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璧略带责备的声音在我身后低低地响起:“你到底会不会写字?”
他的双手自我的腰间环绕上来,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畔,一丝温热的气息让我觉得脖颈处痒痒的。
我尴尬地往前站了站,嘴硬道:“谁说不会?不是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吗?”
魏璧难得的笑出了声:“你写的也叫字?”
“废话?不是字还是画?”我没好气道。
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张宣纸上的字,嗤笑道:“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乱涂乱画。”
话糙理不糙,我写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过,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魏璧又把着我的手写了一个“心”字,我再没文化当然也认识,于是抢白道:“我懂我懂,说我不用心是吧,我这不是刚开始练吗?古人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练多了就自然写好了!”
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我,缓缓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沉默不语,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望着他,故意打趣道:“什么事惹得庆王殿下如此伤感?”
魏璧转过身望着我,面色一冷,道:“明日一早我就动身去西北大营,后日不能陪你归宁了,郑姑姑会帮你安排妥当。”
“什么?西北大营?”我惊讶地望着他,“莫非是西北又出战事?可是先帝既然召你回来,难道不是已经和西华达成协议了吗?”
魏璧冷笑道:“协议算什么?遇上背信弃义者,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我面上一热,忍不住在想魏璧是在指桑骂槐还是临走之前给我个小警告,于是尴尬地低了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是皇上派你去的?到底是为何事?”
“是我主动向皇上请命。”魏璧转过身打量着我,眉毛一挑,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怎么?舍不得我?”
我一时语塞,又不甘心认输,于是故意道:“才刚成亲几日,妾身当然舍不得殿下。”
魏璧黑了脸,皱着眉道:“你就喜欢演戏是不是?”顿了顿,又沉声道:“西华军再次侵犯我们边境,烧杀抢掠,边境百姓深受其苦。怀州虽有上万边军,奈何对方分散作战、声东击西,我军军力集中,一时难以各个击破。僵持多日,敌军未退,我军也未胜。皇上寝食难安,我身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
我讶异道:“难道你想亲自上战场?”
魏璧瞥了我一眼,凛然道:“上不上战场,此时还未知。西华国皇帝并未公开撕毁协议,反而派了使臣送来书信,佯装不知边境战事,又邀请大顺派使臣去和谈。我曾经在西华国待过多年,又熟悉当地人情风俗,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与其等皇上下旨,不如自行请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魏璧说自己不上战场时,我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望着他挺直的身姿,英气勃发的脸庞,我琢磨着是不是拿出点“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的新婚小媳妇儿的范儿来诉一诉离别之情什么的,多少也抚慰一下他。
魏璧却大煞风景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正好可以去宫里多陪陪太后。”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算了,不跟即将远行的人计较,于是耐着性子道:“西华国君善变,说是和谈,但也须提防有诈,万事切记小心谨慎。还有,此行务必带上白云,我瞧着他对你忠心耿耿,万一形势不妙,也好让他带着你赶紧逃命回来,虽说两个人不如一个人跑得快,不过以白云对你的忠心,估计是让你先跑。”
最后一句话却是真心的,战场上装什么英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跑回来也不丢脸,总比丢了命强!
魏璧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嘱咐夫君弃节气于不顾只知逃命的妻子!”
我反驳道:“你懂什么?劝你逃命的妻子,才是真心盼着你回来的妻子,否则对你说一番什么英雄节气之类的空话让你拼死为国杀敌的女人,估计不等你回来早就改嫁了!”
魏璧紧盯着我,脸色一沉,咬牙道:“如此说来,我是必须平安返回了。”
我见他面色不善,又干笑两声道:“我自然是等你回来,咱们不是还有大业共谋吗?”
魏璧冷笑一声出了门,当晚内侍来传话,说殿下宿在崔孺人房中了,让我早点歇息。
我心道,即将远行的男人,当然是需要临终关怀的,崔孺人肌肤胜雪、娇媚柔婉,当然担得起抚慰庆王殿下的大任。
废话?还让我早点歇息,你不说我也知道,明天一早你就动身,我堂堂庆王妃,肯定得早早地起来为你送行,彰显新婚妻子对你的关爱呀!
我一边想着,一边让喜玫和葛藤帮我更衣,魏璧虽然也安排了几个王府里的侍女来服侍我,但我一来认生,二来实在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一般让她们在外面候着,除非喜玫她们忙不过来,否则一般不让她们贴身服侍。
喜玫望着我,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小姐,您为何不趁今夜跟殿下好好叙叙别离?”
我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好叙的,哪有那么多别离,最多三个月他不就回来了吗?”
喜玫急道:“可是小姐,您和殿下才新婚几日呀!”
又瞥了一眼葛藤,试探道:“不如,奴婢和葛藤去禀报殿下,就说您不舒服,让殿下来瞧瞧!”
经典宫廷争宠手段之一,“装病求宠”,算了,我还是保留点儿尊严吧!我又没打算在魏璧这颗树上吊死,我最终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
我朝着喜玫摆了摆手,道:“千万别,殿下此时估计正在接受崔孺人的临终关怀呢,临终关怀,懂吧,不宜打扰。”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见我坚持,也只好无奈地点头。
紫堇望着我,忽然恼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是在意你的。”
“好紫堇!”我双手合十,哀求道,“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早我还得拿出庆王妃的架势来为殿下送行呢!”
众人便都无话,我踏踏实实地换了寝衣,一个人倒在大**,一夜睡得香甜。
朦胧中听到脚步声和喜玫的说话声,似乎是给我掖了掖被角,我困得不行,根本睁不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如坠黑甜乡,醒来时,正对上喜玫等人怜惜同情的眼神,气氛非常诡异。
“什么时辰了?喜玫,快帮我更衣,我还得给殿下送行呢!”我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蹬上鞋就往梳妆台前跑。
喜玫面露难色:“小姐,殿下已经走了,说是不让吵醒您!”
“殿下不让吵醒你就不吵醒?喜玫,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殿下的话了?”我不悦道,转念一想,废话,我堂堂庆王妃还得听魏璧的呢,又何况一个王府侍女了。
喜玫一边道“小姐恕罪”,一边慌得便要跪下,我忙好言好语地让她起来。
紫堇偏偏又火上加油:“不让你送行,却让两位孺人去送行。”
众人听了,望着我的眼神更是溢满了同情,感觉不像是我错过了为魏璧送行,倒像是魏璧跟别的女人跑了把我给踹了!
我简直要吐血,紫堇的吐槽能力还真是渐长了,越来越“合时宜”了,改天我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于是我们连忙转换话题道:“行了行了,送行的一页就掀过去了,接下来咱们说点儿好事?”
“小姐,什么好事?”葛藤困惑道。
“回娘家呀!”我笑眯眯地冲着众人摆了个翩翩欲飞的动作,“难道不是好事?”
喜玫自小长在叶家,对定远侯府感情深厚,听我一提“回娘家”,自然是高兴万分;葛藤和紫堇对庆王府还不甚熟悉,当然相对之下也觉得侯府更亲近,于是一时间,众人便都陷入了“回娘家”的喜悦中。
正说得热闹,郑薇来求见,我急忙让侍女给引了进来,原来也是为了归宁一事,说是殿下把礼物都备好了,让我去亲自检阅一番。
众人簇拥着我去了王府库房,只见郑薇指着偏殿的三间房,淡定自若地对我说里面都是殿下让人备下的锦帛绣品、瓷器摆件并若干件专门送给老夫人的古董珍玩。
这么多?
饶是我再见过世面,此时也忍不住惊了,魏璧想向定远侯府伸出橄榄枝示好,我是理解的,可也没必要把半个庆王府给搬过去吧?
郑薇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让王妃娘娘先检阅一番,如果觉得什么东西不好,再着任另行替换。”
我忙点了点头,道:“好是好,不过我是回娘家,不是搬家,殿下也太客气了!”
郑薇敛然一笑,躬身道:“王妃娘娘可是说笑了,您是殿下的正妃,是殿下最亲近的人,何来客气一说?”
我听着话音儿不对,忙假意咳嗽了两声,掩饰道:“郑姑姑言之有理,我还真是见外了!”
翌日一早,王府大门口便备好了倚仗,一溜儿马车一字排开,一群人浩浩****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