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苗的作品从来不爱洗白反派,哪怕刻画家庭背景,角色会有台词为自己辩驳,但下一秒,又会自行打脸。
她刻画过很多成功的反派,或者高智商,或者拥有出众的外表,出生凄苦的也有很多,从来没有一个能让人找到洗白的方向。
甚至很多演员演了她的反派以后,会让人对他敬而远之好一阵子。
纪昀章所饰演的徐闻义,也是类似的角色。
他的相貌出众,行为举止优雅斯文,智商极高,他的童年并不好,自小被忽略、被殴打和欺凌,十分不幸,然而他不止是大毒枭,还是个极致的愉悦犯。
他喜欢看别人痛苦,别人越痛苦,他越快乐。
令人根本无法共情。
贺苗用两场戏展示了徐闻义的性格和恶。
一场是卧底警察死了以后,他让人把尸体拖去喂狗,被狗啃得坑坑洼洼的尸体又被他送回警局,公然挑衅。
一场是看人自相残杀。他自己弄了个“角斗场”,关系越好越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不肯动手,他就放出驯养的猛兽,两人一起死。
江洛跟在徐闻义身边后,被带着去了一趟“角斗场”。
一对双胞胎被投入场内,旁边笼子里关着一只老虎,老虎喂过人肉的,闻到味道,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徐闻义支着下颚,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江洛坐下,“看过吗?”
江洛视线向下,看见两个十七八岁灰头土脸的男生,又抬眸看他,“没兴趣。”
徐闻义轻轻勾了下唇,“等等你就感兴趣了。”
镜头俯拍斗场视角,双胞胎各拿着一把匕首。两人原本是高中生,父母是集团的人,不久前他们被查出贪污,又帮助徐闻义的对手偷提纯配方,被抓住以后,因为可以预见下场,当场吞f枪自杀。
一旁老虎的可怕,以及本能的求生欲之下,哥哥很快动手。
徐闻义唇角噙着笑,鼓了鼓掌。
江洛压着到喉头的反胃,面无表情地看着。
胜负很快分晓,却是弟弟赢了。
江洛注意到哥哥在最后一瞬间松了手腕的劲,不再抵抗——他是主动求死的。大概是想让弟弟活下去。
余光瞥到徐闻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明白他肯定是发现了的。
徐闻义神色厌厌的,对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后者立刻懂得,拿出对讲机用缅语说了几句,之后关着老虎的笼子被打开。
惊恐的尖叫顿时在“角斗场”萦绕,直到他的声音虚弱、消失。
尖叫声响起时,徐闻义还让人上了红酒和牛排,牛排只有一分熟,只有外面熟了,切开时颜色红得鲜艳,血水流出来。
他笑着看江洛,示意他吃。
江洛已经快吐了,尽管他不觉得双胞胎可怜,他们的父母制作毒f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样的死法实在残忍。
他还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可他不能不吃。
他拿起刀叉,在恐怖的动物咀嚼和吞咽的声音里,一口一口吃完了牛肉,也喝完了红酒。
“这才是好孩子。”徐闻义神色愉悦,表扬了他。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视线从上至下的俯视,高高在上,语气慢条斯理,却也藏着浓浓的警告,“我最恨被背叛。”
……
这场戏拍完,景黎吃了整整半个月的素,半点荤腥都不能沾,哪怕是鱼虾蟹都不行,碰了就要吐。
担心他吃不好,营养跟不上,纪昀章又把陈师傅找来,天天为他炖煮药膳,同时联系了一位米其林餐厅的素食师傅,将素食变着花样做。
被很好地养着,景黎不止没瘦,还胖了两斤,肉长在脸上,容光焕发的,差点被贺苗要求减肥。
景黎被贺苗说完,回到休息处瞪了纪昀章一眼,纪昀章无奈又好笑,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拿一颗车厘子喂他。
景黎垂眸,看了下车厘子。
嗯,水果可以吃。
他张嘴吃掉,又看向纪昀章,眼神清澈明亮,“还要。”
纪昀章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贺苗远远看见这幕,摇了摇头,随即又笑了。
她原本是担心景黎和纪昀章太f恩爱,演不出仇恨、敌视的感觉,所以将他们分开,后来也是景黎的状态不对,她才同意纪昀章的话,然而心里还是有怀疑的。
不过,看来确实是她想得太多了。
两人都是专业的演员。
这一个月,景黎的表现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突出的。江洛这个角色并不好演,他因为是卧底,不是外放的性格,一直是压抑着的。
他在戏里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情绪也不够高,全靠肢体语言和眼神,演得好是细腻刻画角色,演不好就是木头。
所幸景黎演得很好,而且越演越开窍,真正将江洛演出来、演活了。
贺苗非常满意。
转眼要到农历新年,尽管电影进度很赶,不过贺苗还是给了四天假期,年三十到初三。
景黎和纪昀章年二十九晚上下戏,就乘坐私人飞机返回国内回到A市,没有回市中心的平层,直接入住纪宅。
到家已经是凌晨,两人简单洗漱完就睡了。
第二天景黎起得很早,但下楼时,苏蔓之已经起了,她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阅读报纸,奶黄包趴在她的腿上,被她抚摸着。
“奶奶。”景黎喊她。
苏蔓之抬起头,微笑地朝他招手,“怎么这么早?”
奶黄包好久没见到景黎了,嗅到味道,飞快跑到景黎脚边贴着他蹭,尾巴兴奋地摇得飞起。景黎摸了摸它,走到苏蔓之身边,“有点饿,想起来吃点东西。”
他又说:“纪老师还在睡,他这两天夜戏比较多。”
“让他多睡一会。”苏蔓之让管家去准备早餐,然后将桌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垫垫肚子。”
她笑盈盈看着景黎:“你父母今年回来了吗?要不要请他们一起来过年?或者你和昀章过去拜年?”
景黎有些怔愣,几秒后想起最初和纪昀章签订契约的时候,为了避免纪家人想和他父母见面,就让纪昀章帮忙推掉。
他后来没再问,现在听苏蔓之提起,才知道纪昀章用的借口可能是他们不在国内。
当时他和纪昀章没有感情,只是契约关系,没必要真正交底,如今不一样,他们要过一辈子,再对纪家人隐瞒没有必要。
“奶奶,其实他们没有出国,一直在国内,我跟他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们之间有矛盾,关系并不好,之前是我让纪老师不要说的,所以他找了借口。”
苏蔓之没有生气,她的眼神染上疼惜,“介意跟奶奶说说吗?”
景黎言简意赅讲了一遍,说完,他抿了抿唇,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们欺骗了你们。”
轻轻拍了拍景黎的手背,苏蔓之的语气温柔又慈爱,“没关系,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有自己不能窥探的隐私,即便我们是一家人,也不必都告诉我们。”
她笑着又说:“我很高兴你今天愿意告诉我,”轻柔地抚了抚景黎的头发,“好孩子,需要奶奶为你保密吗?”
“不用了。”景黎笑起来,说了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谎言将这件事揭过,“当时我不够自信,现在不会了。”
苏蔓之注视他,眼神温和,“你很优秀。”
景黎弯了弯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嗯。”
苏蔓之看了眼时间,快要七点半了,“我去看看知见醒了没有。”
她离开去看纪爷爷没多久,厨房就将早餐准备好,王叔过来询问:“您想在哪里用餐?”
景黎说:“去楼上的露台吧。”
奶黄包跟着景黎上楼。
露台四面是全透明玻璃封闭的,但头顶的玻璃可以遥控,自己决定开关,现在天气冷,景黎没打开,只是坐在清晨暖暖的阳光底下,一边撸狗一边吃早餐。
奶黄包享受地晃着尾巴,嘴里发出舒服地轻哼。
松饼吃到一半,景黎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对上纪昀章含笑的眼睛,也笑了。
“纪老师,早上好。”
“早安。”纪昀章走过来,俯身吻在他的眼睛,又吻他的唇,尝过他的唇舌。
分开,他在景黎身边坐下,笑意到达眼底,“很甜。”
景黎舔了舔唇瓣,说:“松饼上淋了蜂蜜。”
纪昀章莞尔,“宝贝也是甜的。”
一大早的情话让景黎心里甜滋滋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亮晶晶地看了纪昀章一眼。
纪昀章轻声笑,又捧起他的脸,与他接吻。
奶黄包不甘被忽视,“汪”地出声。
打断了两人正欲加深的吻。
“……”
纪昀章惩罚拍了拍它的脑袋,但它以为是要跟自己玩,黑眸发亮,从椅子跳下去,朝纪昀章叫唤。
景黎没忍住,在旁边笑出声。
剩下的松饼分了一半给纪昀章,景黎端着空盘,“大家好像开始忙了,我们下楼吧,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今天的纪宅会非常忙碌。
纪昀章颔首,把手递给他,景黎翘着嘴角,把手放上去。
年夜饭之前,纪明毅和江梦珊才带着一双儿女从娘家回来,绵绵和安安一进门就朝景黎和纪昀章奔过去。
绵绵把口袋里的糖果给景黎。
景黎笑了,“谢谢绵绵。”
绵绵摇摇头,抿着唇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景黎口袋里有红包,拿出来一封递给绵绵,另外一封给安安,之后纪爷爷穿的喜庆,和苏蔓之一起下楼。
纪爷爷手里拿着一沓红包,一路分过来,纪华鸿和秦之韵也有。最后两封,他交给纪昀章和景黎。
纪爷爷笑得和蔼,又将景黎和纪昀章的手交叠放在一起,“新的一年也要好好的。”
景黎和纪昀章对视,望向纪爷爷,笑容明媚耀眼,“您放心,我们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