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今年的财政状况还算不错。
她在新手村养的猪出栏了,因为有她的名声加持,而且买猪还附赠菜谱,一头猪卖出去的价格可不算低,就这还畅销不绝。
连带着新手村那些跟着她养猪的百姓,都赚了一笔。
为了表示谢意,新手村的几家养猪的人,还联合起来商量着,特意留下了那头最大最重的猪,当作年礼,宰了以后托回去复命的杨阔给带了过来。
托人的时候,一群老少爷们儿还拉着杨阔的手哭求着,一定要转达到他们对少将军的谢意,要不是当初少将军把他们从瞎子山带到这里安家落户,他们何德何能有今日不愁吃喝的日子。
岳昭倒是没有推辞,把猪给留下了,还颇为好笑的听完了杨阔的转述。
府衙之中,岳昭还在带着方洛等人,算着今年肃州城的财政。
放下笔捏了捏眉心,虽然事务繁多,但她心情却愉悦得很:“忙了这么久,可算看到些回报了。”
临近过年,肃州的热闹气氛一日比一日好,城里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外乡人,听口音就知道是隔壁地方的。
都不用想,肯定是来凑热闹的。
随着漫天烟火的光亮又一次在肃州城和重阳关升起,百姓的脸上也充满着对生活的期望。
岳昭站起身把自己准备给府衙这些人的红包,一一发下去,众人虽然有些诧异,不过迫于她上官的威严,还是接着了。
发完这些红包,岳昭将手里最后一个红包放回怀里,加快了脚步向府衙后院的厢房走去。
她们今年的压力相比于去年要好些,毕竟人手多了些,不用自己再跑来跑去,维持治安,检查陌生面孔了,周厦为了这些烟火也是加班了很久,不过今年的铁树银花还是办在了重阳关。
肃州城这里也不遑多让,岳昭从系统商城里换了好几束最大的烟花,也给肃州这场烟火花灯会增添了不少特色。
“李家婶子新年好啊!”
“妹子你也新年好!”
路上的游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是盛不下的笑容。
岳昭在房顶上瞧着远处街上的热闹,听着身边小狗已经快要听不到的呼吸声,嘴角的笑又带了丝苦意。
她正了正脸色,笑吟吟道:“小狗,这是你的压岁钱,新年快乐!”
岳昭正带着小狗在房顶上看这场盛大的烟火。
小狗躺在岳昭特意做出来的,能放在房顶的小**,虚弱地睁着眼睛。
他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笑意。
听到岳昭的话,他艰难地开口道:“大人,谢谢你。”
右边坐着的梁捕头早已湿了眼眶。
小狗的寿数已经要耗尽了,哪怕这几日梁捕头找尽了好药,每日都小心照顾着,也不能延缓他虚弱下来的速度。
许是岳昭是他第一个遇到的帮助他的人,而梁捕头又是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他,小狗就在最后的时刻,请求她们陪自己看这场烟火。
前不久那两个乞丐兄弟被执刑时,梁捕头还来问小狗要不要去看。
小狗平静地看着这二人在刑场上面对死亡的丑态,还有被行刑后的惨状,看完回来,他既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也没有什么开心。
但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开始急速虚弱下去。
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他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心中也没什么好惧怕的,现在他也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上来气罢了。
“烟火真好看啊······”小狗喃喃道,“大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应是我被拐之前,我看到一个金镶玉的拨浪鼓一直在我眼前晃,那个拨浪鼓可真好看,上面还有个红色的虎头······”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听着他的话,旁边坐着的梁捕头已经哭出了声。
岳昭眼睁睁看着他哭得鼻涕都快落下来了,随后薅了衣服的下摆擦了擦。
“······”
好好的悲伤气氛,突然就变了味道。
这种时刻,岳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在小狗提出来的时候,都很惊讶。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为小狗做些什么。
不过就是把他移到了厢房中,一日日养着,而真正昼夜照顾他的,是梁捕头才对。
这种死别的场面,岳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上辈子她送走的人也不少,自己带的那组探索队,队员的更新频率一直居高不下,死在她手里的敌人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自己也经历过。
对于死亡,她从不陌生。
“累了么?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岳昭摸了摸小狗的头,将他身上盖着的被子又掖了掖,手掌放在他带着凉意的额头上,温声道:“愿你来世之途,坦**明亮。”
可别再傻乎乎的被别人掳走了。
“烟火,拨浪鼓······”小狗的眼睛终于慢慢合上,他低低道,“······真好看。”
远处的天幕上一簇巨大的烟火升了起来,啪地一声炸成了好大一朵灿烂的光华,所有的烟火此刻都成了它的陪衬,无比璀璨的亮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寒冬的冷风也浇不灭百姓的欢喜,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欢乐的气氛中。
在那些人都不知道的屋顶上,小狗的气息慢慢断绝。
他这一生很短,他这一生又很长。
“哇啊啊啊——小狗啊——”
梁捕头哭得不能自己,扯着嗓子嚎哭不止,小狗想安慰他,但已经动不了分毫。
别哭,他想说。
相比于那坛子里的冤魂,自己的运气也不差了,他活着,还遇见了她们这一群大好人,也看见了那两个杀人的魔鬼身首异处。
他的一生,就是痛了点。
小狗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岳昭和梁捕头还是陪着已经没了生息的小狗,看完了整场的烟火,直到他的身体已经冰凉。
“走吧。”她站起身,慢慢将裹着被褥的小狗抱在怀中,对着梁捕头道,“把东西拿上。”
梁捕头停下嚎哭,又提起下摆给自己抹了把脸,才抽噎着跟在岳昭身后走下房顶。
尽管心中知道终会有这一天,尽管他早已跟自家婆娘商量好了,出钱买回来了给小狗的棺椁,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
梁捕头扛着棺椁,提着准备好的纸钱,跟在岳昭身后到了肃州城外的河边。
此刻河边刮起的风格外的大,尘土被挖出来,飞扬得到处都是,岳昭眯了眯眼睛,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不少,挖的坑又深了几寸,不出一会儿就挖好了地方。
两个人将棺椁放进去,堆了个小小的坟头,摆好石碑,岳昭点了三柱香,在碑前插好。
梁捕头眼眶通红,低着头烧着带来的纸钱。
两个人默了半响,梁捕头瞧岳昭一直沉默着,自己便摸了摸墓碑,哑着嗓子道:“小狗啊,你要是找不到故乡,也别难过,千万别误了投胎的时辰,要是不嫌弃,你就跟阎王大人说一声,投胎来我家!”
说罢,他烧完篮子里的纸钱站起身,拍拍手对着岳昭道:“少将军,你说我跟婆娘努努力,小狗能赶上吗?”
“······也许吧。”
岳昭瞧着纸钱慢慢烧完。
最后一点火光逐渐消失殆尽,抬头看着河面上飘**的白雾,风徐徐吹过,白雾慢慢变了形状,洋洋洒洒散在河面上的各处地方。
转身踏出步子,岳昭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但活着的人依旧还要好好活着,她对小狗的情感本就没有付出很多,因此小狗的死带来的悲伤也不会让她有太大的触动。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
梁捕头见状也随后跟上,时不时还回头还嘀咕着:“小狗,你记得来啊。”
她们身后,天边已经泛起了些许光亮,一缕初阳照在河面,已经结了冰的河面在光的照映下,依旧有着波光粼粼的模样。
石碑伫立在河边,一只圆滚滚的麻雀慢慢立在上头,歪着头望着远去的背影······
回去的岳昭依旧还是原先生活的步调。
为了安慰府衙的大伙儿回来继续复工的幽怨心情,还特意每人又发了个“回归奖金”。
现在经济情况比去年来说好多了,这点钱也是大家应得的。
今年收上来的玉米和红薯不算很多,但她也往肃州城这边引进了不少,重阳关那里有了她的名声在,推广倒不是难事,更何况种了新种还有官府的补贴。
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够的,所以又将玉米和红薯,带着种子,和她特意写的信送到了京城萧胥然的手里。
随行的还有当初那枚玉佩,想到系统给她绑定的任务,她还是在信中提及了,这新种若是扬名,那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不仅是皇帝降恩,也是她发现呈上去的,这么说只是打个比方,总之就是扬名了记得带上她。
岳昭知道,萧瑜登基时间短,粮种的推行定会让民间对新帝感恩戴德,这种时候最好不要与皇帝争名声,更何况自己现在不过是萧瑜手里的“卑微打工人”,
但这本就是她拿自己全部的小金库换来的,肉让出去,喝点汤总不过分吧。
重阳关的建造也缓了一些,总不能过年这阵子还要让人家加班加点。
将军府中,岳毅在元宵这天,也难得放下手中的事务,拉着众人好好喝了几杯,王兆带着易凯跑来跑去,易凯依旧跟去年一样,被穿成了一个小红包。
这身打扮,他被王兆哥哥逼着,从年头穿到了年尾!
他不愿意,王兆哥哥就说,小孩子穿成这样,明年一定会红红火火,再不答应,就不带他出门看花灯。
楚念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挑着眉梢看这两个活宝,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她跟奶娘也被请到了将军府参加这顿晚宴,岳昭只在过年府衙放假那几日回来过了几天,销假以后听说沈家主派人来说答应了合作,就赶紧回去接着忙了。
奶娘的风寒刚好,她便跟岳昭请了假,在重阳关陪到了现在。
她们早就从将军府搬了出来。
奶娘不习惯在将军府住着,而她既然决定成为岳昭的下属,那就要像个下属的样子,哪家伙计一辈子住在掌柜家里的,还是早些搬出来,另立门户。
贾乐乐站起来给他们把酒杯满上,又笑吟吟地坐下。
今日她和爹爹受邀,都过来了。
她垂下眸子,想到一直跟她通信的世子,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
她跟爹爹倒是提过自己的婚事,倒不是直问自己能不能嫁给张世子,只是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
虽然堂堂世子总是在信中跟她分享,最近又背着王妃看了哪些话本,又被好友安阳王坑着出去做事,但他对自己出门查账做生意从不会瞧不起,还让她注意自己的安全。
傻乎乎的,有些可爱。
不过她提起以后,爹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着喝了一盏茶,才告诉她,她的婚事先不着急。
得了这话,她就没有再问了,毕竟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她若是上赶着问,倒显得自己有多恨嫁似的。
而关外的察合汗国,也有着自己过年的习俗。
自从去年大旱,察合死了很多人,要不是阿狮兰拿砍下别处部落的血肉,带他们挺过寒冬,察合的境况只会更加惨烈。
他没有完成对小拉姆的承诺,拉姆也没有等到她的糖,她在那场寒冬中回归了长生天,这是阿狮兰最悲伤的事情。
今年他们哪怕一直在修养生息,慢慢发展自己的部落,但距离最好的那时,还是差了太多,这场干旱和寒冬给整个草原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更何况又出了盐道断绝的大事。
阿狮兰带着人马回来以后,尽管可敦出手保下他的性命,但他还是被罚得在帐子里躺了三个月才把身上的伤养好。
“父汗,你已经老了啊。”
阿狮兰望着部落中间的王帐,茶褐色的眼睛透出了名为野心的东西。
颓败的狮子就不该再拖部落的后腿,他的计划看来要摆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