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年无前身照见古今独行人,公子王孙何必问虚度我青春...”
从勾栏听完杨志卖刀的戏出来,夜已经有些深了,街道上见不到几个人影,顾怀紧了紧领口,哼着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调子,慢悠悠地往酒楼走。
大概是扮那个冷硬沉默的秘谍司主官扮久了,顾怀也差点忘了自己以前还是很随性的一个人,如今身边没人看着,他难得释放一次自己,倒也唱得很是快意。
酒楼门口已经挂上了停业的牌子,里面也熄了灯,顾怀愣了愣没想到芒种连门都没给自己留,估计是那莫名其妙的气还没消,只能摇摇头独自进了一旁的巷子,走向酒楼后院自己的小屋子。
刚到门口,才摸出钥匙准备开门,顾怀就眼神一凛看到了门前的一些痕迹,他猛地转过了身,冷喝道:“谁?”
“掌柜的...”
苏玉瑟瑟发抖地从角落里走出来,一张小脸冻得发青,看她身上居然就穿着一身小衣,还有些短,动作之间露出些腰腹的皮肤,顾怀大吃一惊,连忙脱下外袍给她披上:“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呆着,这副样子跑出来做什么?”
“呜呜...”
大概是冻得狠了,苏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顾怀赶紧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好了别急,先进门再说。”
小屋里虽然熄了灯,但整个后宅连在一起的土炕是烧着的,顾怀伸手进被试了试温度:“快上炕,把被子捂上,我再添些柴。”
外屋的院子里放了不少柴禾,顾怀跑出去抱了些送进土炕的炕口,又挑了挑让火烧得旺些,这才进了屋子,苏玉捂着被子在**,一双大眼睛紧紧追着顾怀的身影,看着他终于忙完递过来一杯热水,那大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顾怀叹了口气:“发生了什么?”
苏玉微微起身,小衣本就宽松,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风景,她接过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低低地道:“我姐夫...”
“老贾?”
“嗯...”苏玉垂着眼帘,期期艾艾地道:“今天元宵,他喝了些酒,然后就钻进了我屋里,我都已经睡下了,他想...我就这样跑出来了。”
“这么禽兽?”顾怀怔了怔,叹了口气:“这个老贾也太不像话了...没事,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不要!”苏玉惊慌起来,连连摇头。
“怎么?”顾怀蹙起眉头,“你害怕?放心,酒后失德而已...毕竟是一家人,等他酒醒了,指不定多羞愧呢,额...难道你被他占了便宜?”
“不是的,”苏玉头埋得更低,“不过...他不是一时酒醉才这样。”
“嗯?”
苏玉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进了屋,我就踢他打他,想把他推出去,然后...然后我就听到了屋外我姐姐的声音,她叫我从了姐夫。”
还有这等事?
“我想明白了,姐姐之前就问过我愿不愿意给姐夫做小,当时我还以为姐姐是在开玩笑...肯定是姐夫先跟她说过了,姐夫早就起了这心思,我怕...”
“这就麻烦了。”
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这事严格说起来跟顾怀也没啥关系,但苏玉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在酒楼里也勤快肯干颇为招人喜欢,老贾都多少岁了?让这小姑娘羊入虎口嫁给那老茄子,但凡有点正义感都看不下去,而且小姑娘本身也不愿意...
顾怀踱步许久,皱起眉头:“要不...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先躲一躲?”
苏玉眼里有了些希冀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下去:“之后呢?以后呢?”
“额...”顾怀两手一摊,“难道你还不回去了?”
苏玉立马摇头:“我不要!回去了姐姐姐夫肯定还要这么干,我...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顾怀想了想:“那行吧,你就先呆在这里,等风头过去,再寻个去处就是了。”
“去处?掌柜的不留我在这里么?”
太白居?顾怀心想十二卫城都修一半了,大同也很快就要进朱棣手里,这里肯定很快就要战火纷飞,说不定都拖不到开春,到时候自己这个掌柜都要无影无踪了,哪里还能收留你。
“唔,这里就我一个男人,不合适不合适...”
苏玉紧张起来,她想了想,红着小脸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一张双臂猛地扑进了顾怀的怀里,她本就只穿了一身极薄的小衣,身子也刚刚长开,顾怀只是居高临下地一低头,就透过那宽松的领口一览无余地看到了些不该看的风景。
“掌柜的,你要了我吧!”
小姑娘的身子有些发抖,说话都有些喘,顾怀整个人傻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小姑娘鼓起勇气仰起小脸:“我...我不嫌你老!”
顾怀整个人都无语了:“我知道你不嫌我老,不过丫头你还小...”
“不小了!”苏玉努力挺起胸膛,“我哪儿小了?”
顾怀哭笑不得:“我不是说...我是说你年纪小...”
“隔壁胡同的杨家姐姐才比我大一岁,现在都有身孕了,我才不小呢!”
苏玉的眼神越发大胆火辣,小姑娘一瞬间居然有些妩媚:“我...我会伺候掌柜的,也会给掌柜的生孩子,我...我喜欢掌柜的!”
她一把扑到顾怀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衣服,搂得更紧了。
“坏了坏了...”
顾怀暗叫不好,这不就跟后世离家出走的少女一个性质?这哪里是什么喜欢,分明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分不清感激和爱恋,而且对成熟些的男子有些仰慕而已,难怪后世那么多女孩子那么轻易就失足了,这观念传统的古代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年轻、鲜活、如同花蕾一般的身体在暗室之中投怀送抱,甚至卑劣一些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有几个正常的男人能经得起这样的**?
顾怀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但他还是像被蛰了一样推开了苏玉,面对苏玉愕然的小脸,顾怀一脸正气:“顾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虽然不敢自诩圣人君子高风亮节,但君子不欺暗室的道理,顾某还是懂的!眼下若是要了你,既不合礼法,又乘人之危,这样的我,还是你喜欢的我吗?”
“嗯?”
小脸红红的苏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不懂,但多少知道顾怀是在为她考虑,眼神越发迷离了起来,觉得掌柜...好像更招自己喜欢了。
不等她想明白,顾怀就问道:“你希望我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败类小人?”
“掌柜的自然是正人君子...”
“那就对了,来,躺下,盖好被子。”
顾怀二话不说一按她的肩膀,将她摁倒,然后又用被子掩上,苏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茫然:“掌柜的,那你...”
“对了,你吃了么?”
苏玉越发茫然了,她摇了摇头,顾怀连忙接口:“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待到房门重新掩上,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小姑娘躺在被子里,闻着上面全是掌柜的味道,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掌柜的为什么问她吃没吃...难道是掌柜的也饿了?
而在门外,刚刚松了口气准备去厨房的顾怀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猛地绷紧了身子。
没顶着那渗人的妆,素面朝天的芒种站在屋檐下,笑得妩媚,一字一顿:
“正、人、君、子?”
……
正月十五元宵过不过,不影响德州城里商铺开业与否,做生意的都喜欢节日,因为节日往往意味着挣钱更多,除了大年三十到初三那几天,谁平日会给伙计们放假?
如此一来太白居自然也不能免俗,才过卯时伙计们就已经上了工,厨子老贾自然也来了。
只是和平日的闷声不响去后厨不同,今天的老贾有些气急败坏,昨日小姨子跑出来他心急火燎地找了一宿也没找到那小丫头,快到天亮的时候才想起了太白居的顾掌柜,趁着这上工的时间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小姨子就在这儿,一想到小姨子在这儿呆了一宿,孤男寡女的...老贾登时就怒气上涌脸红得像猪肝一般。
于是当着一众伙计的面,他怒火万丈地指着顾怀的鼻子吼道:“姓顾的,我要告你!告你拐带良家妇女!”
苏玉一见这昨夜露出禽兽嘴脸的姐夫,忙怯生生地躲到顾怀身后,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角,顾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怕你?你信不信我告你个奸污妇女、败坏伦常?”
老贾滞了滞,然后越发气急败坏:“凭什么?你个外乡人何必管这等闲事?还不是对我那小姨子起了邪门心思?诸位快来看看啊,我老贾在德州大半辈子了,今儿居然给一外乡人欺负了!”
可大堂里酒楼的伙计都和顾怀关系不浅,要么是他带来的要么是他招来的,谁肯为了平日好脸色都没一个的老贾出头?都是闷不吭声地看戏,吃饭的客人倒也有几个,有个还是对面浑堂的谢掌柜,只见他慢悠悠放下筷子,抿了口酒,这才站起身子:“就是要认得,才一告一个准儿,是非曲直不好说,但这小姑娘人可是在这儿的,到时候进了衙门...哼哼。”
老贾如果真想打官司,顾怀是不怕的,先别提他压根没打算继续把这酒楼开下去,就说这事再怎么掰扯也是老贾不占理,他又没真把苏玉怎么样,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和老贾上衙门?
但有人帮忙站出来说话,总还是要道谢的,不止是浑堂谢掌柜,几个顾怀招进来的伙计也帮着开了腔,几句明里说尽公道,暗里冲他使劲的话听得老贾直瞪眼,眼看顾怀笑着朝那些帮腔的人拱手道谢,那个顾怀刚招进来打杂的魁梧伙计更是神色不善,老贾色厉内茬地道:“好!姓顾的,你等着!这事没完,没完!”
说完也不等顾怀回话,便挤开人群,灰溜溜地离开了。
眼看热闹平息,伙计们也各自去忙了,顾怀笑了笑,但那笑容在看到身后小家碧玉的苏玉,和不远处恶狠狠盯着这边的芒种后,笑容又变得苦了起来。
该怎么安置这小姑娘?昨夜芒种发了一通脾气,说是要带这小姑娘进秘谍司,这...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怀走出大门,看着阴晴不定的天空,默默盘算着离开的日子。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神色阴沉的老贾站定脚步,只觉得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他看了看衙门的方向,却怎么也不敢真一纸诉状把顾怀告上公堂。
那莫名其妙的调料,这些时日他也偷出来了不少,壮着胆子加进菜里尝了尝,算是明白了酒楼生意为什么这么好,而这么些时日了也没见人出问题,说明这玩意儿还真没什么把柄可抓,可眼看着顾怀有这样发家致富的法子,他却怎么也学不来,自然有些着急上火,这才会借着酒劲想去找小姨子泄泄火...
可恨那后厨的伙计一双眼睛盯得实在太死,才没弄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现在和掌柜闹翻了,酒楼也回不去,这可咋整?
自己那开酒楼的梦想...
老贾跺了跺脚,满心的不甘,最后直接走向了后街,打算找一找那相熟的神婆。
他要扎个草人咒一咒那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