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泽独自一人趟在盛家楼底的沙发上,一手挡在自己的脸上,好像这样能挡住从上方直线投下的刺眼的光。

他的脑中不断闪现出过往的画面,记忆中曾经见过的,令他印象深刻的人脸,就犹如是扑克牌一样在他的神经中枢相应,图像在一片黑暗之中生硬地翻飞。

他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具有金属质感的东西,盛君泽时不时地便是将其放到自己的面前,荧光一闪,他紧皱着眉头瞄上一眼,随后便会极为不耐烦地再度闭上眼,再度把手垂下。

他交代风眠去调了白日里那条街的所有录像,只为查出那段真空的时间里,阿言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到了现在,这个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所有关于叶言心的录像也一点点得传到了他的手上。

他是个恶人。

自然也清楚恶人的花样与嘴脸,联系自己白日的遭遇与刚刚阿言的反应,他心里自然也就渐渐有了数。

可良知在作祟,每每想到心底既成的想法,一边赞成的同时,质疑的声音也会同等地出现,不断地向他强调,自己的这个想法绝对不可能发生。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也就算了,但是事实却远不止如此。质疑想法的同时,也是在质疑着他的为人。

他承认自己的恶毒,但是这也仅仅是存在于商业领域的“恶毒”,对于那些伤害自己与自己家人的“恶毒”。

他曾发誓,凡对付是那些阻碍自己向前,或是伤害自己家人的人,他绝不手软。

可是现在,他忽然对自己的这一切都感到质疑。

阿言在给他拨了紧急电话后便立马失踪失联,这就说明,她给自己打紧急电话,绝对不是由于她一不小心按错导致的,而是真实地发生了意外。

阿言的手机在绑架他的歹徒手里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而,自己才会对明显给自己的摆好的套,照跳不误。

可是,时差上的漏洞却也表面,阿言早早地回来了。再看她刚刚的模样更是说明,她没有遇到危险。

因为如果真的在白日遇到危险,那刚刚明明有这么多机会可以让她好好说出来,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说?

这样推算下来,他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了。

那便是阿言所遇到的“劫持”了自己的人一定是个熟人。并且,这个熟人到最后,也确确实实地没能伤害她。

那这个人会是谁?

阿言的熟人算不上多,至少在整个C市没几个,除了他盛君泽,便只剩下她叶言容,温智杰,还有……他。

最有可能的便是叶言容了。

可是按照叶言容那脾性……这个女人显然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在他身边做些什么,又怎么会把矛头指向盛氏?况且更加不可能会安全放叶言心回来——她巴不得叶言心死呢!

如果说是为了叶氏……不,也不可能,毕竟叶氏都不一定是她的!

温智杰就是个小人,何况以他的实力,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跟盛家对着干!

而盛君泽第一个排除嫌疑的人便是“他”,因为这个人的特殊身份让他怎么样都不可能调转矛头,跟盛家过不去。但偏偏,就只有这个人的情况最符合阿言那的情况,他个人能集结到的财力也允许支持他这么做。

那么,犯下这一切的,会是他么?盛少谦?

盛君泽推断出这个结果后,便一直踌躇着,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幕后主使真的是自己一直爱戴的大哥,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对策。

盛氏是由父亲一手缔造,又是在大哥手上兴盛起来的,如今盛氏下的商业帝国,都是大哥一点一滴的心血,他怎么可能会想对它下手?!

如果说他是因为记恨自己与阿言的所做所为,而自己又一度取代了他的地位,那他回来就是了,自己绝对立马把盛氏还给他。

他是一直这么想的,天真地想着。

可就在先前,残忍的事实,却是毫无疑问地给了他一个痛击。

风眠找来的记录,竟然是几乎一点不差地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他终于再度看到了自己先前日思夜梦,希望其回到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到了如今却是站在一个全然对立的角度上。

盛少谦,他的大哥。

他要怎么来接受消化这一个事实?

一方面,他实在不解大哥的行为。另一方面,更是出于自己对大哥的愧疚。

如果开始还能说是逢场作戏,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假戏真做。

叶言心已经是他的了,关于这点他绝不反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是承认在这场感情问题上,可能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地错了,但是,在错了这么久后,现在就是要让他就这么简单地放手吗?

绝不可能!

他爱她,为她,他甚至可以就这样直接放手整个盛氏。

自己曾经对阿言的不珍惜,叫他追悔莫及,因此他才会发誓,现在或是将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离开阿言身边。

这个誓言他一直记着!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现在少谦的回归,又要让他违反自己说出的誓言吗?

不,绝不!

除非……阿言不再爱他,他才能,才敢去放手。

可是,自己这么做,又是太对不住他大哥了。

思绪在起伏颠**又再度平缓后,盛君泽忽然苦笑了一声。

自己果然是自私的。因为自私当初听闻哥哥的死讯后,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过错全部推到阿言身上,因为自私,现在盛少谦回来了,他却不想再拱手让人。

想到这,盛君泽忽觉得,自己是多么地不堪。

或许,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叶言心的身边。这个世界之上,就不该有盛君泽这个人?!

沉重地闭了闭眼,盛君泽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大厅吧台处,拿起一瓶酒后,便是朝自己猛灌。

一口而下,冰冷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带着三分清醒,七分迷乱。

今夜,他将在这里,一人呆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