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潇刚上车，见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傻就后悔了。说是去和陈女士聊聊，但是总觉得进这一言不合就是要吵起来。
有些事越是纠结，越是让人为难。她给陈女士发出要见面的邀请之后就后悔了，想要撤回还已经过了两分钟的限制。
她转过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二傻，不得不发出灵魂质问：“现在怎么办啊？”
二傻表示自己只是一只狗，小狗狗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事呢？
左潇算是彻底清醒了，跟二傻商量的办法十有八九都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它要是靠得住，还能只是一只哈士奇吗？
她又一次看了看聊天记录，确定了陈女士给的地址，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了。
陈女士对这座城市还算熟悉，建筑设计师多年经验早就是全国满地跑，都熟悉了。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兴华楼，这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早就熟悉了。
本来她是在一家茶室慢悠悠地喝着下午茶吃着茶点画图，多么修身养性。只是这样的修身养性就被左潇的消息打断了，哦对，还有一只哈士奇。
好好茶室的高雅风，就这么二傻给打破了。
自从二傻进入茶室，自己利一溜烟跑到陈女士对面位置上坐下，扎巴扎巴眼睛望着面前那一壶昂贵的古树红茶，就等着陈女士给它倒茶。
陈女士嘴角抽搐得厉害，心想这狗怎么一天天这么多事。她咳嗽一声，像是在给自己台阶一样道：“狗应该不能喝茶吧？”
左潇接过自己的红茶，又扫了二傻一眼，就跟没事人一样补充道：“没事，死不了。”
陈女士举着茶壶的手算是真的落不下去了，要是再这么心疼自己的存茶，硬是不给狗倒一杯，好像自己作为上一辈的面子也过不去了？但是这件事不管是谁来评判，估计都会觉得不划算吧。
她沉住气，只给二傻盛了半杯红茶，咬着牙说道：“你这狗养得……挺好啊。”
“嗨，养狗和养人一个道理。”
左潇说出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劲，见着陈女士已经是竭力控制想要一个茶壶砸自己头上的表情，她咳嗽了一声，急忙转移话题。
“今天想和你谈谈，主要还是兴华楼的项目。听说你一个人已经完工，那就说明这个项目实际上早就放到你手上了，但是为什么是现在突然接下来呢？”
左潇开门见山，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陈女士抿了一口红茶，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完成的图纸，只是轻声一笑。
“你接这个项目只是为了名利，我接这个项目是为了古建筑。概念不一样，不能放在一起谈的。”陈女士态度强硬，语气摆明这是一件板上钉钉不需要再论的事情。
听到这话，左潇也不恼，反而只是平静笑了笑。
“我知道你一直想做古建筑，又不是让你腾个位置让出名利，别这么激动。”左潇安抚情绪道。
她下意识看了看二傻，没想着这只哈士奇端坐在位置上，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
“现代建筑的出现，的确是一大进步。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进步而放弃老祖宗的一些东西，这个道理如果都不明白，那作为建筑设计师还有什么职业道德。”陈女士的眼神凌厉，一上来就是说教的态度。“而你们对古建筑根本没有任何认同感，对待它的态度不过追求名利。既然你们是这样的态度，那我又何必要把机会让给你们这些晚辈？”
“汪汪汪！”
左潇都还没有太多不认同的情绪，反而是二傻最激动了。见着它疯狂甩着尾巴，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显然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啊这，总不能让原非白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吧？左潇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陈女士言语中带有不解的意思问道：“你这条狗这么激动干什么？喝了我的茶，还想咬人了？”
左潇赌十张图原非白没这个胆子。
“职场上一直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正常。”左潇这话不知道是在说给二傻听还是陈女士听。“前辈总觉得后生在一些事情上做不到最好，但是同样有个问题，那就是如果长辈不给晚辈腾个发展的地方，那晚辈怎么才能意识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呢？”
陈女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显然是对左潇的这话来了兴趣：“按照你这意思，难不成以后前辈都应该把更好的机会拱手相让，不成全自己全成全晚辈？图什么？”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左潇一只手抚摸着二傻的额头，安抚它的情绪稳定下来，可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暴露更多自己的身份。“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原非白也能接触这个机会。也许他对古建筑的认同感不会比您小呢？”
虽然陈女士是猜到左潇是来处理原非白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现在的时间点也许让左潇回去守着原非白画图会更有用。
她又给左潇倒了一杯茶，用劲最后友善的情绪说道：“你是我的女儿，但也是我职业生涯上最不能容忍的存在。大好前途不要了，就去做个商务，我也不知道你图什么。古建筑的项目不是原非白玩得了，他的建筑风格还是停留在现代吧，别丢了碗。”
红茶茶汤是颜色不像白茶那么清淡，反而是多了几分暖色。只是这暖色在左潇看来，可不是让然感受到温暖，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刺骨。
“我们的家事，就没必要扔到工作上。”左潇没有出接那杯茶，只是继续自己说着自己的。“现代建筑设计师不管如何都会接触到古建筑，原非白的确想法很多，但是我相信他能完成兴华楼的修缮工作。古建筑的工作也许不能一味再原有基础上修缮，也许有些时候稍微地改动会让它存活的时间更长，意义更大。想来我在国外那些年，你都是在国内跑古建筑的事。是，在这一方面你的确是前辈，但如果你真的那么看不上原非白，也不会在春节的时候对他来如此照顾。”
左潇向来将一些事情看得明白，陈女士的心思简单，不是那么难理解。只要是能明白这些观点，那就足够了。
她知道今天是谈不拢的，也没打算要从陈女士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有些时候啊，她们俩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至于能不能谈拢，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很好奇你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作品。”陈女士勾唇一笑。“你其实一直都在逃避罢了，我这一次出面，只是希望说能教会你接受现实。逃避什么的，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二傻听着这话，下意识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左潇。要说，在它的心中，已经找不到比左潇更杠的女人了。居然陈女士还认为左潇是一个逃避的人？
这个家教，怎么这么可怕？
左潇面无表情，但是二傻还是能感受到身边的情绪有明显的波动。它一声嗷呜，光明正大地趴在左潇的腿上，抬起那双蓝色的卡姿兰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左潇。
看那模样，是在安慰情绪波动的左潇。
见着左潇没有反应，它又不要脸地上前蹭了蹭，终于是让左潇冷静下来。她摸了摸二傻的额头，视线都落在自家哈士奇身上，语气冰冷地说道：“是，我的确在逃。只是我逃的人是你，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明白吗？”
陈女士的动作一愣，很意外这个答案。
“你的成就是我这辈子无法达到的。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设计，直接就让我顺着你的路走。在创设，我受前辈欺压，你忙着外面的项目不搭理我。等你回来得知事情前因后果，只是说是我的技术不够硬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陈女士，你在工作上的确很厉害，只是在一些感情问题的处理好，你还比不过二傻。”
“我那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是想让我用自己的身份去给你开路吗？路都是自己走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
“我当然知道路是自己走的，如果我想让你给我开路，我不可能从创设底层做起。”左潇打断陈女士道。“我只是把你当做母亲，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才出入社会的小姑娘罢了。哪儿懂这么多道理？我和你那说那些话，只是希望你能用母亲的身份和我聊聊。只是……我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努力让你认可我。后来认识了原非白，我发现你不认可也没事，做自己开心的事情也许更好。”
说完这话，左潇站起身，示意二傻该走了。
二傻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这情况怎么看起来是因为原非白才吵起来的？原非白难道还成为母女之间的隔阂了？
二傻小小的狗头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难道，这就是他原非白的魅力吗？
“这就是你看上那傻子的原因？抛弃自己的设计前途做一个商务？”
“谁知道呢？”左潇笑了笑。“也许以后，我是一个不简单的商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