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义子,而且是极为看重的义子,沐家受到的照顾是当年所有义子中“最多”的。

所以,朱瞻壑称沐昕一声沐三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沐家其实也是比较有意思的了,因为就算是朱瞻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忠于的到底是大明,还是只要是朱家的血脉就都可以。

当年老爷子靖难,说沐家没有收到消息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靖难可是打了四年的,要说沐家没有收到消息那肯定是扯淡了。

这么一说,那可就有意思了。

当年太祖高皇帝让沐家时代镇守云南的时候是给了三十万大军的,有这三十万的大军,再加上沐晟和沐昂虽然都不是顶尖的将领,但也是比较出色的了。

三十万大军再加上两员大将,老爷子的靖难能不能成功还真得挂上个问号。

而且,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沐英与懿文太子朱标的感情可是非同一般的,当年得到朱标病逝的消息时,沐英可是一病不起的。

虽然说老爷子靖难的时候沐英已死,次子沐晟接过沐家的重担,但沐晟和建文帝也是同辈人,不说是一起长大,但也是一起玩儿过的。

这样的沐晟却没有带兵进京勤王,朱瞻壑还真是觉得意外。

不过倒也算是合理,因为这一来是沐家如果动了,那云南就会面临很大的威胁,毕竟陈季扩的异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尾大不掉的交趾一直都是大明的一个问题所在。

这二来嘛,其实真要说起来,当时谁也没想到老爷子能够靖难成功,这还是得多亏了大明第一代战神李景隆啊。

不过这都和现在的朱瞻壑没有啥太大关系了,因为沐家是忠于大明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不排除因为他这个蝴蝶而产生异变,但异变通常也不会突然发生,尤其是人心这一块儿上。

“沐昂,你二哥那边的情况如何?”自己儿子说了不好听的话,朱高煦只能是站出来打圆场。

他要是不站出来,那怕是没人站出来了,等沐晟自己圆这个话题的话那就显得太尴尬了。

“目前来说还好。”沐晟亲自给朱高煦父子俩倒了水,然后对着正要离开的汉王妃欠身示意。

这些事情已经涉及到国事了,汉王妃识大体,不会随意参与到这里面去,而沐家现在也没有别人什么人可以接待了,沐昂只能欠身以示歉意。

“陛下去年年终的时候才派人将陈季扩放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去年我们大明的胜利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陈季扩虽然有心想要重新起兵,但他麾下的那些将士们却不见得有信心。”

“不过这种情况也仅限于眼前了,等再过段时间,怕是陈季扩还是会如同前几次一样搅起风雨的。”

“你看吧。”朱瞻壑摊了摊手。

“要我说,你们还是没找到关键,找到关键了,那所有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了。”

“什么关键?以你的性子来看,关键就是杀吧?”朱高煦没好气的点了点儿子的额头。

朱瞻壑又摊了摊手,但并没有说话,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世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这交趾地况复杂,当地百姓都是以部落的形式聚居,山路难行,消息闭塞,他们基本上都不怎么了解外界的消息。”

“同时,各地酋长都心怀前朝恩典,不愿意归附大明,这才导致了陈季扩一次又一次的反叛。”

“沐三叔。”朱瞻壑猛地坐直了身体,一脸正色地说道。

“交趾的问题我曾经了解过一些,我知道您说的是对的,但是您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问题吗?”

“您说交趾的各地酋长心怀前朝恩典,不愿意归附大明,那具体原因是什么?”.

“这……”沐昂愣住了。

“我想,您可能没有想过吧?”朱瞻壑笑了笑,抬手制止了自己父亲想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开始分析了起来。

“交趾的各地酋长为什么心怀前朝恩典?那是因为北元的制度!”

“北元的税收政策比较复杂,不过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有一条税收制度,尤其是在对于交趾这种交通不便的地方,通常都会实行一种名为包税制的税收制度吧?”

沐昂的眉头皱了起来。

何为包税制?简单的来说,包税制就是一种朝廷将一个地方一整年的税收,以一个总价报给各地的酋长,然后酋长们按照这个数字缴税就好了。

然后,酋长们再向最底层的百姓收税。

包税制,是一个上损害朝廷利益,下损害百姓利益的税收政策,肥的就只有中间的酋长,因为酋长们只要把朝廷定下来的税额给缴纳了,他们对百姓是想收多少就收多少。

听起来是不是让人觉得很难以置信?这种制度下的百姓不反叛也就算了,还帮着陈季扩反抗大明的统治。

要知道,大明的税制还算是比较清明的了,农税和商税都是三十税一。

其实原因很简单了,有一个词叫做欺下瞒上,而用在酋长的身上可能就得倒过来了。

欺上瞒下,他们以消息闭塞的百姓为筹码,欺负大明,同时同样是以消息闭塞这个点,将百姓们心中的大明给塑造成了一个比元朝统治者更残暴、更苛政无度的形象。

“沐三叔应该想明白了吧?”见沐昂陷入了沉思,朱瞻壑也站起身来。

“您看,这么一说就应该明白了吧?”

“说到底,交趾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那是因为您和沐二叔他们没有做到一件事。”

“有个词名叫吊民伐罪,我觉得应该比较合适您。”

“当然了,也不是我没有见识,张口即来。”

“我知道交趾的问题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如何将消息传达给最底层的百姓们也是一个问题,不过这就不是我考虑的范畴了。”

“对于我来说,能把事情给您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我的最大能力了,至于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嘛……”

说到这里,朱瞻壑朝着沐昂笑了一下,笑得沐昂心中发慌。

“我有,但是不适合您,您也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