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蓝正准备睡觉,家里门开了。

她好大儿日常住城里公寓,上班近,不年不节地回家实属罕见。连正浇花的老王都从阳台探身进来瞧热闹。

王逸抱着盆半死不活的盆栽,潦草换鞋,应付地挠两下奔过来舔他的邪恶摇粒绒,一抬眼,父皇母后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晚上好?”

“你好你好。”老王嘴贫,擦擦手迎过来:“稀客啊王总!”

他张开手臂,热情抱住——王逸手里的盆栽:“哎哟这你养的?就别给地球绿化帮倒忙了吧。”

王逸熟练地自己给自己倒水。

周可走后他去追,才发现她骑自行车天赋异禀,风驰电掣如暗夜骑士,王总腿再长也是追不上。

倒让他刚养好的肺和尚未痊愈的肋骨隐隐作痛,口干舌燥。

最后只能拿着周可忘在原地的盆栽独自归来。

他一仰头喝个精光:“就是来请教老园丁,这株东西好像摔地上过,怎么救活?”

老王退休前也是大学老师,那时候还没有非升即走,他学术造诣不及康蓝,就是人缘好,和同事学生打打闹闹混了一辈子,自得其乐。比起栽培祖国花朵,更喜欢侍弄真花真草,王逸和康蓝经常调侃他是“老园丁”,他也很接受这个封号。

老园丁瞪他一眼:“什么这株东西,太阳花不认识?”

别说,太阳花不开花,普通人还真不认识。

康蓝慧眼如炬:“不是你的吧?”

她接过来,侦探似的搜查一番,装模作样让地上跃跃欲试的邪恶摇粒绒上嗅探:“来臭臭,闻闻看是谁?哦?你说谁?周可?周可是谁呀?”

王逸扶额看着两脸邪笑的爸妈,破罐子破摔:“……是!儿子没用!人家里出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就这还是我自己抢来照顾的!”

老王爱花,倒不拘于什么名贵木种,只要是个植物他都挺爱的,看着蔫儿哒哒的太阳花惋惜摇头:“太阳花最顽强,给点阳光就灿烂,都能养成这样,是遭了什么罪哦!”

王逸紧张:“那还能救吗?”

老王看他一眼:“你是放我这儿住院,还是自己带回去调理?”

王逸想也不想:“带回去。”

老王嗯一声:“记医嘱啊!一,摔过,坏了根了,刨出来把烂根剪掉,再埋回去,松松土,透透气;二、别因为惦记就死命浇水,少浇水给它添乱,让它自个儿修复,它厉害着呢!三——”

他把盆栽放回王逸手上,指指天:“太阳花,就是要多晒太阳,冬天太阳少,逮着机会就让它和太阳肩并肩啊!”

***

大门砰一声关上,霍安安养母作势就要给周可跪下,被她眼疾手快拦住。

“闺女,是阿姨对不住你,把你关门外头对着那个恶棍!但阿姨真是怕啊!阿姨就安安一个囡囡,她爸爸已经那样了,要是囡囡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周可再三说了没事:“我和安安是合作伙伴,她的安全关乎我的利益。我是为我自己救她。再说,我也有数,您看我带着武器来的。”

霍安安养母总算被劝得不再要磕头,去厨房切大果盘儿了。

周可挠了挠刚去医院急诊包扎的伤口,问两句养父的情况,霍安安一一答了:“目前情况稳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话耳熟,周可白天才听陈淑柔的医生说过。

她同病相怜地拍拍霍安安,霍安安却忽然反握住她手:“周姐,你离职了,怎么不和我说?要不是晴川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都不知道。”

离职后,原本交好的同事们自然纷纷致电来问。但她当时思绪杂乱,又频频出事,便屏蔽了一切来电专心料理两件事,一是治疗母亲,二是送父亲蹲大牢。

周可解释了是情势所迫,公司给的补偿也足够,但霍安安还是抱住她流了眼泪:“周姐,我觉得你好辛苦。”

周可哑然,回抱她:“觉得我辛苦,你就更要努力。我还指着你发家致富呢。对了,厉铭深今天怎么回事?受什么刺激了?”

霍安安苦笑:“霍晴玥和人闹绯闻,他找我撒气来了。”

剧情变了,厉铭深倒还是替身文霸总的逻辑作风,人设十分稳定。

周可思索着:“不是坏事。今天你在警局外表现的很好,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不卑不亢,以退为进’。他现在对你肯定不像之前那样轻视了,不仅因为你身后有霍家,更因为你拿捏了他的情绪。”

霍安安不敢相信:“我拿捏了吗?”

“你拿捏了。”周可肯定:“厉铭深这样的人,自负自大自傲,你与他硬着来,他会更强硬,誓要压你一头。像今天这样,看似示弱,实则引导他察觉到自己的愧疚不安,他反而在你身前矮上几分。”

这是她这段时间研究各种霸总文的成果:“现在她与霍晴玥感情有罅隙,你稳住他,让他以为你对他还有情,让他在你和霍晴玥之间摇摆。自大的男人总认为感情是一个女人的弱点,仿佛心在他那儿,你的身家性命便任他搓圆揉扁了。这就是他的弱点。”

霍安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可拍她瘦弱的肩膀嘱咐:“这是虎口夺食的生意。你要多加小心。如果觉得危险,随时抽离。千万不要动心。”

新任霍四小姐有些不安:“周姐,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贪心?既要富贵利益,又要不再掉入深坑。我好像个贪婪无度的恶毒女二哦。”

周可说:“主意是我出的,风险却要你来担负,你有我恶毒吗?再说,这世上的好处本来就是争了才会有,不争不抢却想样样不缺,才是真的贪婪无度。”

霍安安依赖地靠在周可肩头:“什么风险。我注定要入这个局,是你教我自救法门。我既然承认了想要,就心甘情愿。只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不知道还要再遇到多少次。”

“多少次我都来。”周可说:“你放心,我是你的娘家人。”

霍安安抱住她臂膀:“嗯,姐姐。你在,我就不怕。”

两人商讨了一些对付厉铭深霍晴玥以及霍家的细节,不知不觉天色竟已翻起鱼肚白,养母早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可决定起身告辞前,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没钱了。

连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

她不是钻牛角尖好面子的人,当即坦然道:“安安,方便借我点钱吗?”

霍安安无有不应:“三十万够不够?”

“……五万应个急。”

霍安安却直言:“你就会瞒着我。你妈妈现在难道不需要钱吗?”

说完,她有些羞赧地挠挠脸颊:“晴川说她妈妈记恨你,最近在查你资料,无意中知道的。对不起,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未经允许提起……”

周可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感激地抱她一下:“谢谢你。我妈妈的钱已经付清,真的只需要五万应急。这场合作已经是你以身入局,别让我欠你更多了。”

霍安安了解周可为人,丁是丁卯是卯,说五万,便借了五万。

原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不想第二天下午,周可接到了白绵绵电话:

“周姐,安安说你现在缺钱要找工作是吗?我这里有个赚大钱的活儿,别的要求倒没有,就是要拉的下脸,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