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从花狐狸说完那句话后,她拉着人就往山上走,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她的目的地是白日里打猎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小山坡,岳昭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觉得那里是个好地方,不知不觉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原本紧闭着的木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而后被人完全敞开,露出里面蹲着的一帮子人。
“怎么就走了呢?昭昭怎么不说话啊?”贾乐乐一脸的兴奋,还带着些意犹未尽道。
“夫人,她们不会是害羞了吧。”张腾伸出脖子望了望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中的戏谑挥之不去。
她们身后,楚念抱着双臂,微微勾着唇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将军耳力很好的。”
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你们觉得很小声,实则听在将军耳中,可是清晰可闻。
周曼语还在一脸傻笑的抱着王兆的手臂,喃喃着:“天哪,安阳王殿下也太会说了……”
听见她的话,王兆默默回顾了刚才听到的话,想着先记下来,哪日他也说给曼语妹妹听。
只有方洛一脸深思,沉声道:“昭昭给殿下送花……殿下那个时候就看上昭昭了?”
那也太早了吧?那时候昭昭才多大?这安阳王殿下……不会吧?
“姑娘千万别多想。”
青和带着青峰一个纵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赶紧解释道:“方姑娘,我们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那朵花,主子只是让我们放起来,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青峰将它制成了干花,放了起来。”
说着,还看了看青峰,青峰见状,便朝着方洛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对于安阳王身边这两个贴身护卫的性子,方洛也知道两分,扫了眼一脸认真的青峰,她勉强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会儿,又看向青峰道:“那你们主子……是什么时候让你们把干花拿出来的?”
话音刚落,众人默契住了嘴,动作统一地看着门口两人。
青和:“……”
他该怎么说?
就连他都没注意到,主子什么时候把这朵干花找出来了,还拿了个荷包装起来贴身带着。
只是当他们注意到的时候,这个荷包上的花纹便已经有些旧了。
岳昭一时脑子发昏,拉着粉面赤耳的萧胥然走了许久,才走到地方,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从最开始两人之间的见面,重阳关外送这人回京,到七年后她回京在池塘边看到的萧胥然,送她出京城的萧胥然,给她寄兔子花灯和糖画的萧胥然,写了厚厚家书的萧胥然……
听完萧胥然的话,岳昭心里涌上来的不仅有难以置信和不真实感,还有那么几分欣喜。
见小将军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山坡上的萧胥然看着周围无边月色,夜风一吹,酒意更是上头,心里的些许委屈便藏不住了,反手拉住了小将军的手臂,有些狼狈,还带着点小心翼翼道:“……我知道这很突然,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也不必担心拒绝我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重阳关的事……”
萧胥然忽然有些后悔,今晚他不该喝那碗杜康酒的。
小将军情窍未开,这件事理应徐徐图之,他不应该忽然就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贸然把自己的一腔情谊说给小将军听,万一惹了小将军哪怕半分的厌恶,他……他该怎么办?
岳昭眉宇微蹙,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有些烦躁地挠挠头:“这儿,这里比那里清净,而且,而且风景也好。”
她总不能说,不止那扇门后面,就是房顶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吧,那些人还都以为自己没听到她们说什么,真当她是聋了不成?
扫了一圈周围,岳昭叹口气,找了个大石头,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尘,自己坐了一半,把另一半空了出来,然后看着安安静静的花狐狸,拍拍旁边:“过来。”
萧胥然默默挪了过去,学着岳昭的样子,缓缓坐了下来。
交心的氛围有了,岳昭才随手揪了根草茎叼着,她心里也没什么章程,只能想到哪里说哪里:“你……什么时候,那啥,喜欢我的?”
萧胥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女郎,却始终有颗赤子之心,从不恃强凌弱,处于绝境之中,也依然□□,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就,就把那朵你送我的红花找了出来。”
说起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意,可能就是听到小将军武英殿求赐婚圣旨的时候,在那之前,他看到小将军,就觉得她浑身都有一种暖意,像是太阳一般,可就在那日,他掉了手里的酒樽,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她和别人在一起,随后就是一种惧怕,惧怕,这么好的小将军被别人抢走。
萧胥然的目光太直接,直接到岳昭有些不敢直视,这目光仿佛三伏天的烈日,炽热到她无处躲藏。
可能是等了太久也没有回音,萧胥然的心慢慢低了下来,一直挺直的背也泄了力道,他低低吐了口气,把唇抿地死紧,一种不可言说的酸涩漫上心头,他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半晌,岳昭倏忽开口:“你知道,我以后是要接阿父位置的,此番事了,我会回到重阳关,继续岳家人的命运,为大未守疆。”
萧胥然反应过来,说出了心里早就做好的打算:“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若是回到重阳关,我会请小瑜儿将肃州划为我的封地,你离开,我便自请去封地,你一样可以继续驻守重阳关。”
“那你应该也知道。”岳昭接着道,“我可是岳家的独苗。”
“这点我也想过。”
有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萧胥然统统都想过。
“我,我们以后第一个孩子……”萧胥然耳畔红得滴血一般,但还是撑着说完了这句话,“就姓岳!”
岳昭面色有些古怪:“萧瑜能答应?”
“不用管他,论起来,我可是他长辈!”萧胥然回答得掷地有声。
殊不知,岳昭一直勾着唇角,看着花狐狸耳朵绯红的颜色慢慢爬到了脸上,眉间那颗红痣,都遮不住那些粉红,无边月色下,岳昭的牙根又有些发痒了。
回答完这些问题的萧胥然只觉得他已经用完了这辈子的勇气,他不敢看小将军,他怕看到小将军眼中出现他不敢接受的神色。
下一秒,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腰间的手臂拢了过去。
花狐狸的腰出乎岳昭意料的细,不同于这人平日里的老谋深算,两个人都吻得很轻,却都像是做出什么人生重大决定一样的认真,认真得近乎笨拙。
萧胥然心里酸,眼里也酸,但这些酸中,又带上了那么一点点回甘。
而后在岳昭想要退开时,又把人搂了回来,用力回吻上去。
他藏在心里,想了那么久的这抹暖光,终于照耀在了他身上。
一股热流忽然遍布京城,京城中的人们都忽地换了衣裳,脱下春衫,提前换上了夏衣。
皇宫里,到处行走的宫人也不敢多在太阳下面待着,做完活儿的侍人都找了个阴凉地方待着,偶尔有什么要外出的活计,都让手底下的小公公去做。
萧瑜在养心殿里喝着宝公公进上来的酸梅汤,天气热了,他也懒得喝热茶,原本想着今日批完奏折,就去御花园找个凉亭看看风景,或者去找岚嫔一起下下棋,虽然岚嫔出身武将之家,难得养得端庄贤淑,还有一手好棋艺。
结果最近一段时间显少能看到人影的皇叔,竟然今天一早就来了养心殿。
换平时,萧瑜也就跟皇叔探讨探讨国事,顺便被皇叔关心一下身体,然后皇叔就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今天这流程就没走完,因为皇叔看起来,好像,大概,似乎,仿佛,不太正常。
萧瑜:“皇叔?”
萧胥然:“嗯?”
萧瑜:“你为什么一直在笑?”
萧胥然:“……有吗?”
“从你进养心殿到现在,皇叔你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萧瑜也不是笨人,不然也不会在皇叔他们出门踏青的时候,下了圣旨把岳毅召进宫,硬是跟人喝了一下午茶,“听说你和岳姑娘她们去了你京郊的庄子上游玩,后来呢?”
萧胥然:“后来就又来了几个人。”
萧瑜:“几个人?”
萧胥然:“就,周家小姐带了两个人,还有张腾他们后来也来了。”
萧瑜:“所以……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瑜儿。”萧胥然看向书案后的侄子,一脸认真道:“你把肃州划给我做封地吧。”
萧瑜一愣,放下了手里的朱笔,正襟危坐道:“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对付楼家的手段太雷霆,让皇叔起了远离京城的心思,以为他是个忘恩负义,不能真心相对的帝王?不然那么远,那么偏僻的地方,皇叔怎么就偏要去那里?
萧胥然就怕他想歪,但又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便又道:“小瑜儿,你那后宫,记得常去,以前祖母总说,多子多福,你要努力啊。”
两句话让萧瑜又陷入了沉思,他皱着眉把话题拉了回来:“皇叔!所以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见躲不过去了,萧胥然才道:“要是两个人都亲上了,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人愿意嫁他?”
萧瑜:“这还用想吗?若不是想缔结良缘,怎会做如此出阁之事?所以你们是谁亲了谁?”
萧胥然:“那,那我更要去请人下聘了。”
空气忽然安静。
萧胥然好像又看见了那晚天幕上的那弯新月,微风吹过灌草的悉索声,夜禽拍着翅膀飞出树梢的声音。
还有小将军的……那个吻。
作者有话说:
萧瑜:所以你们到底是谁亲了谁啊?
萧胥然:小孩子别管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