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原本僵持着的局势一下被打破,一个又一个药人倒在地上,或是眼窝被长矛穿透,或是头颅被砍了下来。
岳昭骑着战马,这一刻,冰冷刺骨的寒风只让她觉得畅快!
少部分药人冲到了白神大军中撕咬扑杀,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慌乱和死亡,将领们不得不下令将这些药人就地处决,而岳昭趁着机会,早就拉住缰绳调整好自己的位置,身后的未国兵士趁此机会,将战线推进,追着那些药人。
以往被压着欺负,这一回怎么也得多宰杀几个,为死在他们手里的兄弟们报仇!
顾不上身上的残甲和卷刃的长刀,凭着这股信念,未国一方紧紧跟在药人后面,眼中泛出的红丝和嘴里发出的怒吼,让他们看起来比慌乱的药人更加凶残。
白神国师的车架旁有不少护卫的人,不能深入取了那老怪物的命,岳昭只好试着用别的办法。
国师长啸了几声,虽然作用不大,但还是小部分药人听从号令,乖乖撤回了后方营地。
而岳昭远远看着那碍眼的身影,沉下肩膀,松开弓弦。
四支长箭飞出,对准国师所在的车架,刚劲的力道破开疾风,正在试图召回药人的国师并没有察觉,反倒是一直跟在国师后面寻找机会的开聿金看到了这一幕。
为了时刻观察到战场上药人的情况,国师的车架做得很高很大,之前车门大开,车前还站着两名护卫,既不妨碍国师的视线,也能方便保护国师的安危。
电光火石之间,开聿金心思流转,飞快奔了过去,跃上车架,大喝了一声:“国师小心!”
话音未落,他趁两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国师拉开,避开箭矢预定的方向,呼吸间,长箭已到,泛着森冷寒光的箭头直直钉在国师原先站着的位置,不断摇晃的尾羽显示着射箭人张弓用出的巨力。
而躲过一劫的国师看着眼前的独臂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巴达赛勒家的小子?为什么要救他?
转而联想到开聿金的处境,国师转眼又释然了,断了一臂,再没有军途的人,也就失去了价值,依照巴达赛勒的脾气,定会让他去负责无足轻重的小事,这是不甘心吧?
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国师站起身对开聿金点了点头:“你救了我,我记下了。”若是以后有什么要求,可以来找我。
猜国师未说出口的意思,开聿金费了些功夫才勉强压下眼中的嘲讽。
不用记下,毕竟……我救你,是为了亲手杀你。
开聿金面上不动声色,转头对车架上的护卫斥责道:“你们怎么保护国师的?!还不快挡在前面!看看是谁放的暗箭!”
被呵斥的护卫抬头看了眼国师的神色,见国师没有反对,点头领命便跳下车架,去了前方。
岳昭见没有得手也并不气馁,她的首要目的就是打断这老怪物的动作,让白神药人越乱越好,后面逐渐赶来的杨蒙等人也看到了岳昭的身影,没有人上前说话,大家像是达成共识般护在自家小将军周围。
从箭囊中又抽出几支箭搭在弓上,岳昭静静等着,这老怪物要是再敢嚎,她就再射!
车架上,护卫们已经下去,国师看着面前人,沉声道:“头兽已死,剩下的药人群龙无首,我必须尽可能将剩下的药人召回来,你负责保护我。”
开聿金到底是做过将军的人,怎么说都比护卫强多了,反正人情他记下了,回到白神以后,他自然会让他知道投靠自己的好处。
“国师放心,末将誓死保护国师!”开聿金低下头,唇角微微上扬。
被打断的金玲声重新响起,经过慌乱的药人似乎愿意听从铃声的指引,不断后撤。
岳昭啧了一声,对着国师的方向不断连发,箭矢以追星赶月之势飞出流光,直至将箭囊中的箭矢全部用光,她眸中的热意已然冰冷,扔掉长弓,取出背后的亮银枪,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杀向白神方向,银枪飞起,舞得水墨不透!
战线已经推进,身后的将士已经冲了上来,这个时候不能再盯着药人不放,更大的目标,是白神的精锐!
她要这一战后,有生之年白神再无翻身之日!
开聿金拉着国师避开余下的几波箭雨,见对方再没有动静,才缓缓起身。
他并不清楚国师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防身手段,想来他能活这么久,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所以他决定先取得国师的信任,能够接近他就好。
对付这种人,务必要求一击必杀。
时机这种东西,迟则生变。
拔出车架上的箭矢,开聿金拿着长箭走到国师身边,将手中这支箭展示出来,道:“国师,我从这箭来的方向,看清楚了是未国那个女将对你动的手,你看,这箭头上还有她将旗上的‘岳’字……”
国师果然被他说的话吸引,垂眸看向开聿金手中的箭矢。
下一秒,浓重的危机感透骨而来,强烈的杀意直指脑中,国师面色瞬间变化,想要躲避却晚了机会。
混账!他竟然想杀我!
带着寒芒的铁质箭头在国师眼中逐渐放大,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扑哧——
刀兵破肉独有的声音传来,看着穿透头骨,带着脑浆的铁质箭头,开聿金紧绷着的腮肉才缓缓放松。
“呵哈哈……”将手放开,任由国师的尸体无力下坠,开聿金望着两个兄长所在的方向,畅快地笑了出来。
而后,他喃喃道:“义父,是我赢了。”
“大王!不好了大王!”
白神王帐中,得知军情的大臣慌乱地冲了进来,顾不上大王怪罪的眼色,扑通一声,直直跪下。
“大王!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前线头兽被杀,药人失控,国师被流矢击中,已经——阵亡了!”
大臣凄寒的声音响彻王帐,伏下的身子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此时大王的脸色。
“国师!国师怎么会阵亡!”大王不可置信怒吼着,再也绷不住自己的仪态,冲下王座揪起大臣的衣领,不断摇晃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保护好国师!该死!你们都该死——”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另一位大臣扑上来不停磕着头,面如死灰,“大王,撤兵吧。”
“撤兵,撤兵……巴达赛勒呢?!将他叫来!”大王瘫坐在地毯上,忽然开口道。
闻令进来的兵卒对视一眼,结结巴巴道:“大王忘了,巴达赛勒将军旧伤复发,不能下床,大王也准许他不必参战……”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大王口齿染血,却依旧死死抓住身边大臣的手臂,吩咐道:“告诉,告诉巴达赛勒,撤,撤兵……”
话落,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随着撤退的号角声扬起,战场上的白神武将们恨恨看着冲来的敌人,调转马头,向后方冲了回去。
岳昭却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带着玄甲军全力冲锋,将那些跑得慢的白神精锐一块块分割开,追在白神精锐后面,一点点蚕食着。
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跑得慢的,就把命留下!
……
千里之外,确认完柳修文的消息已经安全传到了阿狮兰手里,岳毅就暗中将他手中负责的事情分给别人,这一切做得无声无息又顺理成章,哪怕是柳修文察觉到什么,也只会觉得巧合。
温确带人将柳修文抓过来时,萧胥然并没有去看,所以当他再次见到柳修文时,是在将军府的地牢。
“听说你一定要见本王?”
萧胥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青和搬来的椅子上,与地牢中盘坐在地上的人,隔着牢门对视着。
此时的柳修文脸上在没有辛主薄那样的和善笑容,将军府的人并没有施加刑罚,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将此人关押起来,因此,这位柳大公子除了衣衫有些脏污,头发有些凌乱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他慢慢抬起头,眼神阴鸷而偏执,死死盯着牢门外的萧胥然,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从被关在这里开始,柳修文就知道,一定是萧胥然看出了什么,除了他,没有人,这八年中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的身份!
怎么偏偏就是萧胥然来了重阳关,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这三天里他苦思冥想,却怎么都不得章法,他自认所有的一切,哪怕是身份、样貌、谈吐没有一处能暴露自己,辛淮的身份是真的,远赴肃州求生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位表弟在来之前到了青州一趟,看到和自己相似的眉眼,柳修文才做出了决定。
父亲从哪里失败的,他就要从哪里开始毁掉。
他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哪怕族人在这里,都认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华贵无双的柳家嫡子!
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他了,却反而被眼前这个只不过见了几面的人认出来?他这些年的经营,这些年的隐忍,都算什么?
何其可笑!
闻言,坐在椅子上的萧胥然沉默着收起了脸上随意的神色,坐正了身子,他其实来之前就知道,柳修文一定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心想要见到自己,就是要死个明白。
来的路上,萧胥然想过很多种借口,但此时看着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满身颓废不甘的青年,他站起身,走近了些,决定说出实话。
半晌,他脸上带着些纠结为难的神色,朝着牢房中颓废的柳修文,认真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
作者有话说:
开聿金:国师,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国师:我%¥#*@%!
柳修文:为啥呀!到底为啥你看出来了!
萧胥然:实不相瞒,实在是上辈子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