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这娇媚动情的一声“陛下”,罗幼度骨头都给叫酥了。
周娥皇端庄外表之下,又有着妩媚若妲己一样的万般风情,让人有些无法自拔。
罗幼度怀着探讨音律的意思而来,却又每每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研究吴侬软语。
唯有次日天明时,独自面对自己老腰,罗幼度才情不自禁后悔,感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
有待磨练,有待提高。
这日朝会风平浪静,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在各取所需之下,慕容延钊殴打张霭一事,无人提起了。
即便是张霭本人亦不愿再提,因为他是除了李昉以外第二个以文臣的身份升任刺史的。
李昉还是当初范质趁着郭荣病重,以相权压符皇后手中的皇权的结果。
罗幼度解决范质掌权之后,直接就给李昉撸了,让他担任地方长史。
李昉有才不假,可蓟州是军事重地,让一个没有证明过自己能力的文人担任刺史,万一遇到了兵事,李昉无法应对,那不是玩蛋大吉?
其他地方可以搞试点玩闹一下,但边陲之地,永远不是尝试胡闹的地方。
张霭用两个门牙的代价,换了一个刺史,州府第一把手,比谁都满意这结果。
正主都不纠结了,其他人自然不过于在意。
至于慕容延钊,已经接受了新的任命,前往秦川,走马上任。
他的新职位是鄯州节度使,鄯州现在是敌占区,属于提前画大饼。
有本事打下鄯州,那就是边陲重地第一把手,没本事就挂着节度使的头衔,在西方配合王景工作,鄯州节度使权当遥领。
下朝之后,罗幼度召见了窦仪,询问洛阳的经济情况。
重开丝绸之路,受益最大的城市就是洛阳。
洛阳、长安一直以来都是丝绸之路东方的起点,西方的终点。
但如今长安破败,人口稀疏,商贸价值降低,现在更多的是以一种转运站的形式存在。
西方的商贾来到长安,通过水路将货物运往洛阳。
或是是东方的商贾通过水路,将物资运到长安,再从长安走陆路西出。
不管东西方的商贾,都会经过洛阳。
洛阳也因此成为最大受益者。
重开丝路,洛阳的地位收益都提升一个档次。
窦仪博闻多记,对于罗幼度的突如其来的询问,没有半点慌张,从容不迫地道:“自商路畅通之后,最先一批抵达洛阳的商人是河湟一带的吐蕃大小豪族,他们直接将牛马运到了洛阳,买回了各种瓷器布匹。自那以后,洛阳的商税月月上涨。二月到三月,上涨了一成;三月到四月,上涨了二成;四月到五月,上涨了四成;五月到六月,最高上涨了七成之多;六月到七月,不知什么原因,有所回落,只有原来的五成。最近,洛阳传来消息,往来的商贾已经越来越少,价格也不划算,大有向下落的趋势。”
“具体详细数字,陛下若想知道,臣得回议政厅细查,才能回禀细节。”
罗幼度道:“不用了,朕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顿了一顿,说道:“去查查,问问我朝往来陇右河湟的商人,是不是有了变故。”
窦仪当天傍晚就给了罗幼度答案。
如他预料的一样。
陇右河湟的豪族暗地里限制了境内的中小部落与中原朝廷贸易的资格。
这开通互市,受最直接影响的,无疑是离中原最近的陇右河湟之地。
陇右河湟一地,吐蕃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他们都想与中原贸易,也最是方便。
牛马牲畜皮革等货物,在中原销量极好,价值连城。中原物产丰富,他们所需的一切,也都能从中原购得。
之前边市贸易掌握在河湟豪族手上,小部落皆得看脸色行事,牛马牲畜只能卖于河湟豪族,再从他们手中换取生活物资。
现在少了中间商,中小部落赚得盆满钵盈。
这可将河湟豪族急坏了。
之前他们掌握了货源,在价格上占据着主动地位。
现在大批小部落直接与中原做生意,将牛马的价格压了下来。
河湟豪族赚了,又等于没赚。
不过凉州、甘州回鹘、瓜州归义军这些地方的商贾,途径他们领地,少不得支付不菲的过路费。
总的来说还是赚的。
可又有谁嫌弃赚得多?
理所当然的河湟豪族开始打压陇右的小部落小族群,禁止他们与中原往来贸易。
窦仪气急败坏地道:“这群蛮夷,简直无耻之尤,才多久就不算数了?”
罗幼度却毫不意外,说道:“利益动人心魄,在如此巨额的利润面前,是没有人守得住底线。我们还不具备当年李唐那样的威势……”
窦仪沉声道:“陛下,可不能这么算了。无视他们如此胡来,会令四方效仿。这千里商道,人人皆胡搞乱来,有等同无。”
罗幼度一脸认同,道:“你替朕修书一封,让河湟豪族好好护卫商道,莫要乱来。记住了,我们是礼仪之邦,得先礼后兵。语气要柔和,要跟他们讲道理,以德服人。”
窦仪如他父亲一样是正人君子,行政才略了得,可弯弯绕绕的谋划,非他所长,惊讶道:“陛下,跟蛮夷讲道理,与对牛弹琴有何区别?此刻当严厉叱喝,兵锋威迫,展现我天朝之威,方能取得效果。”
罗幼度指着窦仪,一脸无奈,“你呀,太方正了,得改……算了,朕也不指望你改了。”
真要满朝都是赵普、卢多逊这样的,他也头痛。
罗幼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对方真要听了,朕拿什么理由去打他们?朕跟他讲道理,不是想说服他,是想打服他……”
窦仪悟了,忙道:“臣这就去写!”
罗幼度的诏书很快就出现在了河湟豪族的面前。
陇右河湟大小部落无数,但要说拔尖的唯有四族。
宗家族、当宗族、章迷族、邈川族。
其中宗家族实力最为强劲,在湟州附近建了一座属于自己部族的城池取名为宗哥城。
宗家族大首领叫温成逋,年富力强,一直有一统河湟的心思。
看着手中“之乎者也”的诏书,他是一头雾水。
在很多年前,吐蕃上下豪族皆以懂得汉文为荣,上层交流甚至公文皆以汉字为主。
但随着吐蕃实力恐怖性提升,他们开始了排斥汉文化,甚至强制境内所有百姓不许说汉语用汉字,导致了凉陇之地不论汉人蕃人都说吐蕃语。
最后而来的中原动**,影响力远不如前,更没有人在乎汉语用汉文字了。
换作以前,温成逋这样的吐蕃大首领不精通华夏文化甚至都没资格就任。
现在嘛!
温成逋能够识得百来个汉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根本看不懂窦仪代笔的诏书。
叫来精于族中汉文化的费林,温成逋让他翻译给自己听。
费林神色拘谨,对于温成逋显然有些惧怕,带着些敬畏的语气将诏书内容读了一遍,几乎没有怎么翻译。
窦仪即有响应号召之意,也有了解河湟胡化严重的情况。
温成逋皱着眉头,说道:“你确定翻译无错?”
诏书的用词过于柔和,以劝慰为主,没有半点强迫的意思。
温成逋怀疑面前这家伙是不是害怕自己,不敢认真翻译,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费林在地上滚了三滚,起不得身,抱着肚子道:“不敢,大首领,贱民哪敢,一五一十翻译的。”
温成逋有些不信,让他滚蛋,又叫了一人翻译。
直到听两人翻译的几乎一模一样,方才确定下来。
“看来,这个中原皇帝也不是一个愣头青嘛!知道没有老子点头,这条商路就通不了!”
确定了翻译无错,温成逋立刻明白,中原外跟契丹、定难结为死敌,内部又有故地未收复,显然不想再跟自己这地方豪强有什么摩擦隔阂,故而没摆中原天子的架子,好言相劝。
“倒也识趣!”
温成逋颇为自得,这中原天子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让这位宗家大首领有些飘飘然的。
想了一想,温成逋分别给当宗族、章迷族、邈川族三族族长、大首领去了封信,问问他们的意见,免得给坑了。
几人都收到了罗幼度的诏书。
对于他们这种地方豪强,跟他们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彼此皆透着不屑一顾的意思。
再度达成了意见的统一。
无视!
这并非他们财迷心窍,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与中原为敌。
主要还是因为陇右河湟情况错综复杂,大中小部落林立。
如果顺其自然的贸易发展,很多中小部落就会因为贸易而壮大富强。
一旦他们壮大,对于宗家族、当宗族、章迷族、邈川族这四大豪强就是一种威胁。
豪强压迫弱小很多时候并非他们喜欢欺凌弱小,而是不趁着弱小的时候压下去,等弱小壮大,壮者老去的时候,受欺负的就将是老去的壮者。
故而除非是受到中原的武力逼迫,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不会改变自己欺凌弱小,以稳固壮大自己地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