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请留步!”我大喝一声,来了个大跨栏似的奔跑,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好不容易稳住了,也是钗环尽散,形象全无。

陈公公见了我,吓了一跳:“叶家小姐,您是怎么了?别急别急,先喘口儿气再说!”

我弯了腰大喘气,稍稍平复片刻,道:“我还有要事禀告太后娘娘,请公公务必为我通融!”

陈公公面露难色:“叶家小姐,不是咱家不通融,太后娘娘一向是非召不见,而且现在恐怕皇上也在呢,实在不好办呀!”

我故作焦虑惶恐:“完了完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告诉太后娘娘,万一以后太后娘娘知道了怪罪于我。。。。。。”

言下之意当然是太后怪罪于我,我就把你拖下水,你也别想好过!

果然,此言一出,陈公公苦着脸道:“咱家也是怕了您了,走吧,说不定这会儿里太后娘娘正在服药,你先跟咱家去了再说吧!”

我忙又千恩万谢道:“陈公公,太后娘娘先前还对我说以后常来玩呢,以后少不了叨扰公公呢!”

陈公公一听,脚下的步子便更快了。

到了殿外,陈公公让我先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禀报,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喜笑颜开地出来了:“叶家小姐请吧,太后娘娘的心情好着呢!”

进了门跪拜,太后正在宫女的服侍下服药,见我来了,也是吓了一跳,估计是刚才我跑的太匆忙,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形象更不佳了。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故作狗腿谄媚状道:“太后娘娘,您刚才问过我,来京后可都见过什么人,我一时紧张少说了一个,现在又想起来了,所以赶紧回来禀告您!”

太后听了,忍不住笑得十分满意,冲着左右道:“你们听听,真是个实诚孩子,哀家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倒巴巴地跑了回来!”

又柔声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我难为情道:“太后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太好意思。。。。。。”

太后的心情果然不错,轻轻挥了挥手,跟赶蚊子似的,众人便都识趣地退下了,殿内便只剩了我和太后。

“太后娘娘,我可是只告诉了您一个人,连外祖母都不曾说过。”我故作神秘,一边说着,一边从脖子里解下魏璧送我的双人玉佩,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是成是败,皆在此时,马车停下的一瞬间,我就打定了主意,太后的心思我偏要猜,只是不知道猜不猜的准了。

太后将玉佩拿在手中端详了几眼,忽然间面色大变,声音也严厉了:“哪儿来的?”

我慌得急忙跪了下去:“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庆王殿下给我的,灵儿少说的一个人,就是庆王殿下。”

“庆王殿下?”太后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紧接着便柔声细语:“灵儿,快起来,坐过来,慢慢说给哀家听。”

我起了身,也不谦虚,一屁股坐在太后右侧的锦凳上,开始讲述起“我和魏璧之间不得不说的那点事儿”。

当然是从城门相遇说起,我暗自揣测了下,叶宛平时并不怎么和皇子结交,皇上也是知道的,何况他一个内廷侍卫,也不可能故意创造什么和皇子偶遇的机会,索性实话实说,反而显得我胸无城府。

我说叶宛接我回来时在城门口遇到了魏璧和魏圭,两位殿下礼让叶家先行,叶宛觉得过意不去便趁着月圆花开之夜,请了两位殿下来定远侯府小酌,接下来便是我失足落水,魏璧出手相救,紧接着,我便开始加工改造了。

我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我和魏璧在花前月下吐露心声、谈星星谈月亮谈天说地的情景,我说魏璧夸我天真纯朴跟其他高冷傲娇的千金小姐们不一样,我自然也是觉得魏璧风度翩翩而且平易近人,跟其他冷眼瞧我的豪门公子不一样,再接着,便是魏璧赠我双人玉佩了。

太后听得频频点头,听我讲到“双人玉佩”之后就戛然而止,等了半天也没下文,便忍不住追问道:“殿下赠你玉佩时,可说了什么?”

我睁大眼睛茫然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殿下说只是个普通的平安佩,让我戴在身上保平安,其他什么也没说呀!”

太后微微一笑,道:“双人之佩,金玉良缘,岂可轻易许人?”

我顿时作窃喜状,两眼放光:“太后娘娘,这么说,殿下原来是把玉佩当作定情信物给我的!”

我一边口无遮拦地说着,一边又眉开眼笑地端详着玉佩,努力摆出一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姿态,让太后觉得我一个柴火妞儿忽然得了庆王殿下的钟情,一时间高兴地忘乎所以了。

太后满脸笑容地望着我,点头道:“好孩子,你自小在乡野间长大,心性纯良,也不怪你不懂。”

我附和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村子里的男女如果两情相悦,唱几只山歌便是定情了,谁还送什么劳什子的信物呀!”

又大大咧咧道:“殿下也真是小气,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清楚呢!我倒真的以为是平安佩,天天戴着呢!”

自然是继续装傻,让太后相信我的确是尼姑庵里出来的傻丫头,越是让她觉得我没头没脑没心思越好。

太后又探询道:“灵儿,此事你可还跟其他人说起过?”

我信誓旦旦地摇头:“回太后娘娘,灵儿只跟您一人说了,外祖母曾经告诫过我不许收别人的礼物,尤其是陌生男子的,所以我还不敢告诉她呢!”

太后先是一愣,又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愿意告诉哀家呢?”

我作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回太后娘娘,进宫前外祖母曾嘱咐过灵儿,太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大顺国最尊贵的人,对着太后娘娘一定实话实说,不可隐瞒半句。太后您先前问我都见过什么人,我唯独少说了庆王殿下,结果刚一出宫门又想起来了,所以赶紧回来禀告您。”

太后点了点头,赞道:“叶老夫人教的果然好!”

顿了顿,又肃然道:“灵儿,我问你,既然现在是庆王殿下钟情于你,你可愿意嫁入庆王府为妃?”

我故作娇羞地低下头,道:“一切全凭太后娘娘作主。”

岂料太后话锋一转,脸色又沉了下来:“哀家为了两位殿下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见了那么多公侯小姐,不是哀家挑剔,而是实在没有一个像你这般忠厚老实的人。就像今天,哀家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一时忘记了,竟然还又巴巴地回来告诉哀家。所以哀家说你是心如璞玉、天真无邪。庆王殿下毕竟还年轻,王府里虽有美人侍妾,却终归不是可信之人呀!”

我急忙又扑通跪下去大表忠心:“太后娘娘,灵儿愿意当您的可信之人!”

太后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却不着急让我起来,拨弄着手上金光闪闪的护甲,慢条斯理道:“当然不能只当哀家的可信之人,第一紧要的自然是侍奉好殿下,让殿下信的过;可是也别疏远了哀家,哀家久居深宫,也难听到外面的新鲜事儿,就只能倚仗着你常来跟哀家聊天解闷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再不明白太后的心意我就真的是傻子了,可太后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傻子,而是一个能为了嫁入皇家甘愿为她所驱使的傻子,一个能潜伏在庆王府里时时向她打小报告的傻子,说白了,就是我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你给我老老实实当间谍!

太后的心思我偏猜,而且还猜中了,她一边向皇上提议削减王府护卫,一边借着选妃的名义在皇子们身边安排间谍,还真是双管齐下呀!

所以说太后当然相不中公侯小姐们,因为本来就不是冲着真正的选妃去的,说白了就是个间谍面试,而我就是误打误撞被太后相中的小间谍。

这么说来,太后还真是深谙选拔间谍之道,长相不能太出众,估计是参透了魏璧难以色诱,当然以前是不是色诱过、失败过,我也不知道,只能这么暗自猜测。

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傻,太聪明了怕反水,太傻了怕暴露;家庭背景也不能太深厚,我这么一个定远侯府的表小姐,从小在民间长大,蓝家又没落了,正好没什么势力基础。

各项外在内在条件这么一分析,再加上关键性的双人玉佩,以及我厚着脸皮自作主张的把魏璧形容得也被我的淳朴敦厚、天真无邪给感动了、迷住了、情难自已了,太后当然不能错过这么一个现成的好人选。

地上金砖微凉,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额头触碰着冰冷的地面,心内却是热血澎湃:“太后娘娘,灵儿从现在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后忽然眼神一凛,阴沉道:“蓝静灵,今日你说过什么,可好生记着,哀家既然能让你飞上枝头,自然也能你让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