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龙吟
等到朱棣露面的时候，整个草场上早就人头攒动了。到处都是摩肩擦踵的人流，让现场的气氛异乎寻常的火爆——即便是秋末的凉风也无法削弱分毫热烈气氛。
此刻大草原上已然进入了风高草黄的时段，不但天气干冷，更是到处可见一片枯败景色。
可现在哈拉和林的草场中却满是热气，不少人甚至热的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很多人几乎都是死死挤在一起，尽量垫起脚来向前张望不休。听说过很多次朝廷皇帝陛下出巡时候的盛况，可如今才算是亲眼看见了此等机遇。
不过，看上去似乎和以往有关皇帝出巡的传说有些不一样呀！
来到哈拉和林参加明廷皇帝陛下所举办的草原会盟大典之前大家各自都做过功课，也大致明白皇帝将会在此次会盟时候采取那些程序。不过，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和资料不太一致。
皇帝出场，无论如何也该有禁军护卫厉兵秣马当先开道，然后以黄土铺路，再洒上清水并铺以艾草之类的植物，其次，焚香设案，跪伏两侧，膜拜当中山呼万岁。
这都还没计算应该有的鸣金敲锣、击鼓放炮之类必然的前奏，可这些居然也没有。
大明皇帝陛下，居然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单人独骑出来了，所有人都掉了一地的眼镜！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场中那人不是大明皇帝陛下，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堂而皇之的身穿龙袍现身于众目睽睽之下呢？所以不用怀疑，那个孤零零身穿龙袍的男子就是皇帝陛下。
能够进来草场的人身份倒是没有什么特别限制，有来自草原各部的使者，也有游历草原或定居草原的汉人。大多数人别说见过皇帝，就连想想都觉得兴奋。
真龙天子的身份自不必说，此次草原之役明军百战百胜的余威也让众人对大明皇帝陛下满心崇拜和恐惧。但眼下看见后却有些奇怪，这未免也有点太平易近人了吧？
一身龙袍披挂的朱棣骑在马上，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魄。
“答答答”在缓缓的马蹄声中朱棣漫步向前，居然是不紧不慢的向着正中央的空地走去。
偌大的草场上，除去周围被热情的入场观众所占据外，他们中间还被神机营将士们隔开了一大块空地——谁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作用的。
此刻的朱棣正是向着这块空地前进，现场喧闹的气氛中单人独骑前行的大明皇帝实在显得有些诡异。于是之前的喧闹声竟渐渐没有了，很快就完全沉寂了下去一片安静。
无论是草原部落中人还是汉人，全都是一脸诧异的望着远处的大明天子。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也没有听说过大明皇帝还需要如此祭天会盟的！
别说是他们，就连朝廷中的高层官员也不知道这是唱哪一出呢！之前他们只是听说此次草原会盟完全由唐上仙主持，所以全部准备都停了下来。虽说短时间内他们也来不及布置什么现场，可是也总不能眼看着皇帝陛下像个耍猴的那样单枪匹马出场吧？
此刻哈拉和林的草场中央还是旧日草原帝国遗址，不过由于过分衰败了好几年后这里已经是“枯草老树昏鸦”的感觉了。这个唐上仙，究竟想要干什么？
煌煌大明天子，又怎么能就像是个小商小贩般在场中出现的那么不起眼呢？
正在奇怪的时候，忽然众人感觉天色顿时一暗。就像是发生了日食的感觉，整个周围居然在转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草场之内顿时一片哗然，各路人马都是一片慌张混乱：“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除了神机营的站岗将士们稍稍慌乱后很快平定了下来外，其他人全都乱成了一片。不少人七扭八歪，还有人惊恐失色。
“救命呀！快来人呐，救命啊！天塌了，天塌了！”
“这就是天神之怒！到底是谁得罪了长生天？这就是长生天降下的怒火啊！”
“肯定是那些远来的汉人们激怒了长生天，这便是长生天对我们的警示！”
人群中很快响起了有心人的蛊惑声音，而且在此等黑漆漆的环境下瞬间就得到了不少人的应和。虽然很多人都是明廷刚刚扶植起来的贵人，可相比长生天而言还是明廷的分量轻得多。一听有人蛊惑说这次黑暗就是长生天降下来的怒火，全都深信不疑。
这实在来的太巧了，刚刚在明廷皇帝出场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好端端的居然天色全部黑了下来？刚才明明还是一轮红日挂在天际正中央呢！
若不是有人得罪了长生天，这风和日丽的情况怎么会突然发生逆转？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现场的气氛随之陷入了某种暴/乱前兆当中。很多人的心头由于恐惧而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并且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若非守护在周围的神机营将士们训练有素，猝然面临意外情况也没有随之惊慌失措，反而继续有条不紊的厉声呵斥周围的**，恐怕现场早就乱成一团糟了。
可即便有人维持秩序，现场的混乱依旧正在扩大。而且在一片漆黑的环境当中，神迹火铳的威慑力以几何数字下降不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此刻，即使是骑在马上的朱棣也感到了心中的不安正在扩大。类似日食之类的情况若是被钦天监报上来，那肯定是以为皇帝失德而引起的。
虽然久经沙场的朱棣并不是很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是遭遇类似的情况后却也有些稍稍的慌乱。而他胯/下的骏马却是极为不安的开始了驻足不前，甚至有点急躁起来。
这匹马陪伴在他身边多年了，是他极为珍爱的坐骑。与他一起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就算是再怎么凶险的战场上也不曾退缩过哪怕一步。可以说是他最信赖的伙伴，没有之一。
但此刻朱棣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出来胯/下骏马的不安情绪，正在焦躁的打着响鼻并用后腿用力蹬地。而前蹄更是在焦躁的摩擦着砂石，显得极为不正常。这实在太不应该了，当年便是在血雨腥风之中也不曾有过类似的表现，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突然的天黑而已，怎么就能够引起它的紧张和不安呢？难道说，有什么意外？
不应该的！记得在出场之前他曾经再度追问过唐少哲，师尊大人极力保证了他的安全。否则这种稀奇古怪的出场仪式，根本不可能最终获得大臣们赞同的。
既然保证了安全，那么突然发生的意外肯定不会对他不利。现如今朱棣其他的把握或许没有，但对国师大人的信赖却是从来也没有过动摇。
以朱棣一生的经历而言，目前已经完全看出来了唐少哲对于皇权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今天的意外绝对不是想要对他不利，那就不妨等等看吧！
于是朱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开始轻轻安抚胯/下的骏马情绪，尽量使之平静下来。
否则待会儿意外结束了，旁人看见大明天子骑着一匹受惊了的马那可就真的丢人了！此次草原会盟大典是为了扬名立万，而不是丢人现眼！在草原上这些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人们面前，从惊马中跌落下来未免太丢脸了。
虽说朱棣目前还能稳住情绪，不慌不乱的做着最正确的安排。那么在天色突然间变暗后，明廷大营简直就算是乱成了一团糟。
幸好神机营在之前唐少哲的严厉训练下如今已经可以做到临乱不惊，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保证了整个营盘的秩序井然。
可是其他的太监、宫女、侍卫们却是混乱不堪，甚至连随军大臣们也都面露惊怒之色。杨士奇和金幼孜几乎在转瞬间就被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的望着草场中央。
可是在现场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即便他们再如何担心皇帝的安全，此刻也只能先是整顿军营准备火把照明。
“快，全都给我去着火把来！现在就点燃火把，命令将士们随我出去保卫陛下安全！”
“我记得大营里面还有国师大人的配置，可以现在立即打开照明。无论如何，大营绝对不能乱。另外传令出去，外间胆敢有趁黑作乱者，一律杀无赦！”
“国师呢？谁能告诉我国师现在到底在何处？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他！”
发生了如此奇怪的日食，若是说此事和唐少哲完全没有关系，无论杨士奇或金幼孜都是绝对不肯相信的。可此时此刻，国师大人你去哪里了？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留在大营中主持此次草原会盟大典么？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还没等他们的命令完全发不出去——事实上天色昏暗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只是大家没有经历过类似情况，潜意识感觉很长久而已。
这个时候，突然在众人的耳廓当中响起了一声龙吟！
虽然谁都没有听过龙吟到底是什么声音，可是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每个人心中所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印象都是——龙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