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得不走的棋5 问责 青豆
冯培明给出的第一条办法,就是找施工单位垫资搞建设,边建设边找投资。就这一条,就把其他参与竞标的施工单位全给挡在了红线外,最后只剩下万河一家。
然而万河不是傻子,万氏兄妹在建筑这条河里这么些年,能到现在这个规模,不能不说他们有超人的智慧和过人的胆量。万河提出的条件是,让建设单位以原有土地作抵押。也就是说,万河替高校搞了工程,高校如果不能按期支付工程款,万河将拿高校在城区的校址和土地抵押。
真正的落脚点在“土地”两个字上!
还有,闸北新村已经规划或划拨给高校的土地,万河享有部分处置权。也就是说,当旧校址土地作价后仍不能偿还工程建设款时,万河可以拿闸北新村的土地抵押。
两边都是土地,而高校对土地是没有处置权的,土地属于国家。万河跟高校签订的合同,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违法合同。这点,万河清楚,高校也清楚,作为主管部门领导,李希民更是清楚。
大家都清楚,可是大家都要凑齐了来犯这个错误,李希民心里,就不只是疑惑了,是怕,是比怕还要严重的感受。闸北新村虽然是一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工程,但真要追究起来,漏洞或是后患还是不少。
现在崔剑就站了出来。他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敢于向规则挑战的人,也是第一个向政府发难的人!
李希民想,崔剑敢讲,是因为合同不是他当院长后签的,或者,他当院长后,仔细研究了合同,终于发现,高校跟万河,在这项事关百年大计的重大战略工程面前,都抱了可怕的投机心理。
“崔院长,这事,这事……”李希民捧着水杯,有些张口结舌。
“李厅长,这不是我崔剑个人的意见,是全院教职工的意见。另外,闸北高教新村这样搞下去,是有悖最初建设原则的,也是国家法律所不容许的。”
李希民万万没想到,在他印象里很少关心时事的崔剑,会突然站出来,给他出这样一道难题。如果换了孔庆云,换了黎江北,哪怕提得比这更尖锐,他也能理解,可他是崔剑啊!连崔剑这样的同志都对闸北新村发出了不同声音,这工程……
没办法,他只能将电话打给冯培明,这次冯培明说得很坚决:“想论证?难道闸北高教新村不是在反复论证的基础上确定的,难道省委作出这一决定,没有公开征集各方面意见?这个崔剑,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这时候,李希民也不想隐瞒,隐瞒其实已经无济于事,再者,李希民也想让问题变得严重一些,以引起冯培明的重视。他想了想,说:“老领导,提出异议的不止是崔剑一人,黎江北还有林教授他们,对闸北新村都有不同的声音,问题一旦反映到调研组那里,怕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不如现在就认认真真回头看吧!”
“黎江北?”电话那头的冯培明忽然就不做声了,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这个黎江北!片刻沉默过后,他凄然一笑:“希民,你们别什么事都往江北委员身上推嘛,江北委员是江大教授,怎么又跟城市学院扯上了关系?”
“老领导,我这是实事求是,今年三月份,教育厅组织过一个考察团,考察广东那边的发展经验,黎江北跟崔剑是一块去的。再者,崔剑反映的情况,也不是……”
“够了!”冯培明猛地打断李希民,“出了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是往别人身上推。江北委员思想是过激一些,但不能把所有矛盾都往他身上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希民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清,冯培明为什么又突然袒护起黎江北来了?
比他更搞不清的,是冯培明。
这晚,远在春江的冯培明没睡着,不,他根本就没睡。接完电话到天亮,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他本来是到春江处理其他事情的,那事情很棘手,也很被动,只怕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最棘手的一件事。一想到这些,他就恨儿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给他添乱,而且是大乱子!前不久春江这边有人向他反映,有人在春江背着他搞小动作,那个叫黄南起的中医,也在跃跃欲试,四处搜集证据,目的,就是想把一件隐秘的事翻出来。
相比闸北新村,黄南起他们翻腾的这件事才是最致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盛安仍他们撂在省城,神神秘秘跑到春江来。这是一把烈火啊,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提前查清楚,儿子在这件事上到底起了多大作用,是不是真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儿子一手策划的?如果真是那样,这次,怕是他也保不了他!
混账东西!冯培明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向很自负的冯培明不得不承认,在儿子的教育上,他是失败者。自己一生的清白,怕真要毁在这个孽障身上。
但愿儿子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但愿这件事是别人背着他做的。那么,这个家也许还有救。
想着想着,他的注意力又回到黎江北身上,这个黎江北,真令他头痛啊。平心而论,他对黎江北的工作还有较真精神,是持赞同意见的。如果政协委员都成了占着位子不敢说话不想说话的角色,那人民的拳头岂不是白举了,那份信任那份寄托岂不是白交付给他们了?可内心里,他又真不希望黎江北这么多事,尤其是在全国调研组来到江北的这些日子!
不管怎么,他得正视闸北新村的矛盾了,再不正视,怕真就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