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肉体

晚饭吃得很安静。奶奶盛饭的时候故意把爷爷那个碗空着,把我和她自己的碗盛得满了出来。三只碗放在一起,有明显的对比效果。爷爷嘿嘿一笑,打趣道:“我又不喝酒,干嘛不盛饭呢?”

奶奶根本不去搭理爷爷的冷笑话,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话也不说。爷爷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去盛饭。

这时奶奶又嘲讽他了:“你是神仙,身体不是肉体的,累也累不着,病也病不着,干嘛吃饭呀?你何不合上十指坐禅呢?”

奶奶这是在说气话了。爷爷仍是嘿嘿的笑,盛了饭又夹菜,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才仿佛发现我和奶奶在旁边,爷爷连忙故意道:“喂喂,你们干嘛看着我啊?吃啊吃啊!亮仔,尤其是你,你是奶奶的心肝,不是你来了,我还吃不到这么香的饭菜呢!你吃在嘴里,奶奶甜在心里呢。快吃快吃。”说完学着奶奶的样子给我夹菜。

奶奶这回说不出话了,只能干瞪眼。

我和爷爷快速的朝嘴里扒饭。

吃完饭,爷爷进屋摆弄一些东西,不让我进去,只叫我看好那个月季花。奶奶热心的对我说:“我淘米的时候没有把水倒出去,都留在碗里了。你去拿淘米水浇它,这样它长得好些。”我心里乐了,原来奶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排斥爷爷做的事情。

我刚刚这样想,奶奶就朝里屋的爷爷喊道:“今天扔筷子怎么这么早啊?不是赶着去文天村吧?爷孙俩都瞒着我,把我当外人呢。”

我才有的高兴马上消失了,原来奶奶早就知道了我们要去文天村哪。难怪刚才故意给爷爷脸色看的。

里屋传来“咚”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看来爷爷对奶奶的这句话也颇感意外。

幸好奶奶没有再干涉我们,兀自去收拾桌子上的剩饭剩菜。出乎意料的是,奶奶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立即洗碗刷锅,而是在锅里倒满了水,然后把用过的碗浸在锅里。奶奶是要把碗留在明天洗了。

奶奶收拾干净饭桌之后,双手一甩,说道:“哎,今天腌酸菜把我的腰累坏了。碗就明天洗吧。这个老头子就是去帮人家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会帮我洗碗的。我先睡觉了。”然后奶奶捏了捏腰,懒洋洋的走进卧室睡觉去了。

奶奶的后脚刚刚跨进卧室,爷爷的前脚就从里屋跨了出来。爷爷像个小偷似的左瞄右瞄,然后小声的问我:“你奶奶真的睡觉去啦?”

我点点头,说:“奶奶哪里是去睡觉咯。她知道我们要出去,刚才又说了那些气话,不好当着面让我们出去,故意早点睡觉呢。”

爷爷开心的笑了,说:“我知道咧。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我都知道。”他将另一只脚从里屋跨出来,我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

我正要问爷爷拿个破麻袋干什么,爷爷却急匆匆的说:“走吧走吧,本来我算好了时间的,刚刚被你奶奶啰嗦了半天,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抱好月季,我们现在就出发。”说完将破麻袋对折,然后夹在胳膊下面。原来奶奶收拾桌子的时候,爷爷躲在里屋等她走开。奶奶或许知道爷爷在里屋躲着,更知道阻拦爷爷不住,才借口说去睡觉,好让爷爷“趁机”溜走。这两位老人,一个假装责骂,一个假装顺从,但是背地里还是互相体谅,在我面前演出一场诙谐剧。

我马上去抱起月季,跟着爷爷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暗下来,田埂上走着三三两两的干完农活回家的人,他们见到爷爷就打招呼,甚至隔了半里路的人也远远的站在田埂上喊道:“马师傅,您到哪里去忙啊?”爷爷就只好也远远的挥一挥手,答了也等于白答的喊道:“诶,我是去忙呢。”那个打招呼的人就很高兴的点点头,似乎真的知道爷爷要去忙什么。

我们走到文天村前面的大道上时,田埂上就几乎没有人的影子了。太阳是完全落下了山,月亮早就在天空挂着,只是不发出一点点光,淡淡的像是哪个粗心的画家不小心在蓝色幕布上留下的白色颜料。风也没有,周围的山是静静的,树也静静的,似乎它们都在默默的看着我跟爷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偏僻的小房子。那个小房子里住着文欢在和她媳妇。

路边的草丛里还有稀稀落落的青蛙或者癞蛤蟆拦住去路。青蛙机灵得很,在我们半米之外就蹦开了。但是癞蛤蟆愚笨,我和爷爷要小心的绕开,生怕踩到满身毒液的它们。

文欢在的媳妇早在门口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往我们这边看。她一见到我们就欢快的举起手,叫道:“马师傅,马师傅!”其情形就像在拥挤的车站等待初来乍到的朋友一般。

我们走到她家的地坪时,爷爷悄悄问我一句:“你闻到臭味了吗?”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果然有淡淡的臭味,如同放坏了的臭鸭蛋。我点头。

爷爷笑道:“我头次来的时候臭得不得了。这次没有这么厉害了。”

文欢在的媳妇从门口走了过来,听到了我们交谈,一脸不解的问道:“有臭味吗?我怎么嗅不到?是不是后山上的野猫来地坪里拉屎了?”她转了头去看地坪的四周,然后骂道:“那只死猫!”

“不怪猫。”爷爷说,一面将破麻袋丢在了地上。

“你把麻袋丢掉干嘛?”我和文欢在的媳妇异口同声问道。

爷爷拿眼觑了觑四周,神秘兮兮的说:“别说话……”

我和文欢在的媳妇只好带着疑惑跟着爷爷无声无息的走进屋里。这时候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作者署名是我的另一笔名:巴陵亮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