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陆九就在一家早餐店坐下了。

这是一间粥铺,开了有二三十年了。

小时候陆九可不喜欢到这吃,他喜欢吃肉丝面,牛肉面。

后来喜欢上中医之后,他的饮食也开始慢慢趋近于清淡。

当然,所谓的清淡并不是说所有的油荤都不能占,只是偶尔嘴馋了吃一吃。

中医养生并不是让所有人都去学和尚吃斋念佛,而是在平时就保养身体,这样就可以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可不是前面胡吃海喝,先爽了再说,最后积累的一身是病,只能对着美食干瞪眼。

“阿姨,今天生意不错啊。”陆九走进店铺便跟老板娘打起招呼。

老板娘姓赵,外地人,听说以前住在山沟沟里,后来跟着老公来到江汉市,因为没什么手艺,就开了这个粥铺。

一开始只是白粥,三毛钱一碗,后来学习了不少东西,做的粥也是花样百出,什么皮蛋瘦肉粥啊,香菇鸡肉粥啊,红豆薏米粥等等。

种类多了,客人也就多了,有了收入能维持这家店,他们便一开就是二三十年。

再后来老板娘的老公得了肝癌,据说查出来就是晚期,最终住院治疗了两三年还是不幸去世。

就这样老板娘便一人开店,还带着两个孩子,到现在不仅还完了债务,还供的两个孩子考上了大学。

“小陆来了,还是两碗白粥吗?”赵婷芳笑道。

“嗯,”陆九在一旁拿了个小碟子,夹着赵婷芳炒的几个小菜,“阿姨,你似乎心情不错啊,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陆九天天来,对赵婷芳在熟悉不过了,见她眉梢有喜色,便忍不住问道。

“嗐,是江雪,那孩子拿到教师资格证了,说是准备明年回来到江汉实验小学当老师。”赵婷芳笑道。

陆九闻言惊讶道,“江雪都要毕业了啊?”

“是啊,天天嚷嚷着要回来呢。”赵婷芳抿嘴笑道。

说话间,赵婷芳已经将两碗白粥端到了陆九面前。

陆九说了声谢谢便继续道,“回来好,涛呢,他也快毕业了吧。”

赵婷芳点头笑道,“是啊,大三了。”

陆九笑道,“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折腾,估计毕业之后应该是想留在大城市发展吧。”

赵婷芳笑道,“都随他,男孩子闯闯也好,要是累了想回来也行,小陆,你慢慢吃,阿姨去忙了。”

陆九笑道,“好嘞。”

陆九端起白粥“呼呼”地嗦进嘴里,这个行为并不算雅观,但喝粥不嗦完全没有灵魂,就跟吃面一样。

当然,陆九也特别注意,嗦归嗦,但声音可不像是打雷一样。

不多时,两碗白粥下肚,陆九又喝了杯豆浆,瞧见赵婷芳越发忙碌,他没再打搅,付完钱便径直朝着自家医馆走去。

这个时间园林街道上已经满是行人了,尤其是与喻王巷交界的十字路口,更是拥堵不堪。

左边是菜市场,右边是园林二小,摆摊的商贩,干早点的小推车,接送孩子上学的小电驴,还有买菜的老头乐……

陆九穿行在人群中,好容易才越过了这道堵了一二十年的十字路口,又走了十多分钟才终于是到了自家医馆。

不过此刻医馆的大门已经打开,陆九的爷爷陆山正在药柜上抓药。

“早啊爷爷。”陆九进来后,便开始烧水。

结果刚拿起水壶,陆九就发现坐诊的那个桌子底下,竟然趴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

谁家的猫?

嗯?

猫藓!

许是瞧见了陆九的动作,陆山随即开口道,“这猫应该是被人给遗弃的,我看它趴在一个垃圾桶边上,就顺手捡回来了。”

陆九蹲下,食指戳了戳猫头,小猫一动不动,像是昨晚熬了一宿似的,压根就没抬头观察是谁在动它的头。

随后陆九又轻轻地拨开小猫的身子,只见它双眼微闭,全身各处都有灰色鳞屑,还有几处猫毛脱落留有黑斑。

猫藓吗?

“这么大面积的猫藓,还有几个地方有黑斑,估计是用药涂过,难怪要扔,这种治下去费用可不便宜。”陆九道。

猫藓的治疗方案主要还是根据小猫患病的严重程度来决定的,如果是少量的,可以选择用外用药大概一两百块钱左右,能不能好,看运气。

如果是全身性的,那么需要打针,药浴,和外用药配合使用,那么这个费用相对会比较高,甚至可能会超过猫本身的价值。

“去,把这个药给煎了,然后弄个暖水袋过来。”陆山将抓好的药递给了陆九。

陆九看了看手里的药材,又用鼻子嗅了嗅,“苍术、甘草、桂枝、茯苓、泽泻、黄连……爷爷,这是胃苓汤加减?”

陆山点头,“嗯,这猫舌白,口腔中有淡红色粘液,脉弱,未见小便,四末厥冷,这是典型的气阴两亏,四肢厥冷之症,但拖得太久已处亡阳状态,此证可用生脉饮,但在这之前必须用胃苓汤健脾利水,止住它胃部出血。”

陆九一时没有理清这个思路。

不过见这小猫生命垂危,他也顾不得向爷爷请教诊断思路,遂走向医馆厕所旁的一个炉子,开始接水煎药。

陆山也在此时走出了医馆,到隔壁的药店买了个注射器后,又到超市买了个剃头的推子。

工具备齐,陆山便将注射器放在桌上,拿起小猫就开始给它剃毛。

陆山动作很轻,仿佛他手上是个小婴儿一样,每推一下都在观察小猫的表情,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它给弄疼了。

小猫本来也不大,得了这个病之后,形体自然是瘦弱不堪,但肚子起伏却很大,仿佛每一次呼气都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它在求生!

陆九倒是没想到爷爷居然还会给小动物看病。

按理说,人和动物的区别还是挺大的,无论是舌象还是脉象,都不可同日而语。

就拿吃东西来说,人吃了巴豆会拉死,老鼠吃了巴豆却会长胖。

东西都是一样的,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截然相反。

这就是陆九的疑问所在。

诚然,大学里也有中兽医学专业,但陆九从未听过课,对那方面知之甚少。

如今看到陆山给猫治病,他自然十分好奇。

而且,要是这些个中药真的对小动物也有效的话,那就能说明一个问题。

中医理论基础面向的不仅仅是人,而是这天地间的所有生命。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药煎好后,陆九便倒进了一个碗里,然后等它慢慢变温。

变温后,陆九就用陆山买回来的注射器将药给抽进管子里,接着便轻轻塞到小猫嘴里,慢慢将中药推进去。

小猫似乎也感觉到了口中有一股热流,于是吃力地用舌头将这些热流给搅到喉咙里。

看着小猫狂炫中药,陆九也开心的笑了。

很多人都认为中药是苦涩难喝的,其实当一个人大病之时,如果一个药方正好对症的话,他喝中药时反而会觉得好喝,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需要这些药来救命。

小猫现在不排斥中药,便是一个极好的现象。

一个注射器的药量,最终被这个小家伙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可见这个小家伙不仅病的严重,饿的也相当严重。

喝完中药之后,小猫的呼吸也逐渐放缓了一些,陆九便将装好热水的暖水袋放在了它怀里,然后将它放在一个旧坐垫上,慢慢推到了靠窗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阳光照射,对它的恢复也有着不小的帮助。

“爷爷,来消消毒。”做完这一切,二人洗完手之后,陆九便拿来了酒精喷雾。

“消什么消,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点病毒对我没影响,别学了点西医满脑子都是西化思维。”陆山甩了甩袖子。

“话是没错,但您也得看您多大年纪啊,凡事都得辨证的看,这可是您教我的,手抻开,快点!”陆九把酒精喷雾对准陆山。

陆山见陆九坚持,便也不再多说,老老实实放开双手,让陆九全身上下给喷上了酒精。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是中医治病的宗旨。

不管这世上之人得了何种疾病,中医就一个手段,扶正祛邪!

陆山的话是没什么毛病,但七十多岁高龄全身正气怎么着也比不过小年轻,消消毒将病毒杀死于体外,即便是残余些许进入体内,也总比不消毒要强!

忙活了一早上,稳住了小猫的病情后,时间也来到了八点多。

爷孙二人也和昨天一样,一人监督,一人坐诊。

小小的医馆内,除了翻书的声音,便只有小猫在那里鼓动着微弱的帝王引擎,与那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多时,便有一人上门。

来人穿着靓丽,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高挑的身姿踏上台阶,走进了陆氏医馆。

陆九察觉到门口有异样,便抬头看去,见有人上门立刻展露笑容,“你好。”

“我,我来看病的。”女生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陆九含笑,没病来这干嘛,“那就坐这吧,哪不舒服?”

“就头有点晕,时不时会痛。”乔苓皱眉道。

“是疼,还是痛?”陆九问。

乔苓一愣,“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疼是灼热的,像火烧一样的疼,就跟吃辣椒一样,痛是阴冷的,比较沉闷、酸胀,这两个感觉你自己应该能区分吧。”陆九道。

原来如此。

乔苓也是第一次知道疼痛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那按照自己的感受的话,应该就是痛了。

“是痛。”乔苓道。

“嗯,手给我,我把把脉。”陆九道。

乔苓应声将手放在了桌上的手枕上,陆九则将手指搭在了她的寸关尺处。

下一刻,那熟悉的声音又来了。

“脾土,还有血在上面,赶紧把它们弄下去。”

“活不能我一个人全干啊,你不动起来,我怎么把它们弄下去啊,再说了,对血量多少的控制,那应该是肝木的事,你得让它也干活啊!”

“已经在干了,这不是气动不起来嘛,现在这个速度已经是我能尽的全部力气了!”

“烦死了,每次到这种时候都会出问题!”

“谁说不是呢,本来身体就不好,她还总是喜欢吃些我运化不了的东西,这也就算了,还天天身材焦虑,想方设法减肥,唉,愁死我了!”

“她都开始透支我的小精库了,你们真就不管管吗?再给她这么透支下去,大家都得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