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拥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可以操控灯管冒出来的烟雾。

烟雾犹如眼睛,能替行动不便的她看到周围的一切。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烟雾越来越薄,能力会渐渐消失。

大概能探测自身为圆心,方圆二十米的情况。

厨艺很好的她好奇现代的富豪会做什么吃,于是刚刚从匣子中溢出一丝轻薄透明的烟雾,探进了厨房。

厨房的食材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她看了一眼,正准备回来,却听见了惊天的秘密。于是立刻收回烟雾,跟安如故报信。

【不能食之。】

安如故眸光微变,抬起眼眸,状似无意地朝着其他人看去。

清炖狮子头是随手在桌子上端的,而苏子健面前也有和她一样的菜。

下毒的应该不是苏子健,也不像是苏思思。那么只剩下……

她余光扫了一眼主位上的苏父。

虽然说让客人们开动,但苏父并没有动桌子上的大鱼大肉,只静静地喝着茶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而苏母手边有一碗汤,这碗汤好像是为她特制的,汤盅非常精致小巧,和桌子上的不一样。

苏母敏锐地察觉到安如故的目光,唰的一下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安小姐,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安如故见她察觉,倒也不心慌,神色淡淡地盯着她面前的汤品:“不好意思,这份汤是什么汤,我看着很有胃口,桌子上却没有。”

“这个啊。”苏母面色不改,似乎将温柔刻进了骨子里:“我身体不太好,每天饭前都要喝一份养生汤来开胃,我叫保姆给你拿一份。”

“好的,多谢。”

苏母抬手招了招,将保姆叫了过来:“给这位安小姐上一份养生汤。”

保姆答应下来,转身离去,没过多久拿回来了养生汤。

安如故眼见对方已经生疑,于是神色自若地拿起勺子,舀起清炖狮子头的汤,浅浅喝了一口。

而苏母见她终于喝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优雅地喝起自己的养生汤。

苏子健早就将清炖狮子头吃了个大半,听到动静之后放下勺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妈,你怎么不吃平时最喜欢的银鱼蛋羹?”

难道今天开party的事情,真的惹爸妈不高兴了?

他心里暗道不妙,恐怕父母嘴上说原谅妹妹,其实还在生气。

为了让母亲消气,他连忙献殷勤,拿起一小份银鱼蛋羹,送到右手边的苏母面前。

餐桌的主位是苏父,家人坐在一边,客人坐在对面。

苏母捏着勺子的手一顿,笑容慈爱:“我知道了。”

苏子健瞥见父亲居然一直在喝茶,不动筷子,好奇地问:“爸,怎么不吃饭?”

巧的是,苏思思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立马体贴地说:“爸爸,厨师今天烧的红烧肉味道醇美,肯定合你的胃口。”

而苏父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儿女的话当作耳旁风,兀自喝着茶水。

他冷漠的态度让一双儿女慌张不已。

苏子健跟苏思思悄悄对视一眼,纷纷思考该怎么哄父亲开心。

然而这时,苏子健面前一阵天旋地转,苏思思貌美如花的脸开始扭曲。

他撑着自己的头,声音充满疑惑:“思思,你怎么长出了两个头?”

下一秒,一声巨响传来。

“砰!”

苏子健无力地倒在餐桌上,浑身没了任何力气,餐具被他撞得一片狼藉。

“啊!”

苏思思惊恐地尖叫出声,连忙站起身来,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晃了晃他:“哥,你怎么了!”

然而紧接着,一阵眩晕感扑面而来,浓烈的困意将她裹挟,眼皮困到掀不开。

身体的力气逐步被抽走,如同喝酒喝断片一样,软软倒在地上。

商月:“???”

怎么吃着吃着,对面两个人突然晕了?

她嘴里塞着一块香草牛排,两颊被塞得鼓鼓的,此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这时,旁边又传来了新的动静。

商月扭头看过去,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安如故揉了揉太阳穴,头轻微地一点一点,最后像是支撑不住,轻轻伏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怎么连她也……

刹那间,最近看的无数电视剧在她脑海中回旋闪现。

饭里有毒!

她是个鬼,连神经系统都不一定有,毒药对她毫无作用。

只是,安如故向来敏锐,怎么会突然中招?

她沉默半晌,根本想不通,突然灵光一闪。咦,不管对方为什么会中招,自己要是能救了她,她岂不是要感谢死自己。

安如故每个月会给她发工资,一开始钱多到没处花,但后来她喜欢在网上打赏主播和充值游戏,基本上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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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发感觉钱难挣,却不好意思和安如故开口。毕竟无故伸手要钱,好没面子。

要是今天她立下大功,最新款的电脑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越想越觉得高兴,嘴里的獠牙渐渐生长,头发无风自动,眼里闪过一丝红光,紧紧盯着苏父和苏母。

两人被她这么一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知为何,有一种被饿狼盯上的惊悚感。

饶是淡定如他们,也不得不垂下头颅,不敢和对方对视,心里好奇不已。

她吃的东西是苏子健的三倍多,换成牛恐怕都得药倒了,怎么她还这么坚|挺?

商月准备化为厉鬼,朝着两人扑杀而去。

然而,餐桌下的脚突然传来一阵异样,好像有什么人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侧过头一看,原来安如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凌凌,神色清明,没有一分困意。

商月:“……”

切,原来在演戏呀。

弄得她还以为电脑要到手了呢。

她娇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装作药效上来:“怎么这么困……”

肢体越来越软,倒在桌子上不能动弹。

偌大的餐厅中倒下了四个人,只剩主位的一对夫妻依旧清醒。

桌子上的饕餮盛宴香气扑鼻,勾得人心潮澎湃,却再无人问津。

过了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地站起来,查看情况。

安如故面前落下一片黑影,她凝神屏息,眼珠子动都不动,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女人推了推她,见她没有反应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放心吧,都迷倒了。”

女人忧心忡忡:“这个女人刚刚吃了那么多,却最晚晕倒,我感觉有点不对。”

男人浑不在意:“吃了那么多迷药,神仙都会倒,她就是个普通人,怎么抵得住?别担心了。”

女人只好说道:“好吧。但是这两个女人,该怎么办?”

“让人将他们送走。”男人沉稳地说:“我们吃饱了,童童还没吃饭呢,先给她送饭,不能让她饿着。”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雀跃:“行。”

一阵肢体碰撞的声音传来,凳子剐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能击穿人的耳膜。

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碰撞声逐渐远去。

等到大厅变得空****,原本沉睡的安如故骤然睁开眼睛,抬手端起餐碟。

垂下头来,将一直含在嘴里的鸡汤吐了出去。

二楼最靠里的房间

苏子健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被鬼怪追杀,鬼怪咬着他的手,把他咬得鲜血淋淋。

梦中的痛感犹如实质,好像真的有人把他的手砍了一刀。

“啊啊啊啊。”

他痛得不能自已,整个人抽搐了一下,从噩梦中惊醒。

沉重的眼皮被掀开,眼前的一切无比陌生。

房间的墙壁以粉色和蓝色为主,色调无比温暖和童话。衣帽间里有很多童装,帽子和围巾。

地上散落着无数昂贵的玩具积木,洋娃娃,拼图。

正中央摆着精致的公主床,粉白色的纱帘笼罩着大床,如梦如幻。

几乎没有小孩子走进这里,能抵御得住这样的**。

他愣了愣,结果左手传来猛烈的痛感,侧过头一看,瞳孔一寸寸缩小。

左手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手腕下放着青花白瓷碗。

血红的**从伤口处流出,滴滴答答地流入白瓷碗,溅起小小的血花。

原来被鬼咬了手的梦有部分是真的,有人砍了他一刀!

他大惊失色,立即努力挣脱,却被绳子牢牢绑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这时,耳边传来嘤咛一声,苏思思从梦中转醒。

等到看清面前的场景,她尖声大叫:“啊,这是哪儿?”

她明明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醒来突然在陌生的地方?她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推了推哥哥的肩膀,在唤醒哥哥。

对,哥哥。

苏子健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费力将头扭了九十多度,朝后看过去,眼睛猛然瞪大。

原来他和苏思思各自被束缚在大理石座椅上,两人一直背对着对方。

“思思别怕,我在这。”

苏思思听到苏子健也在这里,哽咽地说:“哥,怎么回事啊,我们俩怎么会被绑在这里?家里那么安全,怎么进了绑匪。”

苏子健也很迷茫害怕,但为了安抚苏思思,强装镇定:“不要害怕,我会救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猛烈地和麻绳作抵抗。但是整个人被五花大绑,胳膊根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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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下耸动身体,绳子反而勒得越来越紧,导致非常疼痛。

苏思思见强壮的哥哥无能为力,心里更是害怕和茫然。不管是谁,快来救救她。

对了,爸爸妈妈不在,希望他们没有被绑架,然后拿赎金来赎自己!

可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漫长的等待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让她近乎崩溃。

她情不自禁地说:“我不想被绑架,好可怕。爸,妈,快来赎我。”

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对男女先后走了进来。

他们打扮精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质雍容华贵,好像出席宴会一样隆重。

一道特别熟悉的女声传至耳边:“童童之前也被绑架过,没什么可怕的,思思不要害怕哦。”

苏思思和苏子健:“???”

童童是苏子健姐姐苏芷的小名。两人均知道对方被绑架过,而且后来那些人把童童卖了。

苏思思下意识地忽略讨厌的童童,喜出望外:“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嗯。”女子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兄妹二人庆幸的时候,苏父走到苏子健的旁边,将青花白瓷碗端了起来。

放了这么久的血,白瓷碗已经被装满一半,边缘溅着红色的血沫,正是他儿子的血。

苏子健见到沉稳的父亲到来,仿佛看到了救星,情不自禁放松下来:“爸,你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就要被绑匪害死了。”

他的嘴唇无比干涩,尽失血色,左手时不时颤抖,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儒雅的男子看着瓷碗,声音带着丝丝笑意:“宝贝,该吃饭了。”

苏子健:“?”

爸爸素来沉默寡言,小时候都没喊过自己宝贝,今天怎么这么腻歪?

他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肯定是爸爸为了安抚自己,故意用如此亲昵的爱称。

他勾起嘴角,苍白地笑了笑:“爸,我吃过了,你快点把我放出来,我们赶紧走吧。”

然而苏父并没有给他解开绳子,而是端着碗,走到粉红色的公主床前,对着轻纱之中的人说道。

“童童,饿了吧,该吃饭了。”

苏母快步走到床前,笑意盈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这是你弟弟对你的爱,快喝了吧,这样身体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兄妹两人:“???”

“苏芷怎么会在这里?”

苏思思瞳孔放大,惊恐地朝着大床看去。

粉红色的纱帘下,隐隐约约印着模糊的人影。

她好像坐在**,身高很矮,扎着双马尾,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整个人纹丝不动,像雕像一样僵直。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那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导致她一直以为那里没人。

一瞬间,无数疑惑冲昏了她的大脑,让她头晕目眩,迷茫不解。

他们明明是被绑架了,父母来赎他们。怎么苏芷也在这里?

而旁边的苏子健好像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好像不是绑匪的地方,而是我们家。”

苏思思瞠目结舌:“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好像是苏芷的房间。”

他的话如同一桶冰水从头顶灌下来,让苏思思浑身发冷。

她想起来了,家里所有房间之中,她唯一没有去过的便是苏芷的房间。

听说姐姐失踪之后,房间一直被空置,爸妈不让保姆进去打扫,平时落着锁。

小时候好奇心很强的她想进去看看,但却被父母呵斥。长大之后,她没了这份好奇心,再也没有提过。

苏芷回来之后,住的正是这个房间。

相比于其他地方,这个房间背着太阳,昏暗不已,听说采光很不好。

她得知父母让苏芷住在这个落灰多年的阴暗之处,心里还很高兴。

然而屋子无比干净,像是有什么人经常来打扫,地上的玩具琳琅满目,种种细节精致得不像话,和“破破烂烂”沾不上任何关系。

而且父母拿着苏子健的血给苏芷喝,说让对方吃饭。

难道苏芷一直躲着不出来,是因为有渴血症,所以要喝血?

可是苏子健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家族的继承人,他们怎么舍得动苏子健?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荒诞的梦境。曾经熟悉的慈爱的父母骤然变成了陌生人,一举一动都让她看不透。

原本稳操胜券的她隐隐觉得非常不妙,事情好像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的模糊人影久久没有说话,依旧一动不动。

苏父见对方这副模样,向来沉稳的他有点着急,将白瓷碗凑到对方嘴边,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喝一点吧,爸爸的血你不肯喝,这是你弟弟的血,味道应该不一样。”

苏母坐在床边,爱怜地摸了摸童童柔顺的头发:“大师说,喝够了血,僵尸就能进阶了,到时候我们就能相见了。”

苏子健和苏思思:“!!!”

苏思思定睛看着那个人,惊恐地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如同坐着的死人、不动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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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真的不是人。

刹那间,种种奇怪的细节在脑海中浮现。

难怪苏芷久久不露面,每次问起病因,母亲总是语焉不详。

原来对方是——僵尸!

她张开嘴,却讷讷不敢说话。

他们连亲生儿子都不放在眼里,自己贸然质问,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聪明的她立刻选择明哲保身。

然而身为亲生儿子的苏子健没有他这么冷静。

他的伤口在滴滴答答流血,无形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从身体中流失。但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精神上受到的震撼严重。

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看着那对最熟悉的陌生人:“爸,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苏母含着笑说道:“为什么听不懂?这不是很好懂吗?你姐姐回来了呀。”

苏子健后背发凉,浑身起鸡皮疙瘩,曾经在职场叱咤风云的他风度全失,大喊道:“你们疯了!”

“苏芷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说不定早死在外面了,那个僵尸不是我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苏父砰的一下,重重将碗放在桌子上。

他走到苏子健对面,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你怎么能这么咒你姐姐?”

苏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同样给了苏子健一巴掌。手指上的戒指剐蹭他的脸,留下深深的血痕。

“要是没有她,你都不会出生,你凭什么骂她,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苏子健顾不上脸颊的疼痛,怔怔出神:“……你们什么意思?”

男人推了推眼镜,收敛怒气之后重新变得温和儒雅,说出的字却如同寒冰一样冷冽:“要不是想生一个跟童童一样的孩子,我们才不会生下你。”

随后瞥了一眼旁边震惊的苏思思,冷冷说道:“你也一样。”

苏母抱着他的胳膊,脸上扬起病态的笑容,声音温柔缱绻:“给你取名叫子健,希望童童健健康康。又给你取名叫思思,希望童童快点回家。

可是他们谁都不像童童,白费了我们这么多功夫。”

苏子健和苏思思:“???”

苏子健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他这个家族唯一继承人、如日中天的总裁、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富二代……居然只是姐姐的替代品?

“爸妈,你们在开玩笑吧?”苏子健强撑着镇定,勉力笑着说道:“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苏母但笑不语,模样无比陌生。

见对方这幅模样,刹那间,记忆碎片在苏子健脑海里浮现。

父母从来不让他进苏芷的房间,钱包的夹子里是一张四岁幼童的照片。女孩扎着双马尾,咬着棒棒糖,笑容天真可爱。

而自己四岁之后,爸妈才收养了苏思思。

苏芷正是四岁的时候被拐走的。

难道……

苏子健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说:“所以你把我养到四岁,看到我跟苏芷不像,于是你们又领养了思思。”

苏父不屑于遮遮掩掩,果断说道:“没错。”

温柔的苏母想起那段往事,唉声叹气:“你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和她非常像,但果然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总归是不像的。”

她看了一眼苏思思:“你小时候和童童一样可爱,但越来越不像,心眼比童童多太多了。”

苏思思如坠冰窟,原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层含义?

高贵无比的自己居然只是替代品,豪门父母爱的居然一直是亲生女儿?

更可怕的是,连亲生儿子都是替代品。

苏父搂过苏母的肩膀,面色沉稳如水,勾起嘴角:“没事,他们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童童有救了。”

苏母想起这事,脸上洋溢着真心的笑容,和之前温柔的假笑截然相反:“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了。”

苏子整个人濒临崩溃,浑身抖如筛糠,语无伦次:“不可能,这不可能。爸,我是你儿子啊,你不能把我的血给她喝,我会死的。”

他凭什么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姐姐送血?

苏父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苏子健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在爸妈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然而下一秒,苏父却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状似体贴地说:“今天是第一次,不太熟练,考虑不周。”

“这样伤口容易感染,导致死亡,我以后会让医生给你抽血,你要和你的名字一样健健康康才行。”

苏子健如遭雷劈:“健健康康?你让我一直做一个僵尸的血包?”

苏父理所当然地颔首:“没错。”

苏子健彻底明白了过来,父母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自己根本比不上姐姐的一根寒毛。

他这个天之骄子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可以。

他状如疯魔:“我要报警,杀了苏芷,杀了你们,全杀了!”

可是苏父却没有被他吓到,推了推眼镜。

苏子健仰慕父亲,耳濡目染之后将对方的礼仪自然而然地学了过来。两者行为举止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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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进了这个房间,我还会让你出去吗?”

苏子健整个人像是过电了一样,疯狂颤抖起来。

是啊,他们这么宝贝苏芷,怎么可能放知道秘密的他出去?谁来救救他?

不管是谁,快点救走他,他不想沦落为僵尸的口粮。

好像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门啪的一下被踹了开来。

夫妇二人如临大敌,朝着大门方向看过去,瞳孔瞬间紧缩。

门外站着身穿白衣的女子,气质出众,让人看一眼便不会忘记,显然是刚刚在客厅昏迷的女子。

苏父眉头紧锁,扭头看向妻子:“不是让你叫人把他们送走吗?”

苏母怔了一下,立即说道:“我叫人了呀。”

“那人呢?”

“在这呢。”商月笑嘻嘻,像拎小鸡一样拽着壮硕男子的衣领,将他丢在门口。

男子被敲过手刀,已然昏迷,软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苏父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有些棘手,索性先礼后兵:“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不然……”

苏子健却犹如看见了救星,连忙大喊道:“大师,救命啊,我爸妈要把我喂僵尸,他们要杀了我。”

安如故听完了全程,心里已经明白过来,见他说得如此夸张,纠正道:“僵尸吸收至亲的血,功力会突飞猛进。他们现在还不舍得杀了你。”

苏子健:“……”

苏子健欲哭无泪:“当造血机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这么说也没错。”

安如故不顾苏父的阻拦,直接迈步走到房间中,盯着气质儒雅的男子,目光锐利。

“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复生。收手吧。”

听到大师两个字,苏父已然反应过来。

原来这位安小姐并不是苏子健的朋友,而是对方请来收服童童的人。

他冷冷瞥了一眼苏子健,眼镜后的眼眸闪过凶光,盯得对方直发抖。

他站直身体,反驳道:“谁说她已经死了?她明明还活着。”

苏母笑容甜蜜:“对,她一直都活着。等到她进阶到最高级,就能变回曾经的模样了。”

安如故闻言蹙起眉头:“你是说不化骨?”

僵尸分成八个品种: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

品质越高,能力越强。不过除了最高等级不化骨之外,其他等级皆没有意识。

——他们这是要生生用亲人的血肉炼成不化骨。

苏子健得知父母居然抱着这等想法,慌了神:“大师,他们不仅自己喂僵尸,还要我喂。他们疯了,全疯了。”

“呜呜呜呜,求求你救救哥哥。”

苏思思表面嚎啕大哭,仿佛非常为哥哥担心,实际悄悄松了一口气,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庆幸自己只是养女。

苏芷升级需要亲人血肉,她跟这家人可没血缘关系,父母应该会放了她吧。

至于哥哥……嗯,自求多福。

不能怪她,只是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真的救不了他。

空气剑拔弩张,危机四伏,商月却笑了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一家就没好果子,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父母为了女儿,对待儿子和养女薄亲缘。

苏子健为了妹妹,对姐姐薄亲缘,养女更是一样。

属实是全员恶人了。

安如故对恋爱脑富二代没什么好感,但此等伤天害理、残害至亲的行为,人人见而诛之。

而且她总觉得,对方并没有和盘托出。

她骤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死兆,目光掠过苏思思的脸,语气笃定:“你们不仅仅想让它进阶成不化骨。”

男子淡然一笑:“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下一秒,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膀大腰圆的男人快步走上楼梯,朝这里跑来。

苏父听到动静,抬手将眼镜拿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

苏子健愣愣地看着父亲,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戴眼镜了。

慈眉善目好说话的商人才方便赚钱。

而不戴眼镜的他不再斯文儒雅,眉眼之间更多的是冷厉,气质有点穷凶极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他从姑姑那里听说父亲曾经是个赌鬼之后,还不相信,总觉得儒雅的父亲跟赌博沾不上任何关系。

现在他才知道姑姑说的是对的,父亲就是将一切推上牌桌的疯狂赌鬼。

擦拭干净之后,男子将眼镜戴上,笑眯眯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之所以跟对方拖延这么久,实则在等人。

他话音刚落,一群体格魁梧的人冲了进来,朝着商月和安如故扑来。

苏父笑了笑,这两个女子以为自己是来救美的英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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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能制服一个男子算她们厉害,可是这一大群打手,她们怎么应付?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如故,期待她们崩溃大哭的模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长相妩媚的那个女子瞪大了眼睛,不仅不害怕,还仿佛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她抬起食指,轻轻对他们点了点,无形的阴气呼啸而去。

下一秒钟,高大粗壮、气势汹汹的男人们像是被按上了休止符,僵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

有些人甚至因为不平衡,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胳膊和大腿快摔骨折了,但喊痛都喊不出来。

苏父:“?”

这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精明的他思考出来结果,紧接着,数十把金光飞剑蓦然出现在安如故身后。

她掐诀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下一秒,刀剑在空气中快速划过,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铛!铛!铛!”

苏父瞪大眼睛,眼里闪现惊恐之色。

还没等他侧身逃跑,金光飞剑已经扎入大衣,将他向后拉扯。

他被拽得后仰,最终直直地贴上墙壁。

垂眸看过去,衣服像马蜂窝一样,扎满了飞剑,勾勒出人的形状。

自己居然被钉在了墙上!

紧接着,尖叫声传来,苏母也被金光飞剑刺穿衣服,钉在了墙上。

两个人并排靠在一起,金光飞剑几乎贴近他们的皮肤。只差一点点,就会钉穿他们的血肉。

这对夫妻:“???”

这位年轻的大师居然如此神异?!

苏父惊疑不定,心中闪过深深的敬畏。

商月哇了一声:“描边效果准啊,明天和我一起去玩射击游戏啊。”

“没时间,挺忙的。”

安如故放下手,她天天都在修炼,给客人算卦算是放松了,没有打游戏的时间。

“行吧。”商月意兴阑珊,瞅着自己定住的几十个大汉,笑意盈盈:“这算不算出外勤啊?”

安如故嗯了一声:“当然算。”

这单总共有五千万酬劳,发工资绰绰有余,再说了,她又不是抠门的貔貅。

“好!”商月雀跃不已。

安如故懒得和这对偏执的夫妻纠缠,朝着阴气最盛的地方走去。

中年男人见状,咬牙切齿:“住手。”

而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不要动她,不然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然而安如故置若罔闻,脚步坚定无比,走向公主床。

据说苏芷四岁的时候被绑架,现在被找回来,算算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然而看清**的人之后,她瞳孔微缩,眸光变了变。

女孩坐在床边,长相非常精致,脸颊又白又嫩,有些胖嘟嘟,模样天真无邪,长相像极了她手里的洋娃娃。

但也和洋娃娃一样,死气沉沉。

她眼睛很大,没有任何焦点,空洞无神。更重要的是,没有呼吸,胸膛没有起伏。

俨然是一具僵尸。

她唰的一下抬起眼眸,看着远处被钉在墙上的一对夫妻,心里有了一种猜测。

“她被绑架之后,是不是被撕票了?”

不然尸体不可能只有四岁。

苏母闻言眼泪滚滚而下,尖声大叫,声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和之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都怪你拿不出钱还赌债,不然那群人怎么会杀了她!”

苏父垂下头颅,陷入深深的沉默,肩膀轻轻颤抖。

他已经将那些人全部送进了大牢,却无法挽回一切。

商月走了过来,看见如同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之后,眼里闪过一抹恍然。

“……苏子健告诉我们的是假的,他姐姐根本没有被卖掉抵债,而是直接被撕票了。”

“我没撒谎,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这样!”

苏子健瞠目结舌,原来苏芷被绑架后直接撕票了……

明明那些人把姐姐卖了至少能赚回点钱,为什么突然要撕票?

他冥思苦想,突然想通了。

他们家在爷爷的时候,家境还是很富裕的,但是父亲是个败家子,把家财败了个精光,还欠下很多赌债。

那些穷凶极恶的绑匪绑架姐姐,正是以为对方有钱能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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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父亲根本拿不出来钱,绑匪却以为他骗人,怒气攻心。再说了,卖孩子也得有销路,并不是到手就能卖,所以才酿成苦果。

苏子健内心五味杂陈,眼中的光彩明明灭灭,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姐姐遭遇的比失踪还可怕一万倍,直接被别人剥夺了生命。

可是为什么已经死去的姐姐变成了僵尸?

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墙上的父母,难以置信地说:“……苏芷的尸体当时被找了回来,你们把它变成了僵尸?”

怪不得,他父母只找了对方半年,后来连寻人启事都没登过。

他还以为对方死心了,并且自己和妹妹治愈了对方,没想到父母已经将苏芷找了回来。

只不过,找回来的是尸体。

苏子健抿了抿唇,震惊地说:“……明明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

苏母情绪早已崩溃,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谁说她死了,你死了她都不会死,她明明一直好好地陪在我们身边啊,我每天都能看到她,给她扎马尾辫,陪她玩游戏……”

他们将女儿的尸体带回来之后,执意不肯让她入土为安,而是买了一副棺材放在房间里,常常来看她。

这样的尸体很容易尸变,于是女儿起尸了,变成了僵尸。

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喜出望外,兴奋不已。僵尸的身份绝不能暴露,所以他们将她藏在了家中,日日夜夜照料她。好像这样女儿就一直在他们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苏子健和苏思思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父母经常到这个房间来,陪伴一个僵尸?简直疯了!

一想到跟僵尸共处一室二十多年,两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而这时,沉默良久的苏父抬起头颅,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彩,眼中赤红:“我请了很多大师,他们只会说让我积德行善,我做了,还成了慈善家。”

“但是有什么用呢,已死之人能回来吗?”

“既然这样,不如听那位大师的,用至亲的血肉让她升级。如果升级不成,就让她夺舍身体获得新生。”

苏思思听到他的话之后,顿时如坠冰窟:“你说的身体,是我吗?”

苏父蓦然轻笑了两声:“没错。”

苏思思哑口无言,良久之后勃然大怒:“所以你们把我养到大,就是想让我做她的身体,你们是神经病吧,凭什么这么对我?”

安如故却觉得有些异样:“普通人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能实现的话,你早就被夺舍了。”

按照这一对夫妻的偏执程度,如果早知道亲人的血肉对僵尸大有裨益,想必不会忍到今天才爆发。

夫妻和苏子健从小就会被当成血包。

果不其然,苏母笑意盈盈:“一开始只是将你们当替代品,并没有这么想。

直到前些天,一个大师告诉我,原来僵尸可以晋级。而且存在将灵魂放入另一个身体,让人重新活过来的法术。”

女儿能睁开眼睛已经是万幸,他们不奢求她会哭会笑会动。

本以为日子会平平淡淡过下去,明面上他们有可爱的儿女,在人后他们也有亲爱的女儿。

然而当一个人将踏破生死界限的秘密告诉他们的时候,平衡就被打破了。

苏思思脸色苍白如纸:“所以她并不是现在才回来,而是一直在这个房间里。”

“你们向外宣称她回家了,就是为了让死而复生的她名正言顺地回归社会!”

苏父丝毫不遮掩地颔首:“你是孤女,我们养了你二十多年,花在你身上的钱财保守有五个多亿,你觉得买你的命如何?”

苏思思迎着对方冰冷的目光,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货架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原来高贵的她和苏芷相比不值一提,他们给自己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小丑。

苏思思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于是连忙询问安如故:“他们一定是被僵尸操控了,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安如故听完全程,思忖片刻,不禁感慨这家人真乱。

她看向这对夫妻,掐指算了算。

“一个八字金木交战,性格极端。”

“一个八字水火相争,性格极端。”

能将所有东西推上牌桌的赌徒,哪里是什么正常人?

在女儿失踪之后,本就极端的两人愈发偏执,行为愈发病态。

苏思思听到不是僵尸操控,如丧考批。

她彻底崩溃,眼眸充血,心中翻滚着对苏芷的嫉妒。

凭什么苏芷死了都能得到一切,凭什么她不是苏芷!

安如故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个人是谁?”

苏父镜片反光,目光沉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女儿在我手上。”

苏父咬紧牙关:“……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告诉你的话,能有什么好处?”

即使性命在安如故手上,胆子大如虎豹的他也敢谈条件。

因为他看准了,她不是恶人,不会亲自动手,一切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安如故并不上套,又重复了一遍:“你女儿在我手上。”

她话音刚落,背后骤然浮现四把金光飞剑。

金光闪烁,气势惶惶,剑尖对准的方向正是一动不动的苏芷。

她从没有做过威胁别人的事情,但谁让苏父不是个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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