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很诧异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李仪芳, 但顾忌公孙量在这,只好压下满腹疑虑。
李仪芳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也装作不认识林清。
“子尚, 你先回去吧。”
李仪芳站起身, 对座上的公孙量俯身一拜,而后便退了出去。
待李仪芳走后,林清到底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 询问公孙量:“师父和这位公子是旧相识?”
公孙量捋着胡须款款一笑,“算是。”
话毕,偏头看向林清, “你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林清正襟危坐, “哦,是这样的。学生此番能死里偷生,还是多亏了师父, 正巧也有段时日没来看望您了,这才趁此机会登门拜访。”
公孙量莫名一笑, “你能有此孝心, 为师也很欣慰。不过近日还有些恩怨需要为师去了结, 你近日就不要再上门了。”
林清说实话挺八卦的, 而且能让公孙量亲自出面的事,那必定非同小可,怕不是涉及神鬼之事?
于是好奇问道:“不知是何恩怨事?竟能引得师父亲自出马。”
公孙量知他想套话,但不跟他一般见识, 只道:“这你就不必关心了,安心过好你自己的日子要紧, 你近日好事将近, 为师在这提前祝贺你了。”
“好事?”林清愈加好奇了, “什么好事?师父能跟徒儿仔细说说吗?”
公孙量被他磨的有点儿不耐烦,没好气道:“天机不可泄露。回去吧回去吧,别来烦我。叫你做什么安心做就是,刨根问底的没的惹人厌烦。”
林清见状忙讨饶,“是是是!师父教训的极是,是徒儿无礼了,该打该打!”
*
南平公主府。
李仪芳一到家,下人就跟他讲老太爷有请。
李仪芳轻车熟路进了自家老爹的院子,打开房门,便见自己白发苍苍的老爹微阖着眼斜靠在榻上,舒舒服服任由下人捶腿服侍。
“爹!你叫我来干嘛?”
李老太爷听到声音悠悠睁开浑浊的双眼,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下去,屋内于是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去哪儿了?”
李仪芳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去哪儿。”
李老太爷叹了口气,“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但爹还是想最后劝劝你,不要弃文从武,将军不是那么好当的!若是太平盛世,凭借咱家的人脉,或许还可有条出路,可如今南柯国与黄凉国关系说断就能断,你走上这条路,万一出了什么事连命都要丢!”
李老太爷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趴在床头止不住的咳嗽。
李仪芳默默将自己手中的茶递过去,李老太爷接过,饮了几口,才顺过气来。
“我也三十好几了,道理都懂。说起来,若非您当初阻挠,早几十年我就去从军了。现在嘛,倒也不晚。如今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儿无女无妻无妾的,没的牵挂。甚至于您让我考科举,我也考了,也算给了您一个交代。按部就班过了大半辈子,我也该为自己活一把了。”
李老太爷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儿子,心里懊悔不已!
他这小儿子打小就天资聪颖,比他那老实忠厚的大哥不知机敏多少倍,虽说顽劣了些,可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若非出了当初那件事,如今这个年纪少说也是朝中说的上话的官员了,要知道公孙量当初可是二十出头入的阁!他家仪儿论天资可不比他差!
不想还好,一想那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悔!
“所以你当初答应我参加会试就为给我个交代,然后弃文从武?”
李老太爷声音陡然拔高,显然气的不轻。
李仪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点了点头,随意道:“没错。”
话音刚落,就差点被从李老太爷扔过来的茶杯砸中,虽然身形灵活地躲过,可还是被溅出来的茶水打湿了衣衫。
“你要气死我啊!!”
李老太爷怒吼完,立即觉得心脏不舒服,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叫唤不停。
李仪芳赶紧打开门,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因为动静闹的太大,还惊动了李容芳。
李容芳单独把李仪芳叫到一边,疾言厉色地开始问责自家小弟。
“你怎么回事?又把爹气成这样,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爹动气,会有性命之忧!你把话当耳旁风呢?!”
李仪芳嘴硬辩解,“我可没招他,明明是他自己没来由的发脾气,还拿茶杯砸我,要不是我躲的快,脑门指不定就要豁出一个大口子。”
李容芳气的吹胡子瞪眼,“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练家子?爹快七十的人了,即便真砸到你,能有多重?还‘豁出一个大口子’,说这话也不嫌寒碜!”
李仪芳见自己被拆穿,无所谓道:“我说大哥,是你自己要问的,我如实回答了,你又说我寒碜,不没事儿找事儿嘛!”
李容芳见自己二弟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刚要教训他,里面人却来报,说老太爷醒了。
李容芳于是扔下一句“待会儿收拾你!”就拽着李仪芳去了李老太爷那。
“爹,您没事儿吧?我已经教训过子尚了,他已经知道错了。”
李容芳毕恭毕敬说完这话,随即用眼神示意李仪芳快过来也说说好话,谁知李仪芳这小混蛋却丝毫不搭他这茬儿,任凭李容芳眼睛都快眨抽筋儿了,李仪芳依旧无动于衷坐在一旁安安心心喝着茶,吃着小点心。
李老太爷自是看出了两个儿子之间的小动作,再次叹了口气。
“容儿你先出去,我和仪儿说几句话。”
李容芳一听老爹发了话,忙应声“嗳”道。
路过李仪芳的时候,还不忘拽拽他的衣袖,警告他收敛一些。
等到屋子又只剩下父子二人,李老太爷才缓缓开口:“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你了,先把玩儿安顿好,再谈别的。”
李仪芳拍了拍手里的点心碎屑。
“这你放心,我已经跟林家打好了招呼。林家二老爷跟我有些交情在,玩儿要真有出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会照顾一二。”
“林家?是林如海家么?”
李仪芳点点头,“现如今除了他家,谁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
李老太爷虽不在朝中多年,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清楚林家现如今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你有把握他会帮衬玩儿?”
“帮衬也得玩儿自己争气。我是建议他不要对明年三月份的会试抱多大希望,以他目前的水平,考中的几率微乎其微,再刻苦研读三年说不定可以高中。”
李老太爷沉默了。
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舍不得让李玩顶替李仪芳走仕途。
无他,实在是因为李仪芳确确实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十来岁考中举人后,此后十多年一直过着吊儿郎当的生活,满世界去瞎闯,直到前几年才被他逼去参加会试。
李老太爷原本想求个心理安慰,若是他考不上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逼他了,然而他却一举高中!还是第二名榜眼!这让他少不得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要知道,同期的状元江弘载年龄足可以做仪儿的父亲了,只能讲天道酬勤,论天资完全不能跟他家仪儿相提并论。
上一个这么有天赋还是公孙量,若是李仪芳能一开始就安分听从他的安排,如今说不定已是第二个公孙量!
唉……
李老太爷每念及此事就后悔不迭。
天意、天意啊……
*
傍晚时分,林府。
林清照例在外面买了点心回家,吩咐小厨房当作饭后甜点送上来。
吃晚饭时,林清却没见黛玉上桌,于是问申椒怎么回事。
“嗐!那孩子前几日做噩梦魇着了,如今正卧病在床。”申椒一边给林清盛汤,一边说道。
林清忙问,“可请了大夫?”
申椒将手里的汤交到林清手里。
“请了。大夫说她思虑惊吓过重,身体底子又没完全调养过来,这才得病,吃过药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林清纳闷了,“怎么突然得病?又是做的什么梦吓成这样?”
申椒叹了口气,“我也纳闷,一开始也问了玉儿,她却只是哭,怎么都不肯说。你那时不省人事,我既要照顾你又要打理府中的事宜,她既不说我便没细问,只嘱咐下面人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禀告。一开始还好好的,谁知前几天你刚醒,那孩子就立马病倒,也是怪的很。”
林清凝眉思考片刻,总觉得黛玉如今的病非比寻常,“确实怪。”
申椒一听林清也认同她的观点,忙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我说老爷,我看咱们家最近有些不太平,一是你,二是玉儿,都是莫名其妙遭了殃。要不,咱们请相国寺的和尚过来做做法事,驱一驱家里的晦气,你看如何?”
这要换了以前,林清肯定会认为申椒‘怪力乱神’,但经了在现代的一系列事宜后,林清也有些不确定了,但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