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东西的资料发给吕老师,他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在发颤:“田、田老板,这什么女神太可怕了,怎么还有那、那种东西?”我笑着告诉他,这就是东南亚佛牌的特点,什么原料都有,正料就是之前卖给你的那块,邪料就是这种了。

吕老师问:“把这个伊霸女神买回家,就能让我转运吗?可别像上次似的没什么效果。”我笑着说这是邪牌,谁供奉了都有效果,只是效果强与弱有区别。只要你诚意供奉,别破坏供奉的规矩和禁忌就行。

“佛牌里面的鬼,会不会跑出来害人啊?我家里可还有老婆孩子呢,虽然这个老婆总骂我。”吕老师说。

我回答:“放心吧,你那是恐怖片看多了,鬼你是看不到的,是存在于另一种形式的世界,不用担心。我卖过那么多邪阴牌,要是都有鬼出来害人,那我不成职业杀手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想这些年卖的佛牌甚至小鬼和降头,也直接间接让不少人送命,这和杀手又有啥区别。

可能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吕老师打消了最后一丝恐惧,准备和我成交。正在我让他尽快给我汇款的时候,吕老师忽然问:“田老板,你有不少客户,是不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啊?”

“没错,做什么的都有,连香港台湾的明星也有,你要干什么?”我问。

吕老师笑着说:“有没有出版社的客户,给我介绍几个。”我心想又是想推荐他那篇旷世奇书。我从小就爱看书,忽然对这部书有了些兴趣,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吹牛,或者自己意**,但还是想看看。于是我就说目前还没有,但你可以把书稿发我瞧瞧,以后我要是遇到这类客户,可以考虑帮你推荐。吕老师非常高兴,说马上就发到我QQ邮箱里去。

到了下午,我在电脑上查到又有六千块人民币汇进,连忙通知方刚帮我发货到上海。同时,我也在邮箱里找到了吕老师的那部小说。打开从头看了看,简直让我没把午饭吐出来。

这是个带点儿科幻的小说,讲从盘古开天、一直写到中国成了地球霸主的故事。好家伙,全世界所有的名人全都客串出场,而且还混搭,圣女贞德爱上曹雪芹,李清照和希特勒结婚还生了孩子。这小说不单三观不正,而且文笔非常幼稚,我觉得我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写的暑假作文似乎都比他强,我甚至怀疑这小说是不是他儿子代笔的。勉强看了十几万字,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就关掉了。

晚上,吕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的读后感,我说从来没看过这么牛逼的小说。吕老师很得意:“几十家出版社的编辑也都这么说,看来我这小说确实很厉害,不是我在吹牛。记得北京某家大出版社的女编辑特意给我打电话,说这小说社长看了,因为太超前太厉害,该社不敢出版,建议我拿到联合国出版社去出版。可我又不认识人,联合国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去呢?田老师,你认识联合国的人吗?帮我介绍介绍,送烟送酒请吃饭都行,我报销。”

我心想那家出版社的女编辑也真缺德,居然用这种话来消遣吕老师,明知道他会当真。连忙说不认识,免得被吕老师粘上。

数日后佛牌发到吕老师家,他再次和我确认供奉方法。我说:“按那张纸上的心咒,在午夜念诵三遍,要出声,尽量别念错。如果有感应的话,这几天你会有奇怪的梦境,或者生奇怪的病,但都不用担心,几天后就好。”

不出我所料,几天后吕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发低烧好几天,感觉昏昏沉沉,可身体又不烫。这种事我见得太多,已经见怪不怪,就说这正常,说明佛牌和你有感应。吕老师问:“你说的佛牌,是不是这个没穿衣服的伊霸女神?她是女鬼吧,万一看上我怎么办?都说男人要是和女鬼发生关系,就得倒大霉,另外,会不会把什么怪病传染给我老婆?”

我失笑:“你想太多了,*这事不是人人都能遇到,你就老老实实地供奉吧。”

吕老师问:“是不是只要供奉了,效果就会出来,我就能成为著名作家,领诺贝尔文学奖的奖金?”我说这可不一定,你要是抱着这种幻想,那可能得失望。吕老师没明白,我说:“你知道诺贝尔文学奖金折合人民币有多少吗?”

“这个……反正挺多。”吕老师回答。

我说:“几百万人民币呢!花六千块钱,就想立刻当上大作家,还得诺贝尔文学奖,那我为啥还要卖佛牌?自己戴十个八个,早晚成世界首富。”吕老师着急地说那效果怎么看,我说,效果肯定会有,但也得切合实际。比如你想中彩票,起码得买张彩票吧,不然这钱怎么掉下来。鬼神帮人,也是要人用努力来配合,阴灵的力量只是让你转机运,而不是突然从天而降。

吕老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好,你的意思是,我继续四处投稿呗?这就是努力。”我说对,而且你最后别死守着那一部小说,平时多写多投稿,效果肯定有。吕老师干劲十足地说,我明白了,你就看我的效果吧。我心想让我看你的笑话还差不多,你以后最好再也别找我,反正我把钱赚到手了,当然,你继续请牌我没意见。

后来表哥嫂从马来西亚回来,我就回沈阳住了几天。在那之后,吕老师经常给我发短信,说他如何如何努力,先写短篇试水,投给上海的各大报纸。我问有没有成功,他说目前还没,我让他耐心等待,成功也要有个过程。

当然,我对这个吕老师能否成功,完全没抱过任何希望。我甚至觉得,要是这种人也能成功,他的书也能出版或者被刊登,那才是中国文坛的怪事。

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又他妈的错了。

那天晚上,我佛牌店的房子租给商家已经到期,那店家是山东人,要回老家结婚,退掉门市后,我找人打扫了一番,贴上招租启示继续求租。躺在里屋的**,我又想起在这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除了王娇和孙喜财曾经在这里行过无数次周公之礼,我和白梅也在这张**风流过。

正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短信响起,发件人显示的名称是“吕老师-世界第一文豪”。这是我特意给他起的名字,就是想讽刺他。短信内容是:“成功啦,我终于成功啦!”

“怎么了?你的小说有出版社想出版,还是诺贝尔奖主办方刚给你打完电话?”我回复。

吕老师回复:“都不是,而是我有个短篇被上海一家纯文学刊物给登了,稿费五十元,而且没朝我要版面费!”我刚要笑,又心想这对吕老师来说是零的突破,不能笑话他。我说想看看这刊物,叫什么名字。吕老师向我要了地址,说立刻给我邮寄一本。正好我在沈阳,于是就让他用EMS寄到沈阳来。

没几天收到了刊物,说实话,中国的纯文学和诗歌的读者越来越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脱离现实、无病呻吟,那些诗歌更不用说了,看都看不懂,越来越走向小众文学。但仍然有很多优秀的纯文学和诗歌刊物比较畅销,比如上海的《收获》就不错。

这本刊物的名字就不说了,以免有讽刺之嫌,但从印刷排版就能看出,这刊物的发行量,估计在小众文学中也得算是最小众的。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吕老师发表的那篇诗歌,虽然过去了几年,但我仍然记得。诗歌的名字叫《无奈》,署名是吕子,内容是:

“很想大便,

就走进厕所,

脱裤子,

坐下,

完事后站起来,

出门上班,

却感觉好像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