还是如那老喇嘛所言,必须陈决自己去取、去悟才行。
……
之后三天,陈决都是在这寺庙中平静渡过。
白天里就盘坐于青灯古佛前,诵经练功,继续加深密宗大手印的修行,晚上就在厢房里翻阅佛法经文。
寺里的大小喇嘛都对他尊敬有佳,不冒昧上来打扰,只有那位老喇嘛会与他交谈一二。
当然了,陈决这几日在寺庙中练那“嗡啊哞”净身咒时,四周都是坐满了这些佛门弟子,受这梵音震**易髓的功效,寺中大小喇嘛都感觉浑身舒畅,平日里坐久了都会昏昏欲睡,倒是与陈决同修却是日益精神抖擞,因此对这位在世“朱古”的神通就更为虔诚信服。
这种情景,就如同佛祖传道弟子千人,孔子授徒三千,重阳祖师开辟全真道教等等,历史上这些人类中的圣贤,都是因为自身修行高了才会引来弟子门人的追捧。
可惜陈决并无传教收徒的念想,在这寺庙中呆满了三日,完成了饮水辟谷的修行后就再次踏上了旅程。
走之前,寺庙之中的大小喇嘛都是恭送他一路走出寺庙大门,那位与陈决坐论了三日的老喇嘛则是拿了一套带绒的厚重袈裟给陈决披上,还为他躬身90度,双手举过头顶献上了哈达。
陈决没推辞,知道这老喇嘛把他当成了“朱古”,披上僧衣,双手接过洁白的哈达缠在了脖子上,与众人合十行礼拜别,转身走进了那满是冰雪的草原之中,慢慢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
由于之前离开家时走的匆忙,陈决基本没带厚重的衣物,正巧从老喇嘛那里得了一套厚袈裟倒是能保暖不少。
12月的祁连山脉已经是大雪纷飞,草原上到处都是积雪,陈决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与南极那个生命禁区不同,祁连山附近的冰川草原还依稀能看见人间烟火,隔着老远陈决能看到那些风割开的草场上正有几个帐篷冒着热汽和炊烟。
那些是附近的牧民放牧的暂居之地,陈决以前来过这片草原,知道这边的习俗。
牧民们喜欢把自家的草场用栅栏、铁丝网圈起,一来是好区分自己的牧场,二来也是防止圈养的牛羊逃跑。
除此之外,那些牦牛和羊身上,还会粘着点花花绿绿的标记,是怕搞混了,好辨认哪头是自己家的。
陈决的室友姜凡家中也有一块祖辈留下的大草场,覆盖好几个山头,也就是网上常说的家里有“矿”有“草原”,只是后人已经不再放牧,转而去到城市里定居,姜凡自己更是放弃了老家的一切,奔往了几千公里外的杭城。
这其中的割舍和放弃,不单单是老家的安逸和旧时代亲戚朋友,也算是放弃了自己的过往,这里头要下的决心很大,好在结局倒是美好的,陈决这位寝室好友在杭城收获了自己的事业爱情和后代结晶。
在陈决看来,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安逸惆怅,大城市有大城市的便捷和向上攀登的资源,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正如他踏入修行之后,从初期的迷茫动摇,到越发坚定自己的修行之路,一步步走来,脚步坚定。
就像他现在脚踩在这草原上的冰雪之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四周是连绵的祁连山脉,头顶是蓝天白云,偶尔夹杂着点飘雪和寒风。
气温虽然寒冷,但是陈决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空旷之地行走,内心开始变得越发宁静,颇有几分山川异域,大道独行的意境之感。
走了大约几十公里,日头渐高,路过一处牧民家的草场时,陈决冒昧地进到牧民家的帐篷中与主人家交流了片刻。
讨要了一碗热水温润肠胃,又拿出包里放了许久的现金向对方求购了点牛肉干和奶皮子,他打算往祁连山脉深处走一趟,想借着这大自然凝炼自己的心灵和意志。
至于手机,在这严寒的地方早就被冻地失了灵,电量无法保证,一直关机。
不过这牧民一家,特别是那位黑瘦、戴个小毡帽、眼神温和的男主人,见陈决穿着袈裟脖缠着白色哈达,就没收他的钱,反而是极为热情地为他送上了吃食,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寺庙里的苦行僧侣,想与他结个善缘。
这附近的牧民大多信仰虔诚,性格也敦厚朴实,与陈决用极为不标注的普通话聊了几句,就为陈决的背包里塞了一大堆的干粮和肉食。
陈决微笑着感谢对方,正想与他们道别时,就听见帐篷边上的牛棚里一阵**。
众人寻声去一看,发现是一头浑身披着棕黑皮毛的牦牛正拱翻了牛棚的栅栏,与牛棚里的几头牦牛顶撞了起来,厮打地非常激烈。
“山神的使者!”男主人见到这野牦牛后呼喊了起来。
在藏民的传说里,当世界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冈仁波齐的时候,就有了第一头牦牛。而他们的先祖曾为了在高原上立足,去求助过大雪山的山神,山神便将野牦牛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下山帮助牧民成了驯养的牦牛,一部分则是留在了山上保持着远古以来的野性。
在见到了这头野牦牛后,牧民一家都有些无奈,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野牦牛都是山神的使者,是不能轻易宰杀的,只能任由它在牛棚里撒野。
而那些家养的牦牛显然在这野牦牛面前小号了一圈,被顶翻了几个后都退缩到了牛棚角落瑟瑟发抖。
至于这头野牦牛则是自顾自地蹭吃起了牛棚里的草料,吃完还不过瘾,又踹了几下牛棚的架子,损坏了几个栅栏,一看就是野性难驯。
陈决见这野牦牛体型笨重,双角尖粗,估计几个成年人上去都难以制服住它,外加牧民对这些野牦牛都敬若山神,不敢对它动粗,就微微一笑走上了前,一个下蹲,伸手一抄,抓住两个牛腿,像是挑担子一样将这上千斤重的野牦牛直接扛到了肩上。
然后在牧民一家惊骇的目光中,将它扛出了牛棚,慢慢走出了草场,一直走了百余米,将它平稳地放在了草场外的半山腰上。
令人惊奇的是,这野牦牛遇到陈决后居然不再发飙,而是目露温顺,躬着脑袋蹭了蹭陈决,甚至还拿牛舌头舔了舔陈决的手掌。
要知道,陈决现在辟谷净身,身上散发的体味让人一闻就内心宁静,落在这野牦牛鼻息里自然也是一个道理,闻起来就如同“仙气”一般,自然想与陈决亲近。
再加上陈决身上有【天人合一】的加持,能与自然生灵和谐相处,即便是打断了这野牦牛的撒欢,对方依旧温顺地跟家养的小狗一样,黏着陈决不放,就跟当初在贡山森林遇到的老虎一般。
“你这会儿倒是通了人性!”
“刚才那点牛脾气呢?”陈决伸手拍了拍这野牦牛的脑袋,伸手撸了一下对方的毛绒,嘴里微微一笑地说道。
正巧要往这祁连山中去,陈决就打算带着这野牦牛上路,将它送回它本该栖息繁衍的地方。
至于身后的牧民一家,在见陈决一身袈裟打扮,大发神威地制服野牦牛后,都是纷纷行礼大拜,嘴里高呼着:“玛哈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