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果实疑似可以短暂制造出原人物的幻影，再现能力者的能力与意识。
这种幻影没有真正的实体，只能短暂存在， 但似乎真的可以影响到现实。
从这一点来看，或许与孤高之红身边狸猫的化狸果实，可以通过记忆具现出他人的影像，有些相似。
“西格老爹……”紫罗兰双手放下，她脸色有些复杂，走到了西格的身前。
紫罗兰在意的地方，并非是幻影果实的强大能力，而是她刚才看到的东西。
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她一直都在尝试窥伺小丑的心灵，而在刚才小丑回忆的时候，她也窥见了一些小丑内心深藏的记忆。
“还是亲眼看看吧。”
紫罗兰伸手作出OK的手势，放在了西格的眼前。
……
滚烫的烈火燃烧中， 昔日的马戏团旧址在烈火之中轰然倒塌。
与房屋一起被烈焰所吞噬的，还有没来得及逃脱的哈皮尼斯与魔术师两人。
冲天的火光映亮了夜空，从那片燃烧的废墟之中走出的仅有一人。
七彩的虹光一闪而逝，守护神姗姗来迟。
“为什么是我？”
三个人之中，一个是神王子，一个是拥有“神之力量”的魔术师。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你不是神吗？你不是神国的守护神吗？”
面对小丑的连续质问之下，守护神火光之下的面庞显出几分老态。
“就算被称作是守护神，也远远达不到全知全能、明察秋毫。”
守门人的面庞上显出几分疲态，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洞察整个神国全境，将所有事物收入眼中。
“这个国家中从来都没有什么神。”
“我只是一个守门的老头子罢了。”
守门人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小丑，轻声念道：
“如果你还活着，只会被神王迁怒，下场或许比死更可怕。”
守护神将最后的幸存者抓起，身体再度化为虹光迅速消失，冲向云海下方的蓝海。
……
神王审视着面前的小丑，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面对小丑的突围，他一直都很从容，坐在神座上俯视着这场战斗，但他此刻也终于有微微的动容。
周边的诸神与士兵们也已经重新涌上来了，将小丑团团围住。
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小丑一身是伤，身形颤颤巍巍的，几乎没有多少完好的肌肤了，小丑服被鲜血染红，只有一直护住的面庞上没有多少伤。
哪怕还有最强大的几名上位神没有出手，能够突围到这种程度，哪怕是神王也要另眼相看了。
虽然是叛乱，但这么多年以来，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
“都退下。”神王轻轻挥手下令，周围的士兵们顿时向后退开，空了一大圈的空地。
“我很意外。”神王轻声说道：
“你居然真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神王与挑战者的决斗了。”
神王紧握拳头，身体体表在此时悄然覆盖上了一层灰色如石质一般的东西，往前点射而去。
漆黑的暗潮奔涌，小丑也捏起拳头，涌动的黑暗狂潮在刹那间爆发，扭曲的引力让地面开裂，碎石拉扯到空中。
吼！
威严的咆哮声之中，黑炎龙的幻影再度出现，暗暗果实制造出的浓郁黑暗与黑炎龙喷吐的黑炎在此时完全爆发。
但下一瞬。
神王的身影如金色的流星贯穿黑暗，仅凭一击便穿入黑炎龙的幻影之中，将这具庞大的幻影撕裂粉碎。
轰然的巨响之中，空岛的地面震动了一下。
神王一抬手，掀起的劲风将烟雾吹开。
龟裂的大地之中，神王挺拔的身躯立于原地。
他赤手空拳站在那里，胸前编织精致的金色长袍被火焰灼烧开，体表被熏黑的石质般物质在退散，重新恢复了人类的肉体，可以看到只是受到一些浅浅的擦伤。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神王背负双手，他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俯视着在他面前勉强站立着的小丑。
小丑的状况则惨烈的多的，神王的一拳正中他的面部，他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来，却相当地吃力，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脸上的油彩小丑妆被弄花了，全身上下满是鲜血，而小丑服也已经破破烂烂的，看起来非常凄惨。
哪怕突破诸神的阻挡，来到了神王的面前，但他的面前依然是无法逾越的阻碍。
神王审视着眼前的小丑，微微皱起了眉头：
“明明已经掌握了不俗的力量，还是双能力者，居然还在继续你的小丑游戏吗？”
他摆了摆手：
“跟我回去吧。”
“将这身可笑的衣服扔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也将脸好好洗干净。”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你还可以当回你的王子。”
对于其他的神来说，这一次的叛乱是国事。
但对执掌国家的神王来说，其实只是家事而已。
小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还在闹？”神王眉头蹙得更深，他眼中隐含怒火，暗暗瞥了一眼周遭远处的诸神们，声音中多了一分按捺不住的愠怒：
“你还要让我蒙羞到什么时候？”
小丑挺直了腰背，看向眼前的神王，面上依然没有表情。
“所以，你从来没有理解过他。”他轻声说道。
“嗯？”
神王在此时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小丑此时的声音让他有些陌生，他紧紧盯着小丑的面庞。
刚才的一击之下，将小丑脸上的油彩小丑脸妆容弄花了，而妆容之下的小半张脸，似乎与他记忆之中的神王子有些出入。
“你……你是谁？”
神王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巨大的恐慌，之前的冷静与从容轰然崩塌，下意识退了两步。
“我？”
小丑轻轻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并没有笑出来。
“我是乔克（Joke）。”
这是小丑的一场玩笑。
乔克……
神王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中像是一道惊雷划过；
“你是那个将他引上歧路的小丑？就是你带坏了他？”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不止是神王，周围也起了一阵**，诸神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站在战场中央的神王与小丑。
“怎么回事？”
“他不是神王子？”
“也对，他脸上的小丑妆与衣着风格都与当年的神王子一模一样，身材体型也相近……没有人知道小丑面具后的人是谁，所以他隐瞒住了神王？”
“那么， 如果他不是神王子，那么真正的神王子呢？”
其实神王子才是小丑乔克的引路人，但现在乔克已经没有反驳的欲望了。
“他从来不指望你的理解或者支持。”小丑轻声说道：
“只要不横加阻挠、哪怕只是对他不闻不问，将他视作陌生人都好。”
“支持他想做的事情，问他扮小丑的初衷，给他一点希望……有那么难吗？”
“闭嘴！”
神王的声音如惊雷乍现。
狂风咆哮，风暴以神王为中心刮起，一阵飞沙走石，而那两个人正站在风暴眼中。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雷霆在神王的指尖汇聚，神王双眼绽放湛湛神光，浓烈的杀气几乎沸腾。
但忽然之间，所有的杀气骤然消失。
两道虚淡的幻影，突然在小丑的身边空气中出现。
左边，是一个与小丑相差无二的笑脸小丑，在小丑妆之下，他的模样几乎与小丑本人没有分别，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一些。
右边，则是一个戴着白色礼帽的年轻女魔术师，她是上一任的幻影果实能力者。
两道幻影一左一右站立，都在以一种隐含担忧的神色，看着站在中间的小丑。
小丑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之中是三个人的合影。
连续战斗，他的力量差不多被消耗殆尽，此时生命气息也还在迅速流逝，但那两道身影却相当凝实，与之前的幻影似乎不太一样，几乎难以分辨出真假。
他们并非是果实召唤出的死者的灵魂。
幻影果实的能力，是复刻出死者生前某一刻的幻影，虽然两道幻影还拥有各自的意识与能力，但终究是死者的复制体幻影。
真正的死者，早就死在了大火之中。
神王的怒色忽然停顿，他死死盯着那个幻影小丑，脸色忽然有点苍白。
“他们都已经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大火里。”
站在两人中间的小丑低声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隐约浮现出了一片火海的虚假幻影。
跃动的火光，倒塌的房梁，空气在幻影的火光之中扭曲，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是小丑记忆最深的场景，他是三人之中唯一的生者，但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场大火。
神王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他盯着神王子的面庞，瞳孔在颤抖。
“所以……你是来复仇的吗？来报复我的？”
神王的一纸禁令驱逐了全国的马戏团，神王子被软禁宫中一年，而紧随其后的追捕令，则间接促成了那场大火与死亡。
复仇？
神王子的幻影缓缓摇了摇头。
他与旁边的魔术师幻影、小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两个小丑站到了一起，突然交叉着腰又蹦又跳地转圈，跳起了滑稽的舞步。
“自称为神、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物们……这是我们平民的一点小小杂耍把戏…”小丑乔克轻声说道。
有朝一日，将三个人的表演搬上诸神的舞台，用表演传递快乐……这是神王子哈皮尼斯的愿望。
他的目光又瞥向旁边的魔术师。
魔术师出身蓝海的磁鼓王国，在那里曾经有一名怪脾气的庸医用死亡唤醒了国民与医生…这也让她踏上了远行的道路，抵达了云端之上的空岛神国。
庸医临死之前念叨的金句，也被魔术师经常挂在嘴边。
“人在什么时候会死？是心脏被枪打中的时候？不对。得到不治之症吗？也不对。”
“是被世人遗忘的时候。”
哈皮尼斯的愿望是在诸神的面前进行表演。
而小丑乔克的愿望，则是希望早已死去的小丑与魔术师能够……活下去。
诸神以为这是神王子的复仇。
金狮子以为这是王子复仇、父慈子孝的戏码。
小丑巴基以为小丑乔克是抓他取乐。
而这些只是小丑的玩笑。
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诸神在列的盛大舞台上，两个已逝之人的幻影进行的表演，将留存在在场观众的心中。
这是他们三个人最后的表演。
魔术师摘帽弯腰鞠躬，帽子之内白鸽的幻影从中振翅飞出，而后又迅速化作飞刀，擦着小丑的身子划过。
抛飞刀、喷喷火、扔小球……
不合脚的特大号鞋子、宽松滑稽的小丑服，蹦蹦跳跳的脚步。
这并不是什么高超精彩的表演，小丑的身影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摔倒。
在这片战场的中心，一名小丑与两名幻影不合时宜地开始了表演，与刚才的战斗格格不入。
诸神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此刻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表演，没搞清楚这印度电影一样突变的画风。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应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许多人偷眼瞥向距离战场舞台最近的神王，却看到了他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铁青，脑门上青筋暴起。
“无聊透顶。”金狮子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
他是来看父慈子孝戏码的，不是来看小丑表演，这让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小丑在战场上跳着滑稽的舞步，而他感觉真正的小丑好像是他自己。
“西格老爹？”紫罗兰将手从西格的眼前放下。
“不用干预。既然他们的演出开始了，就看到最后吧。”西格平静说道。
他轻轻拍掌，似乎是在打着起拍，无形的念动力如风暴掠过，这片空岛战场上的草丛在一左一右轻轻摇摆，像是舞台下鼓掌的观众。
彩色的大卷发红鼻子最滑稽的步伐
这样的快乐你学会了吗
用笨拙又惊险的杂耍继续跟你装傻
所有的悲伤统统忘了吧
噗通。
这场表演才刚刚抵达尾声，小丑乔克就脚下一软，身体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上。
这并非是追求搞笑效果的表演，而是他的力量已经快耗尽了，无法再支撑住了。
一左一右两道幻影模糊了一下，神王子与魔术师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自己的舞台同伴，但手掌却从小丑的身体里穿过…
哪怕复制了意识，他们也终究是已逝之人的幻影，没有真实存在的身体。
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啊。
两名幻影伸手的动作僵硬了一下，而后缓缓收回。他们面对着观众，微笑着鞠躬致礼。
战场上寂静无声，诸神脸色古怪，只有西格那一边的云彩上响起零星的掌声。
其实西格欣赏不来马戏团小丑的杂耍把戏，不过这不妨碍他鼓鼓掌当马戏团气氛组。
“演出收场，感谢观赏。”
小丑乔克抬起头，目光在脸色怪异的诸神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脸色铁青无比的神王身上。
神王的拳头紧握，他耐着性子看完了整场表演，看着小丑跌倒在地，两道幻影最终消失……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对着幻影之前站立着的地方，自言自语：
“这并不好笑。”
“所以，结果还是失败了吗？”小丑乔克扯起嘴角，笑了笑。
“我早就说过，哈皮尼斯他太天真了啊……”
滋啦！
神王的手上一道金色的雷霆之枪倏忽而至，于刹那间贯穿小丑的胸膛，也将他的身躯砸飞出上百米，落在一处水洼边上。
呼……
小丑喘息了一下，勉强挺直起身子。
他看着身旁水洼之中倒映出来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小巷子里，两个互相搀扶的小丑。
“妆花了啊……”
小丑将手指伸到胸前染血的伤口之中，沾上了鲜血，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让嘴唇上重新出现了一抹殷红。
他轻轻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那张惨白的小丑面孔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明明嘴唇上涂抹着鲜血，但他的笑容没有以往的僵硬、惊悚，而是终于如释重负。
作为唯一的生者，他的精神一直被困在当年的大火之中饱受折磨。
现在，他解脱了。
……
神王站立原地未动，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剧烈变幻着。
金狮子则是摇了摇头，目光冷厉。
他已经发现，小丑乔克是在利用他的复仇心，借助他的力量闹事……
“无聊透顶的把戏，不过能将我也耍了，也算是一条好汉。”他的身体漂浮而起，飞向远处的空岛群。
另一方，雷云宙斯化作的云层笼罩而下，天空骤然阴沉。
神王抬起头，看向云端上的西格。
“你又要做什么？”他沉声喝问，话语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耐心。
云巅之上，西格俯视着倒在血泊里的小丑，以及远处富丽堂皇的神国天宫，他低垂下眼睑。
“没什么。”他平静道：
“就是突然觉得这个国家挺碍眼的。”
“我要毁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