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酸雨时刻不停的拍打在这钢铁的丛林之内,无数高耸的看不见头的楼房,遮挡住了这颗星球上空距离遥远的恒星光芒。

这颗星球的名字叫辛提拉,它是朦胧星域中卡利西斯星区的首都,人类帝国繁华的区域之一。

这颗不大的星球上有两百五十亿的人口常住,毋庸置疑,这里是一个纯粹的巢都世界。

辛提拉由两个最大的巢都:

西贝柳斯(Sibellus)和塔苏斯(Tarsus)共同主导,虽然一些人更愿意称之为:共享。

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可悲的活着的人口都挤在这两个巢都里。

这里和帝国大部分的世界都没有差别。

贵族腐败愚昧,行星总督来来往往。

上层社会的精英在权力和特权的腐败中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凌驾于帝国法律之上肆意妄为。

中巢的人民为了帝国劳作一生活不过三十五岁,无知成为一种美德,死亡变成了对所谓忠诚的奖赏……

为了支付高昂的十一税和被贵族和军官层层盘剥的各种税款,居民的手中普遍不存在存款这种东西。

一场疾病,一次贵族们心血**的狩猎行动,一项突然加征的税款,甚至是一次为了活下去的僭越行为,都会导致死亡的到来。

人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教育要为了帝国付出一切,要努力的生活体现自己的忠诚和价值,不要质疑,不要思虑,不要自私,唯赖神皇,苍生依庇。

在中巢生活的人,与奴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每一个人民从十一岁开始就要从事各种高污染和高危的生产工作及编入行星防卫队内清缴邪教徒,在这里被终生奴役的奖赏就是死亡的安眠,回归黄金王座。

至于下巢?那还需要说吗?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一个糟糕程度甚至让人觉得和科摩罗有的一拼的鬼地方。

呵呵

这个世界是一出让人根本笑不出声的黑色幽默,这里压抑而痛苦,在这里的生存是一种可悲的开始,而终结的结果,却也只是通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他妈的结局。

魂归黄金王座?

谁去过黄金王座?谁又回来过了?谁能保证那个神皇真的存在?如果他存在的话,为什么从来未曾保护过我们?

那些牧师不断的告诫我们,思虑生异端,可是异端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们思考如何能活的更好也是一种堕落了?

如果我们想要稍微过得好一点就是一种堕落,那么那些贵族,他们又算是什么?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天生贵胄。

他们可以肆意的拿着武器犹如追猎野兽一样的追猎中巢的平民,虐杀他们,凌虐他们的妻子和七岁的女儿,甚至是做出更加堕落的事情。

谁惩罚过了他们?

国教惩罚了吗?审判庭在哪里?法务部又去了哪里?

我们只在神话故事里看到过他们,伟大的圣人塞巴斯蒂安,英雄马卡多。但我们从未见过,会帮助我们的人,会惩罚不公的人。

没有,那些贵族都活得好好的,每天享用着我们这些平民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珍馐和享乐,然后活的却比中巢平民的平均岁数还要多过七倍。

甚至那些国教的牧师,那些所谓神皇恩典的布道者……他们只会如同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让我们去信仰帝皇……

却不愿意将堆满他们仓库都已经发霉了的食物分给我们哪怕一点。

你们告诉我们,一切的劳作和努力都是为了帝国的付出。

我们打的每一颗螺丝,最后都会成为落在异端和异形头上的爆弹。

你说我们的辛苦是必要的牺牲,只有我们的牺牲才能成就伟大的帝国,才能让人类的荣光永续。

你说精神上的信仰和忠诚会让我们摆脱肉体上的痛苦与桎梏……此时的忠诚和奉献是为了让死后可以魂归黄金王座。

但是,他们呢?

那些贵族凭什么不用付出?

凭什么他们可以享乐如此?

凭什么他们可以凌驾于法律之外?

你说我们的劳作维持了帝国的运转,可是我们却看到那些贵族挥霍我们的劳作和付出。

盘剥我们的税里,被他们挥霍掉的一点也不比需要交给帝国的十一税要少。

可是,他们却是帝国的基石,是忠诚的帝国楷模。

那我们又是什么了?

如若我们没有发声,那么我们就会像是卑微的蝼蚁一样默默无闻的倒下,尸体被拖去工厂做成尸体淀粉,然后成为我们同伴的下一餐。

如果我们发出了声音呢?

我们就会成为异端,成为罪犯,成为应该堕入地狱的邪教徒——然后,那些从不会为我们主持正义的人就都出现了。

谁能救救我们,求求了,谁都好,救救我们吧……

塔苏斯中巢

在密闭的钢铁丛林之中,拍打着无数酸雨侵蚀地面和金属之下,一个阴暗的小棚屋内……

穿着行星防卫部队的劣质军服的老兵重重的咳嗽着,苍白的面孔因为尘肺等疾病的关系早已病入膏肓。

但他还是看着面前冷酷无情的执法官,悲痛的哀求着……

“大人,我只是想要喂饱我的孩子……”

“帝国公民,来自多处第三方的举报显示你已触犯帝国律法……我将已根据审判之书中既定的条例来精准无误的裁决你的罪行。”

穿着厚重甲壳甲的执法官犹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举起自己的动力权杖,宣读着眼前罪人的恶行……

“倒卖帝皇的神圣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行星防卫部队二级勋章一枚,两把伐木枪,五十二发子弹……”

“但是大人,那些都是我退役以后的财产。”老兵激动的面色潮红,强忍着剧痛的哀求道……

“我卖掉他们只是想换一些粮食,我的妻子为了我们的孩子自愿报名做了上巢的「狐狸」,我的孩子现在只有四岁,我的救济金从没有发放过,你们又禁止退役士兵从事劳动工作,随时「等待征召」咳咳咳!”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但是已经衰老的不像样了。他是一个退役的士兵,带着荣耀和功勋……可是除了一个铁皮勋章和他的老伙计,他什么也没有。

他为帝国奋战,去与那些邪教徒甚至是异形作战……可是受伤退役之后,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起长大的妻子自愿去做巢都贵族狩猎的猎物只为了换取一点养活他和儿子的食物,让自己不会看着儿子与丈夫饿死在面前。

他忠诚帝国,但他想要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他偷偷卖掉了陪伴自己上战场的老伙计,换来了两袋稀薄的搀着木头碎屑和沙子的口粮,可是刚回到家,就被执法官找上了门。

他期望自己的哀求能换取一点点的怜悯——最起码,他要把最后的口粮留给自己的孩子。

让他多活一点时间,最起码活到可以去工厂里打螺丝,换取食物的年纪。

“等以下帝国律法,你的帝国存在已经遭受撤除……根据帝国法律你欠下的十一税和罚款将由你的孩子继承。”

执法官面无表情的宣读着,仿佛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辩护……

“来自军务部的三条指控,污蔑帝皇慈悲的食物块、发表仇视帝国内容、对军务部宣传内容发表不正确评论。”

老兵咳嗽着,他无法反驳也根本无法说话。他的确说过这些话,他跟自己的战友讨论过他们从尸体淀粉里吃到的别人的牙齿……

他和自己的战友说过那些出身贵族却一天都没有上过前线的军官的坏话……

还有,他们吐槽过军务部「每周一篇」上那句「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的,他都说过,但他从来没有公开演说过什么,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在私下抱怨过这一切。

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根本就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比如说他们这些从中巢被征召上去的士兵,他们退役之后的抚恤金的下落去了哪里?

他们去找官僚申请无数次被要求证明自己是自己是问题?

“根据多项指控,你将被剥夺帝国公民权,被改造为机仆用你的生命偿还欠下的十一税。”

执法官继续如机器一样的宣布着对他这个罪人的判决

“剩余部分的债务将由你的亲族继承,考虑到你孩子的年纪,我们将会把他改造为半感知机仆,进行巢都污染清理工作偿还债务问题。”

“咳咳咳!!”

老兵无法说话,绝望和痛苦已经让这具充满了伤痛的身体无法在表达任何的言语,他绝望的看着这个执法官,看着它,绝望的嘶吼着,质问道……

“你为什么不处罚他们?为什么只会处罚我们?你的法律只会对付我这样没有做错的人吗?”

“牺牲是帝国的基石。”执法官冷酷无情的宣讲着

“我们的生命都是帝皇的货币,我们都须善用它。”

“呵呵,牺牲……牺牲……”

老兵的面孔抽搐而挣扎,无比的痛苦在他的体内蔓延……而他的灵魂,在此刻发生了奇异的膨胀!

一个邀请发送到了他的灵魂深处,接受他,那么他的灵魂将会被取代,而相应的,他面前的一切都将得到报复!

老兵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帝皇?还是他妈的其他的?不管了,他咆哮着答应了他!

老兵的面孔一阵扭曲,紧接着,那残废的双腿却支撑他的身体站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奇迹,而面前的执法官则还像是一部机器一样一丝不苟的宣读着内容

“注意!异端,停止反抗行动,否则我们将在这里终结你的生命权力,同时你的债务将等比继承给你的亲族……”

“去你妈的!”

无比暴躁,这个老兵爆发出了不属于这具身体应有的力量和暴躁的脾气!

一拳打出去,这个执法官连带着他身上的动力装甲一起都被轰碎成了糊在墙上的一滩肉馅!

而就算是只剩下了上半身,这个执法官还是如机器一样复读着同一段信息的内容

“注意,异端,你的行为已经触犯……”

“呃,啊啊啊!”

在一阵痛苦的扭曲和低吟之中,这个老兵的身体不断蠕动着,肌肉和表皮在瞬间发生了异变与改写,而紧接着,骨骼也开始了拉伸,塑形!

最后,伴随着一道闪耀的电光,一个全新的人,站在了这里。

“我,我是……”他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低语道……

“我是……安格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