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北平最大的青楼,清风楼自然是极有财力和后台的,坐落在北平城的中心位置不说,占地就足足一亩。
要知道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能开起来这么大的产业,服务北平的达官贵人,说清风楼的老板不是个厉害人物,估计都没人信。
楼前的车流中,宋府的马车并不起眼,而且意料之中地遇上了堵车问题,赶车的马夫鞭子都抡圆了,也没办法让马车挪上几步。
拿着请帖的顾怀眺望了下夜生活刚刚开始,成群结队往清风楼赶的马车们,无奈摇头:“这儿离宋府也不远,老黄,你直接驾车回去吧,等会儿喝完酒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赶车的老黄是个老实人,听了姑爷这般吩咐,“哎”了一声就把马车往路边赶,顾怀下了马车,暗自庆幸没把小环带来,不然赶小丫鬟回去,小丫鬟多半会不开心。
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有了家室的觉悟,顾怀负手走向清风楼大门,走了没几步,就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正和几个年轻公子谈笑的蒲弘。
见到顾怀来了,蒲弘脸上笑意更浓:“顾老弟来了?快来快来,这几位可都是北平的大才子,为兄今日能进这青楼,可都是沾了这几位的光,让为兄给你介绍介绍。”
一番介绍下来,顾怀心里有了数,这几个大冬天还摇着折扇一脸傲气的傻缺,原来就是北平出名的读书人。
因何出名?诗词而已。
顾怀抱拳拱手:“幸会幸会,不过蒲兄...今日这清风楼,怎么有些不对?”
这马车也太多了,而且摇着折扇的书生也太多了。
蒲弘拍了拍额头,仿佛才想起来:“啊,倒是为兄忘了说,今日不是小寒吗?再过些日子就年节了,今年北平冬至诗会没办,就延到了小寒,今日来这清风楼的,可都是北平一等一的才子,未来都是要走科举做官的!”
“科举一途,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南北分榜后,我等想要高中还是不难,”那几个书生都笑了,“蒲兄,这位是?”
“这位乃是在下的好友,宋府的赘婿,也是个读书人,今日来这诗会,说不得还要做上几首好诗呢。”
赘婿?几个书生一听,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那就不叨扰蒲兄会友了,我等先行一步。”
“诸位慢走,慢走!”
前后落差极大的待遇并没让顾怀感到意外,赘婿嘛...哪怕是读过书的赘婿,读书人们肯定也是羞于与之为伍的,而且蒲弘这话说的,还做几首好诗?把一个赘婿和他们这些有望高中的读书人相提并论,不是埋汰他们吗?
顾怀深深看了蒲弘一眼:“没想到蒲兄也喜欢吟诗作赋?”
“谈不上喜欢,略感兴趣而已,正好顾老弟是个读书人,为兄想着顾老弟肯定会感兴趣,这才花大价钱搞来了请帖,你看,这诗会看门的眼睛可精了,没点身份的,还真进不去。”
顾怀扫了一眼被几个小厮推攘出门的落魄书生:“不是说读书人不喜欢商贾气?蒲兄做生意的,居然能和这么多读书人称兄道弟,实在让人钦佩。”
“嗨,读书人读书人,有几个是真靠读书就能吃饭的?”蒲弘把手一背,大摇大摆带着顾怀往里走,“北平穷困的读书人多了,碰巧为兄还算有钱,银子砸下去,他们见着我笑得比见了亲爹还热情。”
话里话外充满了对读书人的鄙夷,顾怀笑了笑,跟了上去。
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拿出请帖,穿过正门,喧哗的人声和升腾的暖气扑面而来,一楼的大厅里,穿行而过的书生极多,都是三五成群,有些豪放饮酒,有些拿了宣纸细细斟酌,有些则是和同行的人指着立柱上贴了的诗词议论不休,端的是一副热闹场景。
更多的则是或淡妆素抹或浓妆轻笑的女子,穿着火辣的自然是青楼中人,以扇半掩面与闺蜜小声谈笑的自然是大家闺秀,这场景看得顾怀有些发懵,青楼...也有女子进吗?
大厅中央是搭了台子的,垂下一道幕布,略微透明的幕布后面有些纤细的人影把玩着乐器,丝竹乐声幽幽传出,倒是添了不少氛围。
而目光最聚集的地方,自然是台子上那几张座椅后面,正拿着宣纸细细端详的几个人,有一身儒袍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也有面相威严正和一脸崇敬士子们说话的中年人,不过正中那个胖胖的人影...倒是有些违和。
大概是注意到了顾怀的目光,蒲弘的声音响起:“今日这诗会,可是来了些大人物,那老者是辞官告老的前礼部尚书,右侧那人是前工部侍郎,如今的北平布政使,至于居中的那个人嘛,身份就更高了。”
他停下脚步:“本身就有才名的燕王府世子殿下。”
原来是朱胖胖。
顾怀若有所思,看来朱高炽有肥胖症是真的,他只是在那里坐着,赘肉就快撑破了身上的衣服,眼睛都快被淹没在脸颊肉里,面相极为和善。
“这三位就是诗会的主评?那阵仗确实够大的。”
按着请帖,小厮带着蒲弘和顾怀在靠后的位置坐了,看着不断有士子送上写好的诗词给三位大人物品鉴,蒲弘给顾怀倒了杯酒:“所以说今日做诗,要是做得好了,那可就不只得了才名,还有可能飞黄腾达,就这三位的身份,要是看中了谁,那真是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他嘴角勾起:“怎么样,顾老弟有没有兴趣?”
“诗词一道,在下是不通的,”顾怀摆了摆手,“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机会难得,真不试试?”
“要不蒲兄试试?”
“哈哈,顾老弟玩笑了,来,饮酒!”
......
二楼的包厢里,喝着果酒的徐妙锦有些无聊。
诗会这个东西,看多了自然也就觉得没意思,本以为北地的诗会会不一样,结果和金陵的诗会也没什么区别。
一帮衣食无忧的文人伤春感秋罢了。
中山王府家教极严,从小在深闺长大的徐妙锦不是不懂诗书,只是接触的层面高了,很难对诗书这种东西起什么兴趣,尤其是见过太多年轻士子那并没什么用的傲气后,徐妙锦觉得还是自己的大哥二哥和姐夫打仗的故事更好听。
可今日诗会是她自己求着和大侄子一起来的,在燕王府呆无聊了,就想出来走走,侍女倒是也有送几份点评极高的诗词抄稿上来给她过目,只是略微一读就让她有些意兴阑珊。
要么是情爱,要么是报国,借物抒情的更多,梅花都快被写烂了。
又一杯果酒下肚,徐妙锦已经有些晕乎了,正当她准备让人去和大侄子说一声,自己先回去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往楼下一扫,就慢慢瞪了起来。
嗯...?
居然是那个登徒子?
那天的场景在酒精的作用下重现了出来,傲娇萝莉慢慢咬紧了小虎牙:“这个登徒子来做什么?”
看着和蒲弘有说有笑慢慢饮酒的顾怀,傲娇萝莉有些不开心了,她眼睛转了转,挥手招过侍女,还没等她让侍女下去打探打探,楼下的变化又让她改变了心思。
几个年轻士子走到了蒲弘和顾怀的桌边,笑意盎然地坐下说了几句之后,突然变脸怒斥起来。
“不过是个赘婿,莫非看不起我等?!”
傲娇萝莉端了果酒,拈起果脯,来了兴致。
有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