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耶律贤,罗幼度是怀有一定戒心的。

从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耶律贤此人有很大智慧,魄力十足,对于契丹也有很深的情感。

不过他的那句“何尝不想生生世世生在中国”给罗幼度极大的感触,也有莫大的自豪。

他记得历史上自耶律贤起,与国策方面一直以汉文化为根基。

学唐比宋,即是契丹的文化政策。

以至于后来,契丹皇帝自信满满地对宋朝的使者说,“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甚至还在佛像的背后刻上“愿世世代代生中国”之语。

罗幼度能够感受耶律贤对于中原文化的崇拜热爱。

这般优秀的人才,他还真不舍得杀。

不过让他毫无顾忌的重用,却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覆灭契丹之前,罗幼度都不会让耶律贤参与朝廷的核心决策。

故而对耶律贤的安排,罗幼度略作思量,拿定了主意,道:“看得出来,你对我华夏文化痴迷至深,朕封你为端明殿学士,华夏书馆诸多摹本书籍,任由你出入借阅。至于工作,便协助窦仪负责整理契丹、漠北方面诸部的史料,以便日后修史之用。你看如何?”

耶律贤一脸纠结,犹豫一二,最终没能受得住自由出入华夏书馆的**,作揖道:“臣谢过陛下。”

罗幼度见耶律贤改了口,心情大为愉悦,能够让耶律贤臣服,成就感,不言而喻。

罗幼度招呼耶律贤坐下,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细聊。

耶律贤身为一个契丹人,却异常博学,总能接上罗幼度的话。

耶律贤也极具战略远见,知道罗幼度未来的野心。

通过丝绸之路掌控西域,利用海上贸易将中国的威严文化,向西方扩张。

对于东边的征伐,只是需求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而已。

罗幼度大有得遇知己的感觉。

很少人能够理解他的壮志雄心,哪怕是赵普也只是知道他有秦皇汉武的壮志,耶律贤却难能可贵的领会他的深意。

“发展的方向道路在西方,但威胁朝廷未来的敌人,却在东北、北方。于你而言,算是个可忧可喜的消息。”

面对罗幼度这话,耶律贤自是知道缘由,他需要一个稳定的东北,对于契丹百姓,不会斩尽杀绝。同样地,对于契丹国与契丹皇族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耶律贤说道:“陛下非嗜杀之人,交趾、大理最缺汉人,契丹皇族深受汉化,才学更甚寻常多数汉人百姓。他们在交趾、大理无任何影响力,与汉人一般无二。不虚数十载,即无契丹皇室一说。”

罗幼度笑道:“谁胜谁负,还不知呢。说这话,还太早了。”

耶律贤脸色一紧,闷声咳了咳,道:“未见陛下之前,臣觉得契丹至少有三成希望。正面打不过,退守东北山岭,据城而守,未必没有生机。此番进京,见中原百姓归心,得知陛下在南边的部署,又得见陛下英武远谋……怕是一成希望都没有了。”

罗幼度见耶律贤难受,让人给他上了一杯茶水,说道:“到也未必!”

他一脸肃然道:“朕对于你们契丹的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耶律屋质、韩德让这些人有几分忌惮。两军交战,兵无常形,任何事情都能发生,朕可不想落得苻坚一样的下场……”

耶律贤喝了水,润了心肺,舒服了许多,但听罗幼度此话,只觉得水都是苦的。

都这么强了,还不给机会?

罗幼度问起了耶律贤的身体状况。

耶律贤道:“臣年幼时,遇得兵变,给仆人藏于柴垛里,伤了心肺,早已习惯,并无大碍。”

罗幼度让人请来太医刘翰给耶律贤诊脉。

太医刘翰出身中医世家,世代研习医道,医术极为高明。

刘翰一套望闻问切下来,皱眉道:“耶律学士并未说实话吧,你身上有严重顽疾,可顽疾之上又添新伤,不像你说的那般旧患。”

耶律贤赶忙作揖,道:“太医明察秋毫,月前遇到兵灾,染上风寒,休养了半月,还以为已经康复,并非有意欺瞒。”

刘翰对着罗幼度作揖,说道:“陛下,耶律学士旧患已有十数年,早已深入骨髓,难以根治。现今又因劳累过度,寒气入肺,旧伤加重。情况不容乐观……”

罗幼度微微皱眉,忙道:“可有法子根治?”

刘翰应道:“只能调理,难以除根。”他顿了顿,看了看耶律贤。

耶律贤笑道:“太医直言无妨。”

罗幼度也点头示意。

刘翰道:“此顽疾极其伤身,即便调理得当,亦难长寿。”

罗幼度默默无言,有些心塞,耶律贤给了他难得的知己之感,片刻,说道:“那便由刘卿为耶律学士太药方调理,所需药材皆由宫中所取。”

“遵命!”刘翰作揖领命。

罗幼度又对耶律贤说道:“刘卿是我朝神医,医术之高明,无出其右,也是朝廷重修本草的主编。今后由他负责你的调理情况,切勿讳疾忌医。”

耶律贤眼中透着几分动容,作揖道:“谢陛下体恤!”

罗幼度挥了挥手,说道:“下去休息吧,你先在驿馆将就住几天。回头,朕给你在汴京找一处宅子,你到时可提前去户部领取俸禄。”

耶律贤再次道了声谢,作揖告退。

罗幼度目送耶律贤离去,就让他在汴京沉淀沉淀,待自己灭了契丹,便予以重用。

突然,他一拍脑袋,自语道:“忘了给他介绍媳妇了,失策失策。”

走出了皇宫,耶律贤回望着巍峨的宫城。

“殿下!”侍从女里快步上前,说道:“那么久不见您出来,可将小人急死了。”

耶律贤回头说道:“与陛下相谈盛欢,耽搁了些许时间。”他顿了顿,说道:“你跟着肖护卫一起北上,将耶律只没护送来,以后这汴京就是我们的家。还有,别叫我殿下,入乡随俗,叫公子。”

耶律贤此次南下存着被软禁的心思,并没有叫上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今日会晤,耶律贤感受到罗幼度的胸襟气度,折服之余,更加安心地在汴京久住。

耶律只没正好到了上学的年纪,可以在汴京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