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拔了输液管就要回公司,护士、医生、刘姐谁都拦不住。

“她离什么职?”王逸在刘姐车里吼电话那头的韩总:“你拿她当顶罪羊?!”

韩总也吼:“照片是个tmd实习生拍的,但就辞个实习生,谁都tmd当我们敷衍!你自己看看股价,周可一请辞,跌势立刻稳住!这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王逸揪住头发,想说什么,但只有力气喘息。

韩总口气稍缓:“我知道,我和周特助之前有点过节,但我老韩是那小家子气的人吗?我一直认可她的工作能力,投标工作这段时间,我把她当战友的!她走了我也难过!老王,你家周可是个人物,是她自己提出的解决方案,自己给自己签的离职同意书。”

王逸听得心都要被揪起来,又像是被泡进陈醋里,酸涩难当。

电话那头响起闷在口罩里的催促:“这位患者,做心电图呢不要打手机,你心率都变了!”

韩总道几声不好意思,最后和王逸嘱咐:“周特助牺牲自己换来的安定局面,你别意气用事毁了她一番苦心。”

***

周爽在市精神病疗养院找到了她姐姐。

黄昏的光从窗外斜斜打在白被上,妈妈刚刚吃了药睡着,周可替她将额前白发拨开,掖了掖被子,示意妹妹,和身后妹妹的跟屁虫随自己出来说话。

她看到周爽担忧心疼的眼神,又看到冷勋躲闪的目光,了然:“你告诉她的?”

冷勋期艾点头。

公司通告上只写串标一事涉及的沈姓实习生,和周姓中层管理已经被严肃处理并辞退,没有指名道姓。

但她姓甚名谁、履历能力等,已经在圈子里传开。

以供各家避雷。

冷家肯定也知道。

“我不相信姐姐是商业间谍!”周爽的眼泪扑簌而下,拉着周可的手摇头,“网上都是些人云亦云的蠢货!姐姐一定有苦衷的!你别听他们胡说!”

周爽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反复哭着说相信。周可心中回温,抱住妹妹晃了晃,像儿时一般哄:“乖了乖了,我不难过,我不伤心,我甚至不上网!哈哈!”

她拉着妹妹手在走廊椅子坐下,将实习生是祸首,但光推实习生又只会被认为是找替罪羊的前因后果细细掰碎了说。

“……说起来是被辞退,其实流程上我是主动辞职,上面领导感激我,奖金、十三薪一样不少的。还多补了我一个月工资。”

听她这样说,周爽才慢慢平静下来,逐渐相信姐姐并没有被逼着背锅,也没有受委屈。

但周可没有说,如果不是这件事触发了系统任务,她是绝对不会走辞职这一步的。

这锅,非她不可。

没人逼她背锅。

时局逼她背锅。

周可也没说,经此一事,她在行业内算是被封杀的状态。

谁会雇佣一个里通外敌的叛徒呢?

短时间内,她恐怕找不到工作。

妈妈要治疗,妹妹要读书,房租水电柴米油盐……

坐吃山空四个字,在周可心里一遍遍将可怜的余额压成粉末,随风飘散。

内心里,她焦虑得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医生办公室开一盒阿普唑仑。

现实里,她开心地一拍手:“走,晚上请你们吃火锅!”

车到山前必有路,银行卡里还有余额,她还年轻,哪里就山穷水尽了呢?

周可这样安慰着自己,让周爽和冷勋去翻大众点评。

忽然不远处传来**,护士的呼救尖锐刺耳:“你是什么人?放手!救命!来人!”

周可想也不想往呼救的方向冲去!

曾经她是那样冷漠的一个人,从不多管闲事。但经过这段时间系统任务的洗礼,她几乎养成了重视每一个戏剧性情节、随手助人防微杜渐的习惯。

毕竟这个世界,掉五块砖头,就可能砸中三个霸总,两个女主,旁观的还有一个恶毒女配一个深情男二,谁知道呢。

她寻声冲进门,才发现正是妈妈所在的病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被护工和护士医生按在病**,挣扎着嘶吼:

“TMD放开老子!老子杀了这个贱女人!敢和我离婚?老子tmd直接丧偶!放开我!老子tmd为了搞钱养你们这群贱人落魄了,就想摆脱我?休想!大不了一起死!!”

周可脑中嗡一声炸开,挤进去看到周群狰狞的脸上挂着口罩,披着不知道哪里顺的脏污白大褂,死死盯着病**昏迷过去的妈妈。

脚步纷乱,那两个陈淑柔宝贝的小盆栽摔在地上,一盆已经烂了,被踩了一脚,四处都是泥土印。仪器滴滴乱响,尖叫谩骂充斥着耳膜,周可忽然觉得法律失去了意义。

法律如果有意义的话,为什么她善良的妈妈,连离开一个人渣都这么艰难?

既然如此,她早该杀了他。

反正,法律没有意义。

愤怒攥取了全部神智,理智土崩瓦解,周可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高高举起,向着周群的脖颈刺去!

“啪!”

一只手当头将刀打下。

精神病院的护士果然胆色了得,周可恍然记起来,这就是那天她把妈妈气到心律不齐,斥责她的那位。

“我什么精神病没见过?你一个正常人还想在我面前搞命案?”小护士气喘吁吁把她揪出战圈,劈头盖脸地骂:“你想比他判得还重吗?蠢货!你进去了,你妈怎么办?”

灵魂仿佛这时才回归,周可猛地用左手锢住刚刚拿刀的右手。

她猛地窜进床边,小护士刚要喊她,见她一拳攮在周群脸上,才把话咽回去。

周群被制服,医生对妈妈进行了急救。

警察很快赶到弄清情况。

前几天,陈淑柔忽然清醒,不知为何下定决心,给之前有过联系的离婚律师打电话,拟定了离婚协议书,寄给周群。

没有周可替他分担,周群正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收到协议书悲愤交加,只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在他身上踩一脚。

他越想越气,又觉得痛苦孤单,终于决定在杀了陈淑柔后自杀,这样既报复了抛弃他的妻女,又彻底解脱。

陈淑柔被掐住脖子后窒息时间有点长,伤到了大脑,听从医生建议转到了A大附属医院,之后又几次陷入脑缺氧昏迷。

周可在抢救室外,听冷勋说,周爽哭得有些发热,已经被他赶回家休息。警方那边,他找了律师。

“毕竟是你们的父亲,怎么追究,追究到何种程度,我想问问姐你的意思。”冷勋说。

周可拿着又一次发出的病危通知书,感到法律的意义回归了。

这次,法律站在她这边。

一夜没睡的双眼熬得通红,如饿狠了的狼,冷勋很难想象竟能从一个女人眼中看到这样坚定而有杀意的目光。

“……我要他死。”周可发出沙哑决绝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