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自从被温确从重阳关北门送出来后,就带着小队一路朝敦州方向走,除肃州外,距离重阳关最近的驿站就在敦州方向。

佯装要攻打敦州的蛮族已经退了回去,所以他们现在只要尽快绕过战场,直抵敦州的驿站就好。

“驾!”

勒紧缰绳,再次催动月夸下的骏马,王兆想到在他离开前,那些快要到达重阳关的蛮族。

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次的消息事关存亡,一定要快些送到!

星光点点,路上的风沙也大了起来,王兆捂紧了怀中的玉佩和信物,马蹄踏过沙丘,飞溅起的尘土呼吸间便被大风吹平,沉闷的马蹄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顺利到达时,天上忽而飞来一只雄鹰,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盘旋,不时还发出几声鸣啼。

一开始王兆并没有在意,直到身后的府兵突然出声大喊:“表少爷!我们后面有蛮族追来了!”

王兆大惊失色,他出来前明明避开了蛮族的视线,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恰巧那只雄鹰在他们头顶上又叫了两声,他们现在快要被追上了,王兆才反应过来。

是这只鸟,一定是它把蛮族带过来的!

放慢马速,王兆落在后面,一边驾马,一边朝身后看去。

后面追来的蛮子,距离他们约莫有一里,看样子,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追上,但追来的人并不多,王兆细细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蛮子数着也就十多个。

他出来时,表妹老大派了十个人跟着他,现在后面的蛮子和他们的人数差的不算多,真要是打起来,也不算太吃亏。

赛罕也终于看见了前方汉人的小队。

在布日固德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找到了这群想要传递消息的汉人,再此之前,他们已经以同样的方式,截杀了另一队肃州城出来的人手。

依照四王子的命令,这条路是距离最近驿站的必经之路,而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赛罕大喊:“勇士们!一个不留!”

话落,就带着人马又加快了速度。

王兆不时地朝后面看去,心里默默算着双方的距离,两方人马越来越接近时,他拿出弓箭对准了身后。

今晚的月色十分皎洁,以至于在这样的时候,王兆依旧看的清楚,身后那些蛮子的铠甲反照出的些许银光。

骏马在狂奔之下颠簸飞驰,但王兆的箭依旧稳得可怕。

当初贵竹说他的兵马骑射,武师傅都是夸赞过的,这句话并不是虚言。

他时常认为身在边关,骑射是最重要的,因此曾下了很大的功夫练习,那时也确实经常被武师傅称赞不已,虽说后来有些荒废,但跟着表妹老大练了这么久,他的水平也比过去高了许多。

放慢了呼吸,扬起的风沙遮不住王兆眼中的寒芒,离弦的箭如闪电划过。

刹那间,身后的一名蛮族中箭落马,趴在碎石之上再没能起身。

瞧着王兆成功射杀了后面的追兵,大伙儿也跟着拿出弓箭向后射去。

见此情景,赛罕怒火冲天,当即大喝一声让身后的士兵也拉起弓箭,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对阵了小半个时辰。

由于王兆技高一筹,所以他们一行人射杀了近半数敌人,但己方也损失了三名府兵。

赛罕仍是紧紧咬着他们不放,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就在王兆快要被追上时,赛罕突然飞扑过来,一把抱住王兆滚落到地上。

众人见状纷纷停下动作,从马上一跃而下。

府兵们想要过去帮忙,却被剩下的蛮族拦住去路,仿佛听到某种号令一般,两边的人拔出武器开始缠斗起来。

被扑倒在地上的王兆紧紧拽着赛罕,两人滚了好长一段路后,赛罕仗着体型将他压在地上,举起手上的弯刀狠狠往下一刺。

王兆扭头躲过刺来的兵刃,弯刀的寒光从他眼前划过,削断了他耳边的几缕碎发,他不甘示弱地将赛罕从自己身上翻下去,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冲了过去。

两人小心警惕地拉锯着,都在寻找能将对方一击必杀的机会。

*

岳昭这边的战斗也还没有结束,她整个人犹如从血里被捞出来一般,身上到处滴着敌人的鲜血。

此时她猩红着双眼,手臂开始颤抖,虎口处也因为紧握长木仓的时间太久,而迸裂出了血珠。

温确和杨蒙杨阔等人对上蛮族那是毫不手软,新手村的人也挣扎着扬起斗志,奋勇杀敌。

长久的训练让他们尽管是在惊恐的情绪里,也还是以岳昭为中心,护在她身侧。

空气中到处都是鲜血的味道,城墙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守城的将士不仅要杀退敌人,还要尽量将蛮族的尸体扔下去。

在岳昭看来,好像就是顷刻之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随着时间消散流逝,他们的躯干支离破碎,有些甚至耷拉着半截被砍断的手臂,也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将刀换到另一只手上,接着收割敌人的生命。

鲜红的血液糊在手上,脸上,武器已经砍断了,那就换一个。拿不起刀,那就用牙齿撕碎他们的脸孔,所有人已经没有了理智,脑袋里失控一般,只剩下杀戮的欲望。

只有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们的眼中才会浮出妻儿老小微笑的模样,但下一秒就会消散成云烟,而剩下的战士,还要接着挥舞起手中的兵刃,让敌人后悔踏上这座城。

夜间的凉风甚至带着人肉烧焦的味道,月光洒在铁甲上,许多将士为了保卫这座城,已经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月色了。

一直以来干燥少雨的重阳关,在此时竟然淅淅沥沥地刮起了细碎的雨滴。

那些火光中还在奋勇杀敌的士兵,已经忘却了对家人的眷恋,对世间美好的向往。他们眼中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如猛兽一般的怒吼,拼着性命不要,也誓要与恶贼同归于尽。

不知过了多久,大风还在呼呼地吹过地上的旌旗,残留的火光在这场小雨中默默熄灭。

天际间的晨光缓缓升起,红彤彤的太阳从山巅后徐徐露出来,整个世界被这无限的光明照的透亮。

城楼下的阿狮兰一行人面如冰霜一般。

面前的战场还在继续着冲杀,双方的体力都快要耗尽了,脚下的黄土早已成了红褐色,放眼望去,城楼上还挂着零零碎碎辨不清部位的肢体。

“撤退!”阿狮兰下令。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蛮族的勇士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回来,大军退到了十里之外稍作休整。

阿狮兰虽然不悦,但这次的进攻没有拿下重阳关,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座城池拦住了祖祖辈辈的察合勇士,他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一次就可以完全拿下。

限于重阳关的人数,只要赛罕成功拦截住他们的求援,那攻下这座城不过是迟早的事。

岳昭奋力挑着一个蛮族扔下城楼,大口喘着粗气。

周围的厮杀,呼喊已经慢慢消失,城墙上的将士看着退走的蛮族,一个个发出胜利的叫嚷声。

“我们赢了!我们守住了!”

“我们胜了!”

“少将军威武!少将军威武!”

所有幸存下来的人,开始为他们此次的胜利大声地呼喊着。

岳昭没有应和出声,而是随手抹干了自己脸上的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撤退的蛮军,神色间尽是沉勇。

蛮军明明人数还有不少,为何要在此时退兵?

雀跃的欢呼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不可抑制的疲惫,体力丹的加持已经到了时间,将士们背靠着城墙或是尸体,开始稍微恢复一些体力。

这不是岳昭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战争,末世中期其实就不停地爆发这样的场面,或许是为了资源,或许是为了地盘,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看到,冷兵器时代下战争的残酷。

没有炫酷的异能,没有威力巨大的热武器,只有两方誓死不共生的决心,不得不说,这带给岳昭很大的震撼。

但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让她细想这些。

岳昭给自己又塞了一颗体力丹,爬起来帮着收拾尸体的士兵,寻找还有没有蛮族的活口。

她之前下过令,遇见没死的先别杀。

她一定要问出来,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在重阳关的眼皮子底下,绕过去攻打肃州城的。

活着的己方将士则是被小心地送下城墙,下面已经站满了来接应他们去伤兵营的百姓。

岳昭带着温确等人又回到了书房,顾不得彼此身上的血腥气,对着舆图和沙盘开了个小会。

“这次蛮族虽然退兵了,但他们还保存着大部分兵力,可见应是还有后手。”岳昭率先出声道。

温确指着沙盘中的一条路线:“少将军放心,表少爷此时应当快要到了,只要将消息送到朝廷,不出十日,援军就能来重阳关了,况且城中粮草充足,哪怕我们现在被围着也不用太过担心。”

岳昭却皱眉道:“你们看到开战之前,落在阿狮兰身上的那只大鸟了吗?”

“说起这个,那是只海东青,据说是阿狮兰从小养大的,少将军,莫非,这只鸟有什么问题?”

杨阔有些疑惑,少将军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这只鸟。

岳昭:“我怀疑那只鸟可以给阿狮兰侦察军情,阿狮兰身边的一队蛮族,就是跟着它,往王兆离开的方向走了。”

“若是如此,表少爷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温确闻言垂下了眼睫,“但蛮族此时退兵,应是后面还会再攻上来,无论表少爷成功与否,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岳昭点了点头,道:“我们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作者有话说:

王兆:为什么每次我都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