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四章 枪伤?(9)
冯培明在会上公开谈问题,而且作为重点来谈,实不多见。江北高层中,冯培明向来是最乐观的一位,从当副省长起,他讲话就喜欢高调,兴办闸北高教新村那些年,调子更高。黎江北印象中,冯培明是一个能把普通事件渲染得**勃勃的人。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唱起了低调。
黎江北边听边做记录,冯培明今天的讲话,等于是给他们三个定调子,如何配合全国调研组开展工作,调研中具体从哪些问题入手,如何寻求解决途径,都要遵循今天的讲话精神。记着记着,黎江北困惑地抬起了头,冯培明表面上是在谈困难,谈不足,话语里,却时时刻刻强调着一点,那就是,江北高教事业的成绩是主流,有目共睹。至于存在的这些问题,是发展中不可避免的,况且他林林总总说了那么多,黎江北记到笔记本上的,全是小问题,是全国各地共有的普遍性问题,比如资金,比如观念,比如政策的不配套、教育资源的不均衡等等,实质性的,却一件也没提起。对长江大学和江北城市学院等敏感性话题,更是只字不提。这就是说,冯培明在向调研组打招呼,不管你怎么调研,一个根本不能丢,那就是强调主流,强调成绩,即便硬要挑刺,那也只能挑带有普遍性的刺,不该碰的地方,谁也别碰! 黎江北把目光投向盛安仍,他相信,冯培明话里话外的意思,盛安仍不可能听不出来。可惜,盛安仍像是没一点反应,仍旧毫无表情地坐在主席台上。
冯培明讲完,轮到盛安仍作指示,会场响起一片掌声,黎江北也鼓了掌。鼓完,他竖起耳朵,留心盛安仍怎么开场。遗憾得很,这天盛安仍只讲了几句礼节性的话,大意就是这次下来,要在地方党委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要充分尊重地方政协的意见,虚心学习,广泛交流,争取把工作做细、做扎实。
黎江北心里掠过一层失望,记忆中,盛安仍很少说空话,说套话,他的讲话就跟他的学术文章一样,言简意赅,直击主题,怎么今天……
他轻轻放下笔,朝会场扫了一眼,会场中气氛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一层神秘。包括爱发牢骚的师大刘教授,今天看上去也特别严肃。
是不是我的神经绷得过紧,太急于把问题摆出来?还是会议召开之前,高层统一了调子?黎江北反省着,疑惑着,反把盛安仍后面讲的话给漏听了。
这天夏闻天没讲话,按惯例,老同志要在这种会上讲上几句,亮一亮自己的态度,替新班子美言几句,最后再讲些要求或期望什么的。黎江北也很想听听夏闻天的讲话,他想,或许能从夏闻天口中捕捉到点什么。可惜,主持会议的冯培明没跟夏老客气,等省委党校林教授作完表态发言,冯培明就很干脆地宣布:“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黎江北的目光诧异地在夏老脸上定格了几秒钟,他敢断定,对这一声散会,夏老也是准备不足,他都要伸手接话筒了,冯培明很干脆地就将他的手挡了回来。夏闻天目光抖了几抖,最后灰暗地熄灭了。
好在,盛安仍很快跟夏老攀谈起来,这样才把夏老的尴尬遮掩了过去。
离开会场时,黎江北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冯培明已经在害怕夏老了!
这天黎江北刚回到家,就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孔庆云被“双规”了,这是省委一小时前作出的决定!
“消息可靠吗?”他问惊魂未定的助手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