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的房中,直到几盏蜡烛换了再换,最后燃烧殆尽之时。
总算将整本经文誊抄完毕。
就连可儿,都止不住的哈欠连连。
磨墨磨到她的手都麻了。
然而王妃却一句累的话都没有说,一直静静地誊写。
她也就不好意思喊累了。
直到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放在房中的几盏蜡烛,全都燃尽后。
王妃终于把整整一本子的经文全都誊写完了。
虽然可儿不识字,但她看得出王妃对此誊写的重视程度。
整个晚上,她只喝了两口水。
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样大的,足可见王妃写的有多用心。
想来这也是不奇怪的,王妃对王爷和少爷那样的情感,一直无处可以得到慰藉。
此次能为他们誊抄到孤本经文,也算是王妃在百般悲痛中,找到自己能为他们做的一点事,她自然是无比重视的。
“那个秦公子,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借到孤本经文?这可是连王爷出面,行惠师太原本不肯同意的事。”可儿十分好奇。
“少说话,多办事。”陈宁点了点墨笔,只是轻轻提醒她道,“他是什么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帮了我这么个忙,我还不知道,得用什么人情去还他。”
可儿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多嘴了。
在经文最后一页誊写完后,主仆两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陈宁才感到了来自肩膀和脊椎带来的酸痛。
可儿服侍她躺到**,陈宁温柔说道,“今晚,你陪我一夜未歇息,赶紧去补觉吧。天亮后,我就去把经文拿去师太那里诵读焚烧。这样一来,此次到太重山上的心愿,我也了了,这两日,便可下山。”
可儿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这是陈宁自从她父兄遇害后,睡得最踏实的一场觉。
她梦见父兄来与她道别,说他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叫她以后不要挂念。
陈宁哭着说她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父亲去只是笑着拉开她的手,临走前对她说了一句,阿宁,你母亲就交给你了。为父要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就连大哥二哥也不愿意再像以往般迁就她,只是对着她挥挥手,同时也叫她一定要看好陈家的v女眷。
陈宁站在那里,任凭她怎么哭诉,父兄终究还是走了。
醒来时,枕巾上已湿凉一片。
她强撑起身子想唤可儿进来。
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却是沙哑到模糊。
她心生不妙,用手扶额,居然是烫的。
当下就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居然虚弱成这样感到懊恼。
可儿进来时,就看见陈宁已经坐在床沿上。
连忙走过来,“王妃,怎么不多睡一会?现在天还未亮,师太们还未开始打坐坐禅呢。”
陈宁强撑着起来,扯开被子,就要下床。
全不想身体却摇晃了一下,人就生生跌落回**。
吓得可儿赶紧扶住了她。却被她身上的温度烫了一下,她惊慌地将手抵在陈宁额头,“呀,王妃,您发烧了。”
可儿当下着急了起来。上山的时候,考虑到山上的条件,她还是有带一些随行的药来的。
陈宁见可儿昨夜也陪着她没睡,两只眼皮底下尽是一片青灰。
便哑着嗓子道,“也无妨,定是昨夜一时染上了风寒。你倒杯水给我喝就好了。”
可儿急着找药,最后翻腾着在一个包裹最里层找到几粒药丸。
就着温水,让陈宁服了下去。
“王妃,您这样子,还是等好些了再去祭诵经文吧。”可儿劝道。
但陈宁却是不依的,她昨晚的梦里头,似乎父兄们急着靠她的这些经文去另一个世界呢。她感到由衷地欣慰和安然,她总算能为他们做一点事了。岂能随意耽搁呢?
匆忙由着可儿替自己穿戴好后,二人便匆匆离开厢房,去往太重山大殿。
大殿里那些师太们已经开始了坐禅。
陈宁作为庙里的贵客,一进去,就有人领着她到行惠师太身边坐了下来。
陈宁虔诚地向行惠师太行了礼,轻声道,“多谢师太,孤本经文我已交还给林管事保管。师太愿将孤本经文借与我誊写,小女子决心吃斋三年,以表对佛门的虔诚和感恩。”
行惠师太平日里话不多,但那双充满慈爱柔水般的眼睛,彷佛观音在世般给人安宁,她只是淡淡对陈宁报以个微笑,“王妃不必客气。本来孤本经文是我寺里的遗孤,从不借与外人。王妃是忠良世家之后,经文能为你父兄超度,也是一种缘分。心中装有佛,则处处是佛。王妃不必多言谢。”
陈宁轻轻颔首,虽然她不明白行惠师太所说的有缘,是指什么样的缘。因为在来太重山前,隋原年是有派人来向行惠师太说明来意,就是要借孤本经文誊抄超度亡魂的。但那时候,行惠师太是给出明确答案,不方便外借的。
陈宁怕隋原年用强势去夺取,便说其实不用经文也可以,不要强求和为难尼姑庵里的人。
后来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用了其他的经文替代誊抄。
现在行惠师太愿意这么轻易地借出,实在是令她对秦时到底是动用了什么方法感到不解。
强撑着身子,陈宁由着可儿搀扶,一路跟着师太们诵读经文,最后,在行惠师太的主持下,将经文郑重投向焚烧塔。
这场祭诵,就算是完成了。
陈宁看着跳跃的火焰在塔里将她整整誊抄了一夜的经文一寸一寸地焚烧。心里面某些东西,也似乎跟着消失。
她感到心里面装的那些沉重的负担,稍稍轻了一些。
然后,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的那一霎那,耳边是可儿急哭了的声音,“快救救我们王妃吧,她高热了还强撑着来大殿祭诵。”
整个大殿顿时乱成一团,然后她似乎恍惚间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由原先的谦和变得相当急促,“让她服下这颗药丸,行惠师太,你不是房中还有断芝草吗?取出来熬给她喝下。”
陈宁听着感到怪怪的,随后她便像是睡着了,任凭一双手将自己轻轻抱起,不知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