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玫念着怀州天寒地冻,不由分说地给我和紫堇包了满满两大包御寒衣物,我指着麻袋大小的包裹道:“喜玫,只怕把两麻袋衣裳装上船的话,我和紫堇就可以下船了。”

喜玫却眼中含泪道:“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回吧,怀州地处西北,常年霜雪交加,万一您冻坏了身子,奴婢可怎么向老夫人交代呀?”说着,又低声抽泣起来。

我见喜玫落泪,哪儿还敢再说什么,忙点头应是,想着大不了下船之后再随手送人得了。

葛藤却又备了各式蜜饯、、干果、点心,也装了两大盒子,说是让我和紫堇路上吃。

我无语望苍天,姑娘们呀,拜托你们有点儿眼力见儿,我不是出去旅游,我可是去危机四伏的西北大营寻夫哪!

紧锣密鼓地忙碌了两天之后,初六一大早,阳光和煦,天气也难得的和暖了许多,我和紫堇每人各扛着一个大包裹,换了普通家常的衣裳,悄悄地溜出了王府的角门。

出了角门一拐弯,便是一条僻静的街道,只见一顶绛色丝绸软轿正静静地停在树下,两个黑衣男子见我和紫堇来了,慌忙起身上前来行礼。

我喘着粗气道:“两位大哥就别多礼了,快把我们的大包裹给接过去比什么礼都强!”

两人一听,便手忙脚乱地接过了我们手中的包裹,又让我们上了轿。

晃晃悠悠地走了没多久,轿子停下了,我和紫堇又在黑衣人的安排下上了一辆轻便马车,马车一路狂奔,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也停了下来。

外面便有人道:“渡口到了,请二位姑娘下车。”

紫堇扶着我下了马车,只见一身蓝袍的马朱并几个随身侍从正等在河边,见我来了,便笑盈盈地迎了过来,略一躬身,道:“几日不见,王妃娘娘的精神倒是更好了!”

废话?远行千里去寻夫,我能不养足精神吗?

我微微欠身,道:“马公子,从现在起,我和紫堇就是回怀州探亲的绸缎铺家的蓝氏姐妹,所以别再叫我王妃娘娘,至于紫堇,你爱怎么叫都行,只要她答应着。”

“懂了,蓝小姐!”马朱笑了笑,又转身对紫堇道:“紫堇姑娘,还请二位随在下登船。”

也不知道马朱从哪儿找来的船,外观煞是堂皇气派,船体狭长,三面扬帆,分上下两层,舱室四周都装了护板。

甲板上站了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黑衣人,英姿飒爽、派头十足,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一副整装待命的姿态。

我不由地疑惑:“我说马公子,我让你找经验丰富的船夫,你怎么找了一群保镖?”

马朱哈哈一笑道:“小姐有所不知,他们可是我特意从手下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臂力过人、水上经验丰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好船夫。”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年轻人才有力气划船,年纪大的老船夫,恐怕划不了多久就累了,又怎能日夜兼程,早日送小姐到怀州呢?”

我一听,马朱说的也对,于是也不再和他计较,和紫堇径自上了船,又被船上的侍女引着到了二层的船舱。

内舱不大,却也干净整洁,生活用品应有尽有,马朱更是难得贴心的在**铺了厚厚的被褥,在如此寒天里倒是让人心生暖意。

两个青衣侍女帮着我们安置好了行李,又端来茶果点心,随后便恭恭敬敬地守在了门外,说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

紫堇关上门,对我悄声道:“甲板上的黑衣人貌似不简单。”

我一惊:“紫堇,你可觉得哪里不妥?”

紫堇点了点头,道:“我方才细细打量他们,觉得身形姿态不像是普通舟子,倒像是练家子。

我知道紫堇自小学习飞镖,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正疑惑间,忽然听见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紫堇应声开了门。

马朱站在门口,手摇折扇,谦恭有礼地道:“蓝小姐,紫堇姑娘,二位可安置妥当了?马上就要开船了。”

我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多谢马公子关心。”

马朱满面春风道:“蓝小姐见外了,我既然接了您的生意,自当尽心竭力,否则到时候也不好向小姐伸手要银子呀!”

马朱这么一说,我倒是略略安心,不管马朱找来的人到底是黑道白道,既然他是一心求财,肯定就不会节外生枝,再说了,我好歹也是顶着庆王妃的光环,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正暗自忖度着,又听马朱道:“蓝小姐若是得空,我先简单跟您介绍一下此行的路线,也好让您安心。”

此话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跟着魏璧学什么不好,倒学起他的疑心病来,怀疑来怀疑去,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即将行船千里,虽然我一个女流之辈只须坐在船舱里,可是了解行船路线也还是十分必要的,马朱倒是思虑周到,主动来交底儿,我当然热烈欢迎。

我急忙让紫堇把马朱请了进来,三人在矮几旁坐了,马朱便如邮轮导游一般介绍起了行程安排,大意是船夫们轮流倒班,日夜无休地赶路,自城内运河一路向北,后转入黄河水道,再一路向西,转入渭河水道,在兴州停船,下船后再为我安排马车前往怀州,自此,我和马朱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我听得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像咱们这样日夜赶路,大概多久才能到兴州?”

马朱略一沉吟,道:“如果接下来的天气都像今日一般晴暖和煦,且又无逆风的话,恐怕也须十多日,蓝小姐到兴州之后,再乘马车前往怀州,倒是两日足够。”

什么?别说十多天,三天我都嫌多,果真十多天后才到,黄花菜都凉了,万一魏璧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还真是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我忍不住着了急:“太慢了,你找了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难道是摆设?干脆一起上,每人两个船桨,只管卯足了劲划船。”

马朱苦笑道:“你就知足吧,如果是马车赶路,从京城到怀州少说也得一个月!再说了,水上行船不比陆路运输,风雨霜雪都是船家的大敌,若是过几日水上结冰,别说十多日,几十日也到不了。”

我顿时没了劲头,紫堇见我沮丧,忙安慰道:“马公子也只是大概估算,或快或慢,此时还不能下定论,不如先行几日再说。”

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说起来,我当初选了水路也是想着赌一把,若是天时地利,肯定比走陆路快上几倍,现在赌赢还是赌输,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马朱接下来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番船上注意事项,什么不要离船舷太近呀、小心防晒呀、小心蚊虫呀,甚至还颇为细心地让侍女拿来了晕船药,让我倒是大为赞赏。

马朱走后,我忍不住对紫堇道:“我一开始也怀疑过马公子,现在觉得他倒是一心想把生意作好。他找的人是黑道也好、白道也罢,如果是为了求财,想必不会徒惹是非。”

紫堇默然片刻,又道:“话虽如此,还是不可大意了,我来盯着马朱,若是他敢生出歹心,我先结果了他。”

听到“结果”二字,我有点儿尴尬,先前还一脸热情地跟马朱聊得尽兴,现在就干脆利索地“结果了他”,是不是太冷血了?

我勉强点了点头,道:“总之你我二人都保持警醒,小心为上!”

不知不觉间,船已经开了,望着窗外浩瀚如烟的水面,我不禁叹了口气,魏璧留言道“惟愿君心知我心”,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君心难测,我的心思怎么敢轻易对他说出口?

假如我告诉魏璧我是一个靠镜子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常理推测,魏璧肯定是不能理解的,轻则把我当疯婆子关一辈子,重则杀头问罪、以儆效尤。

古人貌似对妖言惑众、巫蛊诅咒之类的罪行判的还挺重,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牵连了数十万人,上万人因此而死,连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都相继自杀,如果我对魏璧说出实情,魏璧不仅不能理解,还迁怒于叶老夫人和叶宛,岂不是又把叶家也拖下了水?

如此一来,君心难测,我心难安,我实在是不敢轻易对魏璧敞开心扉、诚实以对呀?此时此刻,我也只能默默地对着魏璧念叨一句“惟愿君心知我心”了,共勉共勉吧!

接下来的几天,老天倒是给力,天气一直不错,水面上风平浪静,我和紫堇也不愿意老憋在船舱里,于是便不时地到甲板上看看风景透透气,倒也自在。

马朱找来的小伙子们果然都是一把好手,全程卯足了力气划桨,上层的人使长桨,下层的人使短桨,船行如顺水推舟一般畅快无阻。

我见马朱也是时常到甲板上亲自监督行船,又不时询问侍从水路天气,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于是也渐渐安下心来。

马朱偶尔也打着找紫堇“讨教飞镖技艺”的名号约她到甲板上一叙,我自然是鼓励的,只是紫堇对马朱的态度不冷不热,似乎藏着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