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温家门口的老门房们一眼认出了赶车的忍冬,没等温乐的车队到门口,他们便已经将府内的老爷太太们逐个通知了过去,温乐他们刚刚停车预备下来的时候,府内的主人们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跑了出来。

最前头的是温家大老爷温瑞松,温乐离开大都之前在这地方也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着实没有见过他几面。记忆中这是个蓄着半长胡须、体态丰润的中年男人,可今天一见,竟然苍老了很多,和跑在后头的二老爷温睿冶看起来简直相差了有十余岁的感觉。

韦氏下马车后便钻进了一旁的矮轿里,大老爷和二老爷也不管她,径直跑到了温乐和温润的面前,表情是说不出的惊讶,他俩握着温润的手,嘴上连连客气:“怎么真的来了?哎呀,这一路走的辛苦……走的辛苦……”说完这话,他们一径的越过温润盯着温乐,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客气,“敢问这位公子?”

温乐和温润都是一愣,而后才想起温乐现在和从前的差别,温乐今日穿了一身有些修身的青色袍子,衣料上好,头顶是一帕嫩色的纶巾,长长的发带从后脑挂到身前,配着他雪白的面皮和小鼻子大眼小下巴,更是减龄,活像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富家小少爷。

不过从温乐的一举一动中,大老爷和二老爷可没法儿真把人看的不谙世事,那眼角随意扫过来的神色中带上的一抹威严,就足够上惯了早朝的俩人感受到与龙椅上那位类似的某些共同点,真要说少爷,也该是官家的才对。

温乐迎着他俩小心的试探,立刻笑了:“大伯二伯,我是贤乐,你们莫非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可能!!!

大老爷和二老爷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怀疑,两双眼睛上上下下的在温乐身上来回滑溜,这是那个痴肥的温贤乐!?那个温府出了名的饭桶少爷!?

他俩踌躇了片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倒是大老爷慌忙之中甚至想要跟温乐行礼了,被温乐无奈的一把扶了起来。

二老爷因为他的反应也觉得有些尴尬,韦氏在小轿里透过门帘轻轻的传出一声:“见过大伯二伯。”

“弟妹也到了,唉,赋春那样的地方,要操心三个孩子,也够你辛苦的了。”僵局被打破,灵动些的二老爷抢过自家兄长的风头,连忙接过话茬寒暄,韦氏也在,他不敢再怀疑温乐的身份,只是这才记起了还有一个记忆中的人没有到。

大老爷皱了下眉,扫了眼下车的人群:“炼儿呢?”

温乐眉心带着愁绪,轻叹一声:“炼儿他从到了赋春开始就不太爽利,他本来是想跟着我们一道回来的,我怕他撑不住这路上的辛苦,便将他留在了赋春。”

二老爷不着痕迹的捅了下大老爷的侧腰,大老爷暗自抿了下嘴唇,脸色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变得不好。

温乐心中暗笑,看来庶出的三房退出了之后,这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嫡亲兄弟也不见得就能和和睦睦了。

一行人进了大门,关上门后,韦氏才从小轿里出来。

女眷们不同于男人,她们都等在院子里,两个大伯母笑眯眯的上来和温乐温润叙旧,其他人兴许没有她们这样厚的脸皮,全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处。温乐随意看了一下,已经出嫁的两个姑母竟然也在,此外还有大老爷的长媳和二老爷的长媳,大堂兄和二堂兄都不在。

温乐拉着温润的袖子,兄弟俩一起喊人,发现温乐变成了和她们记忆中天差地别的模样,温府的诸人皆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出于身份考虑,她们并不敢和温乐攀谈太多,但很明显的,大家都在交换眼神,站在角落些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温乐压根儿不在意不相关的人该有如何诧异,韦氏也收了眼泪淡淡的笑着和她们点头。在外人面前,韦氏很懂得要给儿子争脸面的。

她身上穿着温乐每季节新推出样式的衣袍,颜色选了素雅干净的,因为大都靠北天气寒冷,身上还多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风,这是假货……温乐从商城里给她买的。做的却和真皮没有半点差别,并且找不到皮毛衔接的借口,完全像是一整张巨型的狐皮制成的,就连温润看到时也惊了一把,还咂舌这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大的白狐狸。

韦氏一开始以为这披风很贵重,温乐给她后她硬是找了个包袱皮把披风给仔仔细细的包扎起来不敢穿,后来被温乐没大没小的吼了几句后才肯作罢,方才下马车的时候温乐可注意到了,她特别宝贝的把披风的边角抱在怀里才敢踩在地上呢,就是现在,她的两只手肯定也缩在披风里暗暗的提着边角,就怕扫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温乐很是无奈,但这一身的穿着很显然立刻镇住了不安分的温府女眷,作为三房的太太,韦氏在府中一般是得不到应该有的尊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压根儿不明白谦让这俩字儿怎么写,她们自己当中都斗的轰轰烈烈,作为炮灰,韦氏完全是没有一点存在感的。

好在她进门的时候两个温府大小姐都面临出嫁,三老爷和妹妹们不常说话,姑嫂间也就更少见面,否则除了妯娌之外,韦氏估计还要受两个小姑子的气。不亲近也有好处,现在三十年河西的重逢后,没讲过几句话的姑太太们就全没有大房二房那几个小辈的难堪。

韦氏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和几人点头问了好,身上是在赋春说一不二后留下的自然而然的威严,眼角眉梢全没有了当初在温府内忍气吞声存下的皱纹,她面色红润,眼神灵动,很轻易就让两个小姑子产生了好感,那两人回了个微笑,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将注意力放在韦氏戴在脖颈上和耳垂处的珠宝当中。

韦氏哪里有不知道的?两个妯娌从自己下了轿子后,那眼神就如有实质的在身上乱扫,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市侩,但心中未免也有些难堪,并不想和她们周旋,韦氏干脆直接提出要去拜拜老太太的灵位。

大太太和二太太被她不着痕迹的留了下来,只能憋着一口气阴沉的看着一堆女眷众星捧月的围着韦氏离去,老远之后,她俩才相视一眼,齐齐的呸了一声。

“浪**的贱蹄子!”大夫人轻声骂道。

二夫人哼了一声,附和道:“可不是,一朝得势,只怕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她俩说完这话,又惊觉失言,没好气的瞪了眼对方,更是闷气。

大老爷忙着给三房折腾了见灵的排场,一天下来累得够呛,他指挥着手下的人将三房的上上下下都送回歇息的地方,这才唉声叹气的回了自己的堂院。

大太太迎着暮色不紧不慢的卸妆,布巾一过,上头就蹭下厚厚一层白粉。她仔细的抹了脸擦了手,再慢慢的把油膏朝皮肤上涂抹按摩,大老爷进来后,她分了三成的心去询问:“可顺利么?”

“尚好,”大老爷瞥了眼老妻手上的布巾,皱了下眉,躺在**将脸撇向内侧,尽量不去看,“我忘记了问你,三房先前的院子和收拾妥当了?”

大太太很没个好气:“你问我做什么,那是老二家的差事!你堂堂正正的占了嫡立了长,这府里却连我一个独声说话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些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我了!收拾内院的功夫,他们只怕又捞去不少银钱。”

大老爷老态的喘着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顶,目光疲倦又浑浊:“罢了……你也别尽争这些无关紧要的,如今我被罢了官,权靠老二在朝中说话,不忍还能怎么样呢?”

大太太瞥了眼自己的丈夫,咬碎了一嘴的银牙,她想起今日见到韦氏时对方春风得意的模样,就恨得不行:“你被罢了官,三房那位还丢了命呢!你瞧瞧老三家的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人家一件披风抵得上咱们一个田庄的年产!她不过是个庶出……我陆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凭什么到老要屈居她之下!”

大老爷阖上眼,不想再说,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难过:“你若是觉得和我在一块受了委屈,我随你离去。你好歹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膝下有没有人家那么出息的儿子,命里有的东西,你丢都丢不掉。”

出息个屁!

大太太想起温乐从前痴肥敦胖的体型,再对比起如今灵动清秀的模样,直接将手上握着的帕子丢到了铜镜上。怎么什么好事情都落在了那位的头上!

二太太指尖沾着唾沫,慢悠悠翻着手心的账册,她迎了二老爷进门,顺势往**一坐,抱怨道:“可累死我了!三房那个院子我赶工加点的忙活,到了连句谢谢都听不到!”

二老爷叹息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若不积极些,大房那头就要抢先了。”

“还说是兄弟呢,也没见他口口声声说的话兑现了一成,好事情净留给自己了,你不知道这次翻修三房院子的差事落在我头上后,嫂嫂她脸色有多难看!”

二老爷抿了抿嘴:“她当你吃了回扣?有什么可难看的?”

二太太伏在丈夫肩膀上,嘟着嘴说:“要不你以为呢?她这几日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我长幼有序,谁不是当家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神气的!”

二老爷浑不在意:“叫她说罢,她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下弟媳回来了,可让她眼热去。”

二太太顿了顿,才说:“你可没看到弟妹身上那件狐裘……乖乖,我一根杂毛也找不出,那毛色雪白的,瞧去跟雪似的一大捧,也不知道价值几何。赋春那么个穷地方,也不知道她们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

“当初三弟在两淮管盐务,那可是坐地生财的大肥差,说不准他手下还给妻儿留了宝贝呢?既然他们在赋春没死成,我们就得对人家客气些,保不齐以后还能用得上。”

二太太苍凉的叹息了一声:“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二老爷有些不自在的卷着被子侧过身去,早些年,他哪里会想到自己还有求得到三房的一天!

……

同样是冬天,走时荒凉冷僻的三房宅院和如今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滑溜的青石板路已经被铺的精巧细密的鹅卵石路给取代,大都这种地方,鹅卵石只有从金陵才能采买,可是比青石板稀奇的多的玩意儿,往常也只有在大房二房的堂院里才能见到。道路两边一进秋末就光秃秃的矮树也早被拔了,连带里头的一大块空地全部都种上了含苞待放的腊梅花,粉色的花骨朵尚未开放便飘扬着一阵阵优雅的异香,几个主人原本住的主屋早就被翻修了过去,温家兄弟共用的书房内空空的书柜如今也放满了珍籍,站在房门外放眼望去,壁挂的水墨丹青一眼便知是名家大作、桌上的笔架从大到小依次排放着的毛笔也是用翠玉做的笔杆、镇纸是湘江木、砚台是如今大都炒的极热的吴兴端砚,打开端砚边儿上的红木漆盒,里头是宝贝兮兮包在绒布内的两块墨,一块是黑色的,放在鼻端一嗅能嗅到清香,一块是红色的,手指头在上面一划,就染上了血一般的殷红。

温乐倒是不懂这个,一边的温润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讥是讽:“贡墨可不好得,这真是下了血本儿了。”

“这个很贵么?”温乐听他这样说话,又伸手蹭了蹭那块朱砂墨,摇头遗憾道,“这要是块漆就好了,能给母亲做指甲用。”

温润推开窗,叫他看外头含苞的腊梅,点点窗台:“是让你画梅的,朱砂墨可不好得,这是汝阳送来的贡品,一看成色也是贡品中上等的,大厉上下用得起这个画梅花的除了皇家,只怕就是那些个富可敌国的商贾了。”

温乐立刻来了劲儿,将漆木盒里胶的严严实实的绸布硬是给撕了下来,包好两块据说这样珍贵的墨就往怀里塞。大厉朝读书人那么少,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文房四宝价格太高,他若是能在商城里找到仿照这个宝贝的法子,到时候能做的生意还得多一样。

温润赶忙拦住他,手伸到他的胸口去捞墨块:“你快放回去,拿人的手短,你想被温家吃死么?若是不想,便尽早歇了占便宜的念头!”

温乐可没有他那么强的自尊心,礼物他收就收了,人家只愿给的,办事儿得看他心情,不乐意人家能怎么办!?

更何况贡品这种东西,温家人拿到手的手段也绝不是正当的,自己就算是真的贪墨下来,那些抠门到死的大伯二伯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到手的东西他不肯再撒开,只能和温润较劲,骂他道:“我以为你是佛脾气呐,跟我发什么火?我活那么大没没收过他们年关的压岁,现在拿块墨怎么了!?”

温润很无奈,作为古代男人,他的想法还是相当随大流的,能不要别人的东西就尽量不要,风骨和志气是跟命差不多重要的东西,他这样脾气的人一碰上温乐,那就是彗星撞地球,代沟巨大,但无计可施。

他只能柔下态度来哄骗温乐:“你还给他们,我下回肯定给你弄回来一模一样的,我肯定给你搞到。”

温乐白他一眼:“傻子,你的钱不是我的钱么?这是免费的,再花钱去买个一模一样的,我又不是和你一样傻。”

见温乐果真收的心安理得,他没了办法,只能心中沉甸甸的的放下块心事,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这毛病不能惯,太清高小心没饭吃!温乐受不了温润这个模样,虽然三观内还是相当赞成这种高尚的人,但作为家人来说,温润这种做生意不知道骗、当官不屑去贪的人实在够让家人操心。如今温家人对他这样爽快和周到,比如就是有事情要求他办,不管到底能不能办成,温乐肯定还是要为此费心的,他收点东西怎么了!?

想起从自己回到温府后一直都没有露面的两位堂兄,温乐心中冷笑,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大老爷家的那位叫做温贤悯的少爷和他爹一个模样,成天幻想着自己悲天悯人,不思上进倒还罢了,却偏偏不肯服输,什么事情拔不了尖就要生气,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二房那位叫做温贤礼的,也不是好东西,和他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争强好胜,生平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抢风头,他和温贤悯可谓是从小针锋相对的,不过是看在了血缘相亲的份儿上表面过得去,听说他们最团结的时候就是来欺负温乐和温润的时候,欺负完了各自拍拍屁股滚蛋,第二天见面了仍旧骂街。

而今大老爷被撤了官衔,二老爷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监察御史,大都现下几乎是武人的天下,他这个御史存在感几乎为零。君不见大老爷的官儿是怎么丢的?跟守军们吵架丢的!那不过是个守军而已,虽说是跟着皇帝从亲王一路走下的,身怀从龙之功,但这样的处置,足可以看出文官儿不受待见了。

二老爷现在夹紧了尾巴做人,日子未必就比大老爷清闲,作为御史,他谁都不敢骂,谁都不敢参,这倒是不得罪人了,但他还算个什么御史?

要说前些年,三房仍旧风光,温老爷也还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的时候,他们有先见之明一些将儿子安排到哪个部门里吃点苦头翻几个跟斗,说不得如今另外两个温少爷也能靠着风光时积累的人脉来做些正事儿,可温贤悯和温贤礼哪里是吃苦的人?拖着拖着,到了现在日暮西山,他们有危机感了,哪里还来得及让他们再筹备?机会本就是转瞬即逝的。

他们一辈子都是这么个德行,走一步看一步的眼界,当初温乐去赋春的时候,以为他离死不远,大房和二房何曾想要留下多少情面?现在看到三房还有些希望,比自己强一些,又不去想皇帝日后会如何发落三房,只是一门心思的贴上来意图弄些好处,等到了以后,皇帝当真和温乐撕破脸的那天,头一个捅刀子的只怕就是这些现在笑脸相迎的亲戚了。

温乐不屑他们,却不想韦氏被人说嘴,只能当个笑话看着,温润心知肚明,却因为旧俗,总被局限在这些八股的条条框框里,好在现在他不管事,决定都得是温乐这个厚脸皮的人来下达的。

隔天因为三房的回归,老太太的丧礼正式开办,人早就下葬了,葬礼能被拖上那么久也算是大房二房尽了心,国丧期过后民间的丧事就不用多么讲究,温乐面儿上补贴了二百两银子,大概够酒席的费用,其余的丧乐纸钱之类的都得大房二房均摊,两个伯母脸上立刻就不好看,可到底也是忍住了。

酒宴因为经费不够,并没有如同二太太心中所想的那样办得极尽奢华,他们原本是想要趁着这一回功夫来向着大都的那些旧宗好好表示一下存在感的,如今不能不按着中等人家的规模来办,丧乐队也只能吹四个时辰、两个太太觉得颜面无光,在招待女眷的时候也异常的小心谨慎,不敢再拿出财大气粗的行头。这里头最受人注意的,果然还是三房的这些个人。

减了肥的温乐和三老爷看上去还挺相似的,温乐没见过自己这个爹,但听说三老爷年轻时也是大都赫赫有名的有才有貌,只是受限于他庶出的身份,并没有攀上多么高门第的妻族。可这份才气却不影响老皇帝对他的赏识,当初殿试时三老爷的才学凌驾于诸人之上,加上那份皮相,老皇帝看他顺眼,才会在大都济济的人才里专门挑选了他去管理盐政,后来还叫最看重的太子爷去和三老爷交好,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变故,现在的三房之怕就令成一门权贵了。

众人不禁有些唏嘘,赋春不缴赋税的事情皇帝因为担心各地效仿,并没有公开宣扬,大都内有些根基的人家却都是有渠道知道的,温家如今在朝堂没有得势的人也没有交好的官吏,自家的难堪他们反倒是被蒙在鼓里了,想起当初春风得意时靠着三房风光无量的温府诸人,再看现今这个离开一段时间后和从前的三老爷并无不同的稳妥青年,对比了温家两个老爷惯性的傲慢,大家只能感慨,不知道日后的温府会是什么样一个结局。

有爵位傍生,温乐那边即便是因为家道衰落无人逢迎,却也并没有不识相的人上来得罪的,反倒是两个老爷那里,似有若无的嘲讽从头就没有少过。

温乐在这一头正被温润带着认识他以前熟悉的一位户部官吏,那小官姓李,官位不高,却坐的是有油水的买卖,后头也是有世家撑腰的,他对温润颇为恭敬,才说了没两句话,就刻意的劝起酒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清脆的杯盘碎裂声自身后响起,温乐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便瞧见温贤悯从居中的圆桌内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指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大骂:“你有种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太抽了,我一个多小时才更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