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魂魄都苍白无力的慕卿,凝着眼前陷入癫狂的少年,奋力抬手,试图盖上他猩红的眼睛。

可是那透明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身体,慕卿还想要伸手尝试,就在这时,她眉间一蹙,整个人后退了两步。

她马上要走了。

她不想他亲眼看见她尸骨无存的模样。

慕卿的嘴角带着一抹苦笑,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是这样的下场。

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风曦抬头朝着慕卿魂魄的方向看去,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少年手脚冰冷,心里像是被那利刃剜去了一块儿,痛得连骨头都在颤栗。

这次恐怕真的要失去她了,他可以感觉得到。

从此以后,风曦的身边再没有慕卿。

这个世间,也不会再有慕卿。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描绘着女子的容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即便这样,该离去无论你怎么拼命的想要挽留,都是徒劳无用的!

女子的身体在少年的注视之下,逐渐开始变得虚无,最后化作点点流光,四处飘散。

“慕卿,慕卿,慕卿——

回来,回来,回来啊——”风曦伸手想要去抓住那点点流光,却发现那流光到了他的手中会化作虚无。

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嘶吼着,如同无助的小兽,整个人陷入癫狂,手无意间触碰到地上被遗留下来的折扇。

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可又怕自己手上的污渍会把它弄脏了,他努力地擦干净自己满手鲜血的双手,然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握着那把似乎还带着她温度的折扇,木然坐在冰冷地面,头发散乱,衣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此刻的十里长亭依旧被黑暗笼罩,周围格外的安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

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杀戮,鲜血,尸体,都被黑暗无情的掩埋。

整个天地,仿佛什么都不剩了。

时间是这个世间最无情的,它不会因为生离死别的上演,而停留自己的身影。

就在这寂静的时刻,不远处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哼之声,风曦手中握着折扇,缓缓转头,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目光里闪过一抹猩红,然后漠然起身。

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风肃,眼神里带着一抹恍惚,猛然觉得自己的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似的。

他一抬头就看见风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步一步的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尖儿上,让他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现在还活着的少年真的不像是一个人,那冷酷无情的眼神,就像是从地狱之门里走出来的我的收命阎罗。

这一刻,风肃才真正,觉得害怕。

对死亡即将来临的害怕,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你、你要干什么!”双腿发软,风肃骇然的以手着地,整个身子就像是软软的虫子,拼命的蠕动着自己的身躯往后退。

少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逼近的脚步一如既往,手腕一抖,手中的折扇瞬间变成了长剑!

“风曦,你不能杀我!你、你可知道,自己并不是风家的孩子?你要是杀了我的话,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你这一辈子都不能认祖归宗了!”风肃手脚并用不停地后退着,即便如此,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这时候,他也看清了周围的情景。那些家族花费无数财力精力培养出来的死士,全都死得透透的,尸体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堆陈着,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十里长亭的地面。

他们那死不瞑目的眼神,似乎是对他的一种嘲讽,嘲讽他的无能,嘲讽他的懦弱!

再次回过头来,那少年的黑色身影停在了他眼前。

风肃浑身僵硬,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他才惊觉,那个曾经被他一手掌控生死的孩童,已经长大了。

在他被心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这个孩子长成了他最不想见的样子。

眉目如画,才情无双。

“呵呵,呵呵呵——”风肃双手没撑住地面儿,直接躺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抽了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如枯草的手就这么指着少年,“现在你站在这里心里是不是特别的嘚瑟,是不是觉得很爽快?

以前的你,就像一头特别能忍耐的狼崽子,我把你打得半死的时候,你都一声不吭,把嘴巴都快要咬烂了。现在,你终于可以折磨我了,是不是很高兴啊?

只可惜,慕卿那个小贱人死了,连尸骨都不曾留下,你就算大仇得报,也会痛不欲生吧,哈哈哈!”

突然风肃眸光一厉,面部狰狞,疯狂吼叫,“小杂种,我告诉你,现在的我也就是烂命一条,你尽管拿去好了,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慕卿都永远回不来了!有她陪着我,我也算是值了!风曦,我现在马上要死了,就在我死之前,我要用命来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要爱别离,永生永世都求而不得!”

下一瞬间,他的喉咙就被狠狠地掐住,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风曦面无表情的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是一汪死水。

这样的风曦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这样原本想要再狠狠的刺激他一下的风肃,心底彻底一凉。

风曦拿着折扇的手轻轻一挥,插在不远处的两只箭狠狠地穿过风肃的琵琶骨,将他就这么钉在树上。

死亡面前的恐惧再次将风肃淹没,他眼睛里满满的惊恐。

不,不要,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顾不得疼痛,使劲儿的挥舞着手臂,试图将自己从树干上解救出来,可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毫无用处。

看着风曦手中提着的长剑,风肃双眼瞪得大大的,眼底充斥着恐惧、哀求还有绝望。

就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之中,长剑在风曦的手中不断地挥舞,鲜血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最终散落在地上,带着血丝的人肉一片片的被割下。

待到东方的天空隐隐有亮光出现,风曦眼前只剩下了阴气森森的骨头架子。

一道剑气闪过,被钉在树上的骨头架子“哗啦”一声散架了,坠落在地。

清晨的微风夹杂着雾珠,略过树枝,瓜果满地鲜血,吹拂着少年满是鲜血与灰尘的衣角,少年身后披着散着的长发发尖儿滴着露水。

空无一人的十里长亭,当真是成了他与慕卿生离死别之处!

金色的阳光洒在孑然一身的少年身上,渐行渐远。

他虽然走得极为缓慢,但他经过之处能让人感受到那远古的苍凉

那一夜过后,狱血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见,而陵城的慕府也只剩下了一干仆人。

曾经轰动全城的两位翩翩公子,从此销声匿迹,任世人怎么寻找,也无半分的踪迹可寻。

而京都,自从南阳城的将军沈青泽回京复命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的世家大族因此大厦倾倒。

人们像是被空气中那莫名的情绪所感染了似的,心中总觉得压抑难受,令人难以呼吸。

就连青砖黛瓦的皇宫之中,也是如此。

皇宫之中那些宫女太监私下里都偷偷议论,庆功宴会上,皇上不知因何缘故,大发雷霆,远在苏杭的风家被连根拔起。就连皇后都不知怎的,叶被皇上冷落了,自南阳城一战结束之后,皇上再也没有去过凤栖宫,就算是被太后念叨得紧了,他才会会踏入后宫的慈宁宫,去瞧一瞧。

其他时间,皆是醉心国事,行事作风更加的强硬果断。

而太子也在庆功宴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多月,在此期间,他从不踏出房门半步!

底下伺候的人虽然心中好奇,但却不敢私自揣测,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命儿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