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夫人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林染笑说:“林孝业那边也抓起来了。”
林孝业就是林老二的名字,这件事里还有他那一家的手脚,准确地说是林玉帛的手笔。
康岸涛很早就就知道第三安全区要评选异能者先锋,他将第三安全区所有有点名气的金系异能者都写入了一个名单里,让人一个一个去打听调查,再选出可能对他儿子产生威胁的人,个个击破。
林染是其中排名比较靠前的人,但她也是很难搞的一个,因为孤身一人,身边只有一些在路上认识的人,都很难作为攻击点,而且还行踪成谜。
直到林孝伟一家去八号楼闹事,那时林玉帛已经抱了大腿,那男人还正好是从前给康岸涛办事的,听了林玉帛的幸灾乐祸,就去跟康岸涛说了,康岸涛这才让人给林孝伟一家钱,让他们闹得更厉害,同时让人在体制里传播,让那些公职人员对林染的印象变查。
“我准备和姓康的掰了,他的人我教训就教训了,可以解释成是为了报复他,他给出去的钱我可以要回来,因为那是夫妻财产。所以这姓林的两家人,我都可以让他们吃苦头,但你准备怎么做?”
康夫人问林染:“他们到底是你的亲人,你如果完全不管他们,就算舆论暂时好转了,但接下来人们马上就会说你是真的不孝,不管父母亲人,你的名声照样会很差。”
林染皱起眉,抱着双手往椅子上一靠,路面不是很平稳,这车子有点颠簸,她的脑袋微微摇晃,表情不是很愉快。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康夫人:“你觉得,我最多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康夫人看出了她满脸的不情愿,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林家人。从傍晚到现在,她一直觉得林染身上有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现在看这想任性却强忍住的模样,还真是个小姑娘,。
啊,真是可爱。
放在从前,她肯定要摸摸脑袋顺顺毛,但现在异能者可不是能轻易冒犯的存在。
她用自己几十年看遍形形色色的人的阅历给林染说:“林孝业家你可以不管,毕竟只是你二叔,而且似乎和你养父母还不太对付,但林孝伟一家,你就不能不管。我会让他们还钱,不然就让他们给我干活,这个时候,你就该出来,用我对你的歉意换我放了这一家子,然后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接下来,你应该给这家人安排住的地方,给他们一笔钱或者赖以为生的工作,总之,不要在所有人都盯着你的关头,留下任何让别人可以指摘你的把柄。”
“之后就是等时间久了,人们淡忘了这件事就行了。”
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和工作?林染抿了下嘴角,她不把他们扔出去喂丧尸已经是很克制了。
林孝伟陈华平夫妻被带回了别墅,全程被蒙着脑袋绑着手关进了房间里,一边叫嚷着林玉麟的名字,苦苦哀求着别伤害他们儿子。
林染闲闲地靠在门边,看他们充满恐惧满含哭腔甚至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哀求,可真是感人肺腑呢,这份爱意但凡分一点给他们的养女,也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林染微微冷笑了下,把人塞进房间绑在床柱子上的两人退出来,看到她嘴角这抹冷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林染退出来几步,示意他们关上门,今天晚上就让这对夫妻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心急如焚恐惧绝望吧。
康夫人正把医生送走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好笑,见了林染就说:“医生说那三个贱人吃的老鼠药问题已经不大了,但说是还在危险期,因为怀疑他们还中了别的毒。”说着就乐,“你下的那个毒真的好厉害啊,不过不会把人给毒死吧?”
林染去一楼的另一个卧室看了看那三人,被暴力洗胃了好几轮的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虚弱哼唧着,时不时干呕,一边十分痛苦般地把自己抓得浑身都是抓痕。
林染一点也不同情:“伤不了命,就是皮肤会有瘙痒灼烧感,还有点头晕想吐什么的,过两天就好了。”
“还要两天啊,真是活该,还是你厉害,我要是知道有这种毒,我就给他们下这种了,老鼠药直接把人毒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康夫人说着又庆幸自己下午没没吃过水龙头里出来的水和洗过澡,不然自己这会也是这样了。
那四个被林染只在脖子上抹了点东西的人,都快把自己脖子抓烂了,还是她担心出人命,让人给他们冰敷,才让他们勉强平静下来。
只能说绝还是林染绝,和她相比,只想着把人给弄死的自己简直太创意了。
林染从包里拿出个红色的保温杯,拧开喝了口:“要是知道你能调动这么多人手,我也不至于去威胁那四人。”
鼻血横流之下还要被她逼着去给人催吐洗胃,也是挺惨的。
“康家的产业能搞这么大,当初我那大笔嫁妆可是功不可没,康家有我的一半,现在还跟着康岸涛的那些人里,当然也有向着我的。”康夫人说,忽然凑近小声,“不过他们能被我指挥得动,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你的能耐上。”
康夫人为什么之前只想着同归于尽,而不是把那些向着自己的人集结起来和康岸涛对拼?因为康岸涛把持着那些人,儿子也完全向着他,他就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而康夫人自己什么都没有,她要是跳出来和康岸涛对着干,不会有人背弃康岸涛选择她,反而她会被康岸涛分分钟控制住,再想下毒都没有机会了。
但如今康岸涛和康辰全部倒下,她这个软弱无能的夫人彰显出了她恶毒又狠辣的一面,反而能得人看中几分,而作为康岸涛的配偶,他的资源人脉的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她成了那些人暂时的第一选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异能者。
康夫人笑眯眯地说:“林染,以后我们联手吧,你有异能,我有人手,你给我坐镇,而你有什么事情不好出面的,我帮你办成。”
林染盖上盖子,笑了笑:“除了当下这件事,我暂时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办不了的。”
没有答应,也不算拒绝。
康夫人也不急着劝说:“晚上你就在我这休息吧,明天我得先闹一场,让人知道那两父子的德行,他们越龌龊可耻,背后算计你的事情就越有人相信,还有,受到坑害的金系异能者不止你一个,我得多找几个人作证,在我弄完之前,你先别出现在人前,别掺和这事。”
“那就都拜托你了。”
“不客气啊,要不是你的出现,我现在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这是互帮互助,而且我这也是为了让那姓康的彻底地社会性死亡。”
当晚林染去二楼挑了间房间,把**用品一换,勉强还算干净。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张床,还是因为和林家人同处一屋檐下,林染睡得很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仿佛回到了前世。
那是在林海镇去往第三安全区的路上,卡车上,挤了好多人,摇摇晃晃,林染握着被丧尸抓伤的手臂,脸色惨白地靠在卡车的篷布上。
“她是被丧尸咬了吗,不会变成丧尸吧?”
“这种人为什么让她也上车啊。”
车上的人交头接耳,不知是说人闲话的业务不熟练,还是没想要控制音量,那些话林染都听得很清楚,她尽量地靠在车后头,离那些人尽量远一点,再远一点,同时紧紧抓着车子的槽钢侧板,生怕精神恍惚之下晕过去,然后被这些人丢下车。
她知道,他们很想那么做。
“那是你们女儿啊?”有人问陈华平。陈华平和林孝伟还有林玉麟一家三口也躲得离林染远远的,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传染源一样,闻言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她!”
林孝伟和林玉麟也赶紧否认,生怕因为林染被车上的人迁怒。
他们的否认听进林染耳朵里,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因为体温升高,她整个人都非常缺水,喉咙干得都疼了,她舔了舔干燥得有点开裂的嘴唇,她小声叫了句:“妈,水,我包里。”
陈华平装作耳聋了。
林染又叫了句,她直接转过头去,怀里紧紧抱着林染的包,半点没有要给她的意思。这是她从林染这里抢过去的,怕她变成丧尸后没法靠近,这包里的吃的喝的就白瞎了。
林染只好喊林孝伟,喊林玉麟,但他们都无动于衷,林玉麟甚至骂了句:“喊屁啊喊!都快死了还喝什么水!”
正是这句疑似回应的话,让车里的其他人更加怀疑了:“你们就是一家人,你们和她是一起的!”
然后满车的人视为瘟疫的对象增加了这三人,他们被赶过来和林染作伴,但他们哪敢挨着林染,三个人可怜巴巴地挤成一团,把包和杂物之类的东西堆在和林染的距离之中,林染被挤得几乎要从车上翻下去。
林染默默地不说话,也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忽然,卡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林染被颠得上半身都仰了出去,那些包裹杂物滑过来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坐在这些东西上面,人的重心高出了车尾部拦板,非常危险,她想把这些杂物给推开。
但陈华平就像是公交车上那种非要挤半拉座位的老大妈一样,你比她挤得不行了,稍微往里挪挪,她立马一个肥屁股挪过来,把你让出来的这点空间给全占到她屁股底下。
陈华平就是这样,包裹滑过来后空出来的那点位置马上被她给坐了,而且死活不挪开,就跟长在了那里一样。
林染拧着眉,无力地说:“妈你让一让,给我点位置。”
“你不是有位置吗,就坐那好了!”陈华平拉着个脸一嘴口水喷过来。
林染咽了咽嗓子,试图继续讲道理:“我这样坐不稳。”
“坐不稳你跳下去好了,省得拖累我们,你当时就不该上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情况,要是还要脸,你就自己下去,看大家都嫌弃你嫌弃成什么样了!”
林染抬眼看过去,林孝伟和林玉麟用眼白扫她一眼,晦气地转开头去,其他人则一脸冷漠排斥地看着她。
林染嘴唇哆嗦了下,低下头不说话了,紧紧抓着拦板,双手抓得青筋暴起,只希望这路途快点到终点,希望自己快掉恢复过来,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冷不防侧边突然一股巨力推来,她仓促回头,迎上了陈华平狰狞的面孔:“下去吧你!”
林染摔下了车,但她神经反应一向很灵敏,抓住了拦板,双腿在地上拖行,但到底没完全掉下去。以她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爬上去的,但陈华平推拿一下之后彻底红了眼,就好像心底放出一个恶魔,又好像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有了发泄出口。
她使劲掰林染的手指,掰不开后就喘着粗气到处找东西,林玉麟递了个东西给她:“用这个!”
是他玩到没电的手机。
今年的最新款,5.8寸,套了个硬邦邦的黑金色手机套,整体又厚又硬又重,陈华平就用这手机砸林染的手指,砸了两下用还换成用尖角部分来砸,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下去!你给我下去!”
林染的手背手指瞬间红肿冒血,血多得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把她的袖口染透。
她死死瞪着陈华平,宛如看着一个陌生的魔鬼。
陈华平见砸不开她的手,气喘吁吁地扬起手机就往她脸上砸来。
……
“嗡嗡!嗡嗡!”
黑暗的房间里,林染身体一颤从梦中惊醒,她大大睁着眼睛,用力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坐起来。
头发黏在脸上,她抬手一抹,脸上全是汗。
她摸到枕头边,把不停震动的手机拿过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萧横河的来电。
就是这样手机突然震动,才把她从梦中给唤醒的吧?
她又抹了下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却发现自己声带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心脏甚至是悸痛的。
她把枕头边上的手电筒打开,把房间里的黑暗驱散,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大大地灌了一口。
这杯子里其实放的不是什么温水,而是凉的灵泉水,这一口下去,从喉咙一直凉到了胃里,她打了个哆嗦,却感觉全身终于一点点苏醒过来。
而这时手机震动自动停止了。
她也没马上打回去,愣愣坐着。
那段记忆曾经是她的噩梦,不过后来她努力控制自己去遗忘,她也成功了,没想到今天又做了这个梦。
应该是看到陈华平被刺激的。
这也是她重生之后不去看不去想那一家三口的原因,看到他们就会激发起那段记忆,而她不想去重温那时的震惊愤怒绝望悲伤,那几个渣滓,不配再影响她的情绪。
可是没想到,他们就是有那样的威力。
林染摸了摸自己发际线的位置,似乎还能感觉到拿手机砸下来的剧痛,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头破血流。
就差一点点,她就死在了陈华平手里。
不过幸好,被砸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看准了和后面卡车的距离,主动松开手,同时往路边滚去,本可以砸破她脑袋的手机,就那么尖锐的棱角蹭着她的头皮划过去。
那次,她险之又险地捡回一条命,是方柳婷救了她,她昏迷了很久,也是方柳婷一直没有放弃她,给她用药。所以后来,哪怕察觉方柳婷有点不对,她也一直告诉自己,如果真要对她不利,方柳婷当初就不会救自己了。
就这样催眠了自己两年,就因为她是所有人都恨不得她去死的时候,唯一对她伸来的手。
只是这只手,这缕光,最终是让她失望了。
林染捧着冰冷的保温杯,身体和心也跟这杯子一样冷。
重生之后,有件事她其实一直不愿意去想,那就是,她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竟没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她自问待人不算多么热情,但也从没对谁虚情假意过,怎么就这么讨人嫌呢?
就不说真心了,哪怕是要她死的那一刻的,哪怕一点点的手下留情、于心不忍,她都不配拥有吗?
陈华平也好,林孝伟父子也好,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想要杀她却没半点顾念,仿佛她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而表面上对她很好,还救过她的命的方柳婷,其实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暗中给她下药让她一直虚弱。
都那么不留余地。
林染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的矫情,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些。
这是手机有震动起来,还是萧横河的来电。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三,这种时候给她打电话,萧横河不该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她接起来:“喂?”
那头正要说话的萧横河一怔:“你怎么了?”
林染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抖的哑的,还带着点鼻音,听着就像哭了一样,她心底暗骂自己一声,屁大点事还悲春伤秋起来了,搞得这么没出息。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微哑说道:“没事,做了个噩梦,你这时候打来有什么事吗?”
萧横河顿了顿,说:“这边检测到,有一大波丧尸围向了你们那。”
“丧尸?”林染精神一振,立即从**下来,来到窗边一把拉开帘子,外面还是很平静的,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两盏夜灯,其余地方一片黑暗。但紧接着,前面的几栋别墅里有灯亮了,有人影晃动,这灯亮的时间这么统一,恐怕也是得到消息了。
“这里还没什么动静,有多少丧尸?”
“恐怕不少。”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还有别的事吗?”
萧横河:“……没了,就是这事,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时候打给你,除了提前把你叫醒外还有什么用,但不告知一声又觉得不安心。”
手机里萧横河的声音和他的原音有那么一点差距,好像带着一点毛边,不是那么真实,因而这一刻这句话显得格外的低柔静瑟,好像寂静微凉夜里的落雪,又透着面对面时可能不那么容易传达到位的关切,**听者的耳朵。
林染微微怔住,心底不知哪里似乎被这句话触了一下,就像有一根手指轻轻弹了下一个小泡沫球,那小泡沫球就滚了两下,颤颤巍巍地停下来,但上头彩色的水波却还抖了好一阵,跟散不去的袅袅余音似的,在心底晃动。
她无声地笑了下:“多谢你的告知,那我去准备一下。”
“嗯,你小心点,天亮之后这边应该会有部队去支援,撑到天亮就好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终于有那么一咪咪咪咪的进展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