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

沈彦宸揉着额角,望了眼窗外空疏的雨意,细细回想他竟然睡着到下雨了才醒,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自那天起,他眼前像有一把匕首,夜夜寐不能寝,今天竟在外面睡着了?

天色越来越暗,程安点亮灯后便俯身恭敬问道:“主子,看雨势应该要下一整夜了,现在可要传膳……”

话未说完,程安就看到他不耐的抬手,只好暂且退下。

哗哗依然的雨水滴答在台阶,沈彦宸拿起茶杯正要抿一口,不经意间瞥了眼桌上的一个物件,在烛光的照耀下,桌上有个璀璨发光的东西。

沈彦宸脑海里炸开一声雷鸣,杯子砰然落地,哐当的一声,程安闻声破门而入。

只见沈彦宸一脸惊愕不已的盯着桌上一个玉佩出神,破天荒的听到他急切不平稳的声音:“刚刚谁来过,快,快!找她!她还在,她还在……”

思念像岩浆一样翻滚,把他的心烧得灼热难熬,已经到他不可承受的程度了,沈彦宸魔怔般的抓住那块玉佩。

沈彦宸像一阵疾风,穿过一条游廊,穿过一道道门,穿过他孤单等待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一直冲到福缘寺门口,嘶声力竭的喊出翻腾在心中亿万次的名字:“方清瑜!”

所有人吓得不敢吱声,程安强压镇定的说道:“回主子,方姑娘不在……”

顾不得停留,沈彦宸旋即一挥衣袖,转身离去,压下心底疯狂的悸动,刚刚在姻缘树睡着的他,那么她是否在那?

清瑜,你真的回来了吗?

氤氤氲氲的雨雾染遍黑夜,沈彦宸冒着大雨急匆匆的赶到后花园,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只见面前有一把紫色玉骨伞,伞上画着一对鸳鸯,伞下站着一对人。

少女穿着紫罗兰色罗衫裙,男子一袭墨色大麾,雨声茫茫,却淹没不了少女的嬉闹声和男子的咒骂声。

“玄泽,你放手,你又捏我的脸,讨厌!”

“蠢女人,都叫你不要乱跑了!你怎么来到这了啊!”

“好啦,好啦,我来玩一下不行啊,就跟你回去啦……”

“走,本尊回去再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乱跑!”

甩开祁玄泽的手,祁玄泽便想拥她入怀里,忽然一道冰冷刺骨声音穿过莽莽雨雾直达她的心脏,仿若隔世的熟悉。

“谁也不准带走她!!!”

一张俊脸冷然震怒,沈彦宸攥紧拳头,一字一字,字字千钧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方清瑜转头望着雨中的白衣男子,挺拔俊秀如山上白雪般衬着幽光,细长剑眉下的眼睛,红如宝石般耀眼,雨水漫过他的眉头,哗啦啦的水花落在他的身上。

她沿着一道蜿蜒的时光阶梯,百转千回之中又遇见了他。

“你是……”方清瑜的心忽然停了,怔怔的望着他。

他眼中的光芒如繁星般温和灿烂,却掩不住淡淡的哀伤,太过清澈得细腻柔和,又太过灼热得浓烈侵人……

脑子一懵,方清瑜半天冒出一句:“我认识你吗?”

我认识你吗?

沈彦宸的身体如撕肉裂骨般的,血淋淋的痛,不容忽视!

这个坚硬的男子又一次决裂地想哭,心摇摇欲坠的像置身在狂风浪卷的大海里,被浪一次接一次地打入海底……

他想过很多次,重逢时她会怎样,依旧叫他小宸,也许她会生气,也想过她会恨他,或者在她听了解释后会原谅他,然后笑着喊他小宸,有没有想我啊……

到头来却是一句,我认识你吗?

自看到那两人起,他的心里身体里就积满了风暴,几欲破体而出,却在这瞬间嗖的一声被洗涤过,从里到外都空了。

还是这么木,祁玄泽望了眼完全僵化的某人,冷哼一声:“师弟,她不是你的丫鬟,她是我祁玄泽的女人,现在师兄要带走她!”

“我说过,谁也不准带走她!!!”

拔卓挺立的身躯微微颤抖,白龙剑上流转着寒光,沈彦宸垂下眼帘,熊熊怒火在眸底燃烧,杀气将一触即发。

这下换方清瑜错愕了,她眨巴着眼睛,为啥她不能走呢,咱俩熟吗,便不经大脑的甩出一句:“你谁啊,凭什么管我啊?”

你谁啊?

无力的扶着额头,沈彦宸摇晃着缓缓倒退一步,眼中难以置信的惊愕,脸色煞白,充血的赤目直勾勾的盯着她,消身蚀骨的痛,满口如刺的涩,用尽这一生力量,一字一顿:

“方清瑜,你恨我吗?”

祁玄泽不禁一愣,他俩真认识?

祁玄泽一手痞痞的搭上方清瑜的肩膀,脸上立即褪去闲散的神情,扬起下巴丢了记冷冽的眼神,阴恻恻道:

“不论你们什么关系,她现在是我祁玄泽的女人,师弟,你这样阻拦是什么意思?”

敢抢我的人,就算你祁玄泽是师兄,什么魔教教主,他沈彦宸照样杀无赦!

沈彦宸的整张脸瞬间郁结起来,眼中如利刃般的杀意一闪,白龙飞窜出鞘,一道狂澜凶猛波涛的剑气不偏不倚的直逼祁玄泽。

四周刹那青光横亘,气流扭曲翻腾如深海漩涡般狂躁鼓动,世界明灭纷乱得只剩下黑白两色!

“怎么打起来了!别打啦!”

头皮一阵发麻,方清瑜搞不懂哪里出了错,但她不希望两人中任何一人受伤,黑与白在她眼前交错流转变幻。

她想要阻止,便脑子一热,朝打斗中奔去,然后直直的被抛飞在地。

“靠!”

她忿忿骂完一句,立即给无数小星星给弄晕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都住手!你们两个都疯了吗!清瑜被你们打伤了!”

抱起昏厥的少女,江伊向来妩媚的脸色霎时阴沉得骇人,“全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