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安全区如果从空中俯瞰,整体形似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整体也以八卦分成八个壁垒分明的区域,称为八大区,居民区与驻军区交替分部,更便于管理和安全。

这里大体上施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宵禁非常严格,一到夜里十点以后,如果没有紧急情况,大区外的街道上是不允许有人行走的,但大区之内就没有这么严格。

“有点像那个唐朝时候的长安城啊。”尽管林染表示自己只是来玩的,安全区这边还是派了人和车过来给她当向导,坐在开着冷风的舒适电车里,听着这位兵哥向导给她介绍安全区,她就说了一句。

向导笑了:“是有点像,但长安那是一百零八坊,而我们这只有八个区,每个区都大得很,绝大多数人可能住进来后就不会离开自己所在的区。”

“那那些人不是感受不到宵禁的作用了?”

“是的,我们这说是军事化管理,其实真没那么严格,主要是外紧内松。”

林染点头,管得太严了,人们得有逆反心理了,一旦人们都不愿意留在这里,这个地方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活力了。

八卦为干、坤、震、巽、坎、艮、离、兑,但这里八大区的命名却不以此为名,而是取自八卦象征的八种自然现象,即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

林染要找的岑家人住在水区,车子驶进水区,又花了一些时间才来到一光秃秃的土坡前。

这里是一大排的院子,个个建成四合院的形式,当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四合院,而是四排房子形成一个封闭的院子,只有一个大门留以进出。

而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人,基本都是互相关系不错或者知根知底的,大门一关外面的人就进不来,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安全性。

向导有些奇怪林染为什么要来这里,不过他很识趣地没问,等林染和萧横河道谢下车后,也很识趣地把车开走了,不过这辆牌号明显是公车的车子还是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

正好面前大院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几个扎着长袖长裤,头戴防晒帽,背着包,佩戴武器,一副要出门打扮的男女走了出来,看到两人愣了一下,见他们面孔及打扮都非常陌生,不由露出警惕之色:“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萧横河说:“我们找岑咏岑老先生。”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三十余岁,面色黝黑双目晶亮的男人沉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萧横河直接说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准确的说,前段时间,有几个人找到这里,向岑老先生以及岑家人请教了一些问题。”

他这么一说,有几个男女都一副想起来了的表情,同时也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们比较艰难的时候,家里头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得了急症,这边医院没药,还是那几个陌生人想办法,弄来了药,这才救了那婴儿一命。

也是因为家中的一些规矩,那几人想问的事情,他们到底没有透露。

讲到这事,他们虽然还提防着,但眼中的戒备褪去不少,态度也好了几分:“原来是你们,那就进来吧。”

让开了大门,让林染和萧横河两人进去,而原本要出门的他们,也返身回来。

进来院子,发现这院子还真挺大的,东南西北各有7八间屋子,也是差不多的规格,从正面看都是一扇门,一扇窗。不过这房子的材料是泡沫夹芯板,即一片5公分的板子,由两片铁皮包裹着中间的泡沫组成,不仅比较轻便,成本低,建造房屋方便快捷,而且还能防火保温隔热。

院子中间的空地,一边晒着被子衣物,另一边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带着几个女人和小孩正在晒东西。林染仔细一看,主要是菜干、腌制品,其中还有面条和应该是红薯干的东西。

“阿敬,你们怎么回来了?这两位是?”

“奶奶,这两位和之前那几人一样,都是来找爷爷的。”那个30来岁皮肤黝黑的男人说道。那老人一听,脸上就有几分紧张之色。

男人对林染和萧横河自我介绍道:“我叫岑敬,你们要找的岑咏是我爷爷,还没请教两位贵姓。”

林染听萧横河说过,岑咏就是岑家当了几十年族长的人,也是今天他们要找的最主要的人,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于是先萧横河说道:“我叫林染,他叫萧横河,我朋友,今天来找你们的人是我,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岑新客和他夫人的事情。”

林染这两个字说出来,岑敬等几个刚才打算出门的年轻人面上一惊,就连几个老人都有些吃惊的样子。原本还一副提防着外来陌生人,把小孩护在身后或者带进屋的架势,一听这名字不由地就凑过来了。

“林染?就是那个林染?”

林染跟他们这样的反应,忍不住想自己有这么出名吗?

在确定他确实就是如假包换大名鼎鼎的林染之后。这些人的戒备抵触竟然是一扫而空,仿佛她是林染,就绝对不是坏人一样。

让林染意外吃惊之余,心里竟有几分暖意。她这也真算是闯出了名声了吧?单靠这两个字,就是最大的名片,就能取得人们的尊重和信任,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她心里这一高兴,就从包里取出一大把糖、小饼干、果干、辣条之类的小零食,分给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子。她爱吃这些小零嘴,到哪都带着,包里带的吃完了,空间里还多得是。反正无论公司的食堂零嘴部还是萧横河,都不会让她少了零食吃。

分不完的就让个妇女收在竹篾编成的笸箩里,大人们也来吃。

这番动静自然也让屋里的人听到了。正北中间的那间屋子里,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步履有些艰难地慢慢走到门口,声音嘶哑说:“有客人来啦?”

“爷爷。”岑敬赶紧过去扶,林染看过去,这位就是岑咏?看起来七八十岁了,一头花白的洗漱头发,穿着藏蓝色的唐装短袖,衣服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布满老人斑、青筋凸起的手里抓着一只包浆厚重的拐杖,微微有些颤抖。看着整个人十分瘦弱,但不似普通老人般身体佝偻,反而很有股风骨,眼神亦颇明亮。

林染和萧横河对视一眼,萧横河微微点头,意思是你去问吧。林染就走过去,对这老爷子说:“您就是岑咏老爷子?岑氏的族长?”

“嗨,这会儿还有什么族长的说法,就一糟老头子,你是?”

“爷爷,她是林染,过来找你……”

林染:“老爷子,我是想找你了解一下当年岑新客和他夫人的事情。”

老人闻言眼睛里似滑过什么东西:“你也来问这事。”

“实不相瞒,之前那些来问你的人,也是我的人,不过你们似乎比防备外人,不愿透露,所以我只能亲自过来一趟了。”

老人眼睛里的光亮了些:“那你是……”

林染:“老爷子,我们进去说吧。”

一老一少进屋去了,其他人留在外面,岑敬那几人也不出门,就陪萧横河在那聊天。

不过萧横河气场有些强大,尽管已尽量柔和了气质,和这些人很接地气地聊家常,问一些寻常的问题,比如以什么为什么,平常吃些什么东西,菜干晒起来是现吃还是储存起来之类充满烟火气的问题,但其他人还是处于一种小心对答的状态里。

简直比出去和丧尸打架还累人。

于是最后除了岑敬,其他人都帮忙晒菜干去了。边晒还边小声交流:“大爷爷什么意思嗯啊,第一次把人迎进书房去,我刚才还看到他好像那族谱了呢。咱们家的族谱不是不能让外人看?难道之前那些人是外人,那林染就是自己人吗?”

“林染刚才那话好像是有这么个意思,难道她是我们家亲戚?”

“难道不是手下人打听不出什么,所以她只能本人出马的意思吗?”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大爷爷有自己的主意,就算不是自家人,就冲林染这个名字,她要看我们家的族谱,要打听什么事情,还能拦着吗?这要是拦出仇来可怎么办?人家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家所有人都在这活不下去。”

“别说得好像恶霸一样,她人好像挺好的,还给了这么多零食,别说,还真好吃啊。”

“一点零食就把你收买了。”

“有本事你别吃啊。”

屋里。

泡沫板的隔热效果还真不错,外头暑气逼人,里面却还挺阴凉的。

林染进屋后才发现,这间屋子和隔壁那间打通了,穿过中间的窄门,那边就是一间书房。书架上有旧旧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古书,也有色彩鲜艳的读本,还有小学生的教科书。

一张木头的书桌下面,有两条并排摆放的用木板余料钉成的,只刷了一层桐油的长桌,长桌后面则是几张小板凳小椅子,而长桌上还摆着一些本子,铅笔橡皮等,看起来像是小孩听讲写作业的地方。

“闲来无事,就教教小孩读书写字。”岑老爷子说。

他请林染坐下,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真的是新客的女儿?”

“大约是吧,不过也没有亲子鉴定之类很直观的证据,我只知道我应该是被朱夺丢弃,然后被人收养,今年21岁,身上还有着岑夫人留下来的信物。”

“那信物?”

林染就把自己的手串拿出来给老人看,岑咏一看这手串眼睛就猛然一亮,语气激动,双手也微微颤抖:“是了,就是这个,当年小果儿脖子上就戴着这个东西,不过比这个长,也比这个还要亮一些。后来她来信跟我说,把这条链子一分为二,一条给了她女儿,一条给了那个姓朱的,说这链子能保佑他女儿平安长大。““这东西别人是用不了的,既然你身上有,那你就是新客和小果儿的女儿了。”

他仔细看了看林染:“乍一看你和你爸妈都不太像,不过仔细看看,眼睛和耳朵倒有几分像你爸爸。”

林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吗?

“你爸爸就是这样一双大眼睛,男生女相,长得可漂亮了,还有一双招风耳,耳垂比较厚,是福相,可惜偏偏命却不太好。”

林染也看过岑新客的照片,怎么没看出来哪里像的?

岑老爷子看着林染叹气说,“当年小果儿把你托付给那个姓朱的,结果没过多久,那姓朱的就说你不小心弄丢了。我们那个气啊,但怎么也找不到你,他继承了岑家的家产,家大业大人多势众,我们也没办法,后来又找了几年就不了了之了,我对不起你父母的托付啊。”

林染:“岑夫人叫做小果儿?”

这名字,怪俏皮的啊。

岑老爷子从书架底下把一个木箱子拿出来,这箱子一看也是历史悠久的东西,造型古朴厚重,雕花别致精巧,上面有个小铜锁,岑老爷子掏出一把小钥匙,把锁开了,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上面清晰的写着“岑氏族谱”这几个字。

原来真的有这东西,而且这本族谱看起来比较旧了。

岑老爷子说:“这是原本,翻新的族谱在去年九月的混乱中丢失了,反倒是这老族谱保存了下来。”

他把族谱翻到后面带着林染找到岑新客的名字,这个名字的。配偶处写着“石居”两个字。

“怎么又是石居?”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身份证上写着的是石居,入族谱也是用这个名字,但她又自称岑脆果,喜欢人叫她脆果或者小果儿。”

他又从箱子里翻出了几张画纸,上面是奇丑无比的涂鸦,仿佛画的是海底世界,落款还都不一样,有的落款是“脆果儿”,有的落款是“岑二果”,还有一张是“岑三果”。不过看画风和字迹,真是出自一人之手,虽然看落款时间,画技和字迹有少许的进步,但这鬼画符般的风格换一个人也画不像啊。

林染心情复杂,她自己画画烂得彻底,但好歹字还是端正的,没想到她亲妈连字都这般丑陋。

林染瞥了一眼,这小箱子被保存得很好,里面还放了一些老照片之类的,大约都是很珍贵的东西,而这几张丑画却能和这些东西以及族谱放在一起,这就很奇怪了。

“这几张画很重要吗,怎么会和族谱一起放?”

“当年小果儿养身体的时候很爱到处画画,但在她离开前,把自己的用过的动过的东西都烧掉了,只留下这么几张,让我好好保管者,如果有一天,她的孩子回来问她的事情,就把这个给她看。”

“啊,是这样。”林染再度仔细看了看这几张画,实在没看出来是玄机来。

“她……和你们关系很好?”

岑老爷子微微眯眼,回忆起来:“岑家人丁不丰,尤其是新客这一支,好几代都是单传的,而新客从小身体不好,新客他爸管着公司,没空带他,他从小是在我这长大的,叫我一声大伯。后来他认识了你妈妈,带她来我们这养病养身,也住了一段时间。”

说着还给林染看了一些照片,上面有幼年、少年和青年时候的岑新客和岑老爷子一家合照的照片,从照片上也能看出,他们关系确实不错。

不过一张关于岑脆果的都没有,岑老爷子说,所有有她的照片都被她本人烧掉了。

林染忽然盯着一张幼年时候,大约只有三四岁模样,抱着一只大肥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岑新客看了半天,这张看起来好像女孩子啊。

她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从相册里找到她整理出来的所有自己从小到大的电子照片,其中就有一张她三岁时候的,因为是第一次拍照,兴奋过头,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个一对比,好他妈像啊。

虽然一个是黑白照一个是彩照,但那眉眼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岑老爷子凑过来一看:“这是你小时候?像,真像啊!”

林染感觉很奇妙,这下是她彻底相信,自己真的是这位岑新客的女儿了。这种血缘中的联系真是好神奇啊。

林染按掉手机,收回口袋里:“那为什么他们当初不把我托付给你?而是交给朱夺,我之前听说是因为没有亲戚可以托付,才托孤给外人的。”

“当初一开始是说要托付给我们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改变了主意,只在我这里留了一手,也留了一笔钱,算是给你的退路,谁知道后来你竟然丢失了。呐,这是她留下来的信,你可以看看。”

林染扬了扬眉,真是好奇怪啊,女儿和家产不留给亲戚,反而给一个外人,如果说亲戚不靠谱也就算了,但如果岑咏说的都是真话,明显岑新客夫妻是比较信任这个岑咏的,这样的安排就显得很没道理了。

她接过那信,依旧是旁人无法模仿的狗爬子,写得很简单,就是说女儿托付给朱夺了,希望族长帮忙监督一下,等孩子大了,朱夺对她好就算了,如果不好,就把她带走,留下的这笔钱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字里行间情感是很真挚的,林染能够透过这一笔一划读出这种味道来。她心中微起波澜,似乎能想象出一个决心冒险带着重病的丈夫离开这个位面去寻求一线生机,又放不下刚出生的女儿的那种两头为难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