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们得了令,自是不敢怠慢,一路疾行至仪元殿,又有殿前的内侍恭恭敬敬地将我引入了御书房内。

只见魏璧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嘴角挂着一丝浅浅得笑意,下方的锦凳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瞥着背影,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见我来了,魏璧懒懒地向后一仰,随手指了指眼前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想见的人,朕可是给你找来了!”

男人应声转身,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冷冷一笑,道:“来人,把他拖出去,痛打五十杖!”

李鲛人慌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左右开弓地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一脸无奈道:“娘娘恕罪,去年小的一接到梁王殿下的亲笔信,就片刻也不敢耽误,一路紧赶疾行。无奈兵荒马乱,行路艰难,好不容易赶到旧都城的宅院,守门的侍卫又说娘娘去了军营。可是赶到军营后,又听说娘娘失踪了,皇上正在大发雷霆,小的不敢去触霉头,只好先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我一听,说的倒也都是实话,于是挥手止住了应声而至的侍卫,不紧不慢地走到魏璧身侧,缓缓坐了下来。

偷偷瞥了一眼魏璧,见他正憋着笑,大概知道我是故意吓唬李鲛人,也不点破。

“坐吧!”我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望着李鲛人,指了指他背后的锦凳。

李鲛人讪讪地站起身,小心地挨着锦凳半坐了下来。

“李鲛人,本宫可告诉你,现在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你要是再敢找什么借口,本宫可绝不轻饶!”我想了想,又道:“本宫可是给过你订金的,你只拿银子不干事,也怪不得本宫!”

李鲛人苦着脸望着我,叹了口气,道:“娘娘,小的哪敢找借口,前几年是因为老婆生了孩子落下一身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小的无奈,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她。好不容易她的身子养好了,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小的本来是想去西北找娘娘的,可是正逢西北兵荒马乱,小的实在不敢冒险,只好先去南海采点儿珠子养活家里人。”

想不到李鲛人还是个疼媳妇的,这么一想,我也不好再苛责他,于是缓了缓口气,道:“行了,行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你赶紧带人去灵璧山给我找镜子,找到镜子,皇上必会重重赏你!”

说着,我调侃地瞥了魏璧一眼:“皇上,妾身说的可对?”

“对,”魏璧点了点头,肃然道:“李鲛人,你即刻带上你的人前往灵璧山,不惜成本、不惜人力,想尽一切办法打捞镜子。若是找到了,朕重重地赏你;若是找不到,朕就杀了你!”

我也不过是说痛打李鲛人五十杖以解心头只恨,魏璧倒好,直接要杀了人家,估计李鲛人肯定不敢再乱跑了。

李鲛人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皇后娘娘,小的就算把凤河水底的沙子都翻出来,也会把娘娘的镜子找出来!”

魏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唤了内侍交代了一番,便让李鲛人跟着内侍去领银子了,还特别嘱咐李鲛人无须在意花费。

望着李鲛人的背影,我咧嘴一笑,转身扑到魏璧身上,他极是自然地将我揽入了怀中。

“为了一枚小镜子这么大动干戈,还不惜一切代价,”我伏在他的胸前,仰起头望着他,故意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摇头一笑:“不过分,朕的女人,想要什么都不过分。”

顿了顿,又肃然道:“何况,你告诉过我,它不是一枚普通的镜子,它是你母亲的遗物,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找到它,让你安心。另外,我已经让工部派出得力人手前往灵璧山,重修清溪庵,待到修好之后,也会将诸位师父们的牌位供奉其内,让她们得以安息。”

魏璧这么一说,我顿时心虚,他一直以为我是抱着“睹物思人”的心情,所以才这么执着的找镜子,殊不知我却存了私心。

我并不是故意想骗魏璧,只是觉得事到如今,我的心意已经坚定,我想和他永远的在一起,我不想再回到现代,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徒增麻烦呢!

只是,找到镜子是我的夙愿,而且现在时机成熟、条件充足,我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最近,你又是给我舅舅加官进爵、又是大肆修葺定远侯府,现在又重修清溪庵,若是朝中大臣们知道了会不会说我恣意妄为?”我小声地嘀咕着。

“谁敢?”魏璧先是面色一沉,继而轻叹一声,怅然道:“灵儿,我只觉得亏欠你太多了,我想让你开心,想满足你任何愿望。”

我想了想,认真地望着他:“其实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我知道,”他动情地吻了吻我的脸颊,“你从来不向我要求什么,可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愧疚,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心里是清楚的。”

“现在我的要求来了,”我仰起脸,戏谑地望着他。

“快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宠溺。

我捏了捏他的下巴,半是责备半是心疼:“不许再让自己这么累!我听陈公公说你最近几天没日没夜地批阅奏折。。。。。。”

“是不是怪我冷落你了?”他骤然打断了我,眼底浮起一丝邪邪的笑意,“几天不去温暖你,所以想我了?”

我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满脑子的龌蹉念头!”

他坏笑着在我耳畔低语:“今天晚上让我好好温暖你!”

两人笑着闹着,我依偎在他的怀中,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忍不住闭上眼睛,只想让时间永远停驻在此刻。

喜玫和吕义的婚事虽然已经定了,可是一来老夫人他们还未回到京城,二来喜玫嚷着要多服侍我一阵子,所以暂时还是住在清宁宫。

我说喜玫,你走了,我还真不知道再去哪里找个跟你一样乖巧懂事的;喜玫抿嘴一笑,说干脆她就不走了,留在宫里陪我一辈子,我说算了,我可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幸福。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御花园走去。

四月里,百花盛开,彩蝶飞舞,我自然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景色,于是一大早就拉着喜玫出了门,又觉得跟着这么多宫女内侍太碍事,索性让喜玫把他们都打发了下去。

只见御花园中,奇花异草争妍斗芳,又有湖水碧波**漾,水中锦鲤畅游甚欢,心情也不由地跟着明快了许多。

冷不丁瞥见前方玉兰树下,一个绿衣宫女正举着带抓钩的竹竿勾下一朵朵玉兰花,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为什么摘这么多玉兰花?”我绕到她眼前,见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腰间的锦袋里装满了玉兰花。

绿衣宫女此时正集中精力和一朵长在高处的玉兰花搏斗着,一边仰着头,一边道:“是娘娘吩咐的,摘的少了娘娘不高兴。”

“娘娘?哪个宫里的娘娘?”我不由地纳闷。

她随口道:“就是柔雪宫的顺妃娘娘。”

“顺妃娘娘?”我讶然,“柔雪宫里住的不是崔美人和韩美人吗,什么时候冒出来个顺妃娘娘?”

绿衣宫女转过脸瞥了我一眼,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耐烦道:“顺妃娘娘就是顺妃娘娘,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我历来不喜欢繁琐复杂的装束,所以每次出门总是尽量挑着素淡的衣裙装扮。早起出门只穿了一袭素色衣裙,又未佩戴首饰,估计绿衣宫女大概把我当成了路过管闲事的宫女,所以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此时喜玫早已按耐不住火气,三步两步地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拽过小宫女的头发,左右开弓地扇了两个大嘴巴,又咬牙切齿道:“瞎了眼的奴才,敢对皇后娘娘无礼,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远远跟在后面的几个内侍此时也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绿衣宫女按在了地上,绿衣宫女顿时吓傻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只道“皇后娘娘饶命”。

我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时退到一边,又缓和了语气道:“起来说话!”

绿衣宫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早已哭得满面泪痕:“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刚来宫里当差不久,真的不认得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我打量着她,年纪不大,眉目清秀,一双眼睛倒是清澈,不像是奸诈狡猾之辈。

绿衣宫女一边哭,一边道:“奴婢叫如意。”

“如意,好名字,”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别哭了,我问你,你说的顺妃娘娘长什么样子?”

如意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道:“回娘娘的话,顺妃娘娘长得极美!”

她话一出口,喜玫就又气得开始撸袖子,如意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我哭笑不得地冲喜玫摆了摆手,亲手扶起了如意,想了想,微微一笑道:“算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带我去亲自见一见顺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