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的皇上,天天忙着挑动文官武官斗来斗去,一门心思地想从外戚手中夺回大权,除此以外,什么正事儿也不干。登基三年以来,各地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贪官污吏横行百姓,闹得民怨沸腾、哀声哉道!再这么下去,别说是庆王殿下,老百姓自己都想造反了!”大概是平日里压抑太久,一点评起时政,任心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顿了顿,任心瞥了我一眼,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说着,“再说了,庆王殿下此次打着铲除奸臣、清君侧的旗号,所到之处,开仓济民、又对愿意归降的官员许以高官厚禄,对百姓亦是秋毫无犯。”

“突厥大汗又派出了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支援自己的好女婿,西北军营中也不乏骁勇善战之士,打起仗来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是咱们皇上的军队可就差多了,军饷亏欠严重,士兵们无心打仗,一见到庆王殿下的军队就都归降了,还有。。。。。。”

任心滔滔不绝地说着,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

“朝中不是还有魏将军这样的大将吗?难道也不敌庆王殿下的大军?”我忍不住打断了他。

任心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听说皇上命令魏将军坐阵京城,哪里都不许去。我猜大概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吓破了胆,怕魏将军也来个临阵倒戈,索性把他留在京城才能睡得着觉吧!”

说起来,魏琮的皇帝之路走得也不顺利,自从登基之后,朝廷大权就把持在杜太后的娘家人手里,自己干什么都束手束脚地不自在,可是杜太后又是自己的亲妈,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魏琮不甘心,绞尽脑汁地想着从杜氏家族的手中夺回大权,为此甚至不惜和太后翻了脸,在对待的魏璧的态度上都坚持了自己的立场。

后来又是削弱魏端方的兵权,又是冷淡魏端方,最终却又不得不重新启用魏端方来对付杜氏家族,说来说去,魏琮也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权。

天不遂人愿,听任心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魏琮太乐于政治斗争了,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给忘了,把顺国的老百姓给惹毛了,也难怪魏璧的造反之路能走得如此迅捷了。

我尴尬一笑,随口道,“任大夫还真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

“蓝姑娘过奖了,我对天下没什么兴趣,我只想把握商机,好好赚一笔银子让自己的下半生能衣食无忧。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赚大钱,自然就要冒风险,不知道蓝姑娘意下如何呢?”任心话题一转,又绕了回来。

我略一沉吟,一来让李鲛人组织一批人打捞镜子的确需要大笔银子,二来我担心叶宛和老夫人,也许此次跟着任心去一趟军营还能打探些消息回来。

心一横,索性答应了任心,“只不过还请任大夫帮个忙,我一走,留下喜玫一个人,总归是不行的。”

“无须担心,”任心哈哈一笑,道:“我倒是和山下的几户渔民相熟,我会拜托各家的女人们轮流去照顾她的。”

“如此甚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脑海中蓦地闪过一双熟悉的凤眼。

心里一涩,但愿不要遇到魏璧。

当天回了清溪庵,我只告诉喜玫我陪着任大夫出趟远门送药,大概一个月后回来,任大夫会帮着找人照顾她,其他的便也不再多说,省得她又担心。

任心找的都是附近的渔民,大概是久居深山、靠水吃水,所以渔民们也不在乎什么战乱不战乱,照样撒网打鱼、收网补网,倒是和城里的混乱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渔民们以前看病抓药都受过任心的恩惠,自然对任心的嘱托极为上心,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喜玫照顾好,我才松了口气。

说走就走,任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精干强壮的小伙子,一行人把库房的药材搬出来,整整装了七八辆马车,收拾妥当后,便准备上路了。

考虑到一群人中只有我一个女人,我顿感行事不便,所以打算来个女扮男装。

可是当我兴奋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任心之后,任心皱着眉头打量了我半天,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蓝姑娘,自古女扮男装都是戏台上的故事,你不会真以为现实中人们都那么傻吧?”任心一脸无奈地望着我。

我苦笑一声,“可是我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跟着你们一群男人上路,总归是不方便吧!”

“越是欲盖弥彰,越容易弄巧成拙,倒不如坦坦****,”任心想了想,忽然诡异地一笑,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黄色小瓷瓶,“现在就抹上,以后每天早晚各抹一回。”

“什么药?”我接过小瓷瓶,困惑地打量着。

“仙药。”任心一边说着,一边催我赶快抹。

我犹豫着打开瓷瓶,一股浓浓的药味直冲鼻子,“任大夫,你可别害我,不会是什么易容药吧?”

“蓝姑娘高看我了,我是个大夫,哪里懂什么易容术?”任心摇了摇头。

我半信半疑地倒出少许药膏,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抹在了脸上。

抹完之后,任心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盒子青黛,拿着笔帮我在脸上点点画画起来。

大功告成之后,任心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把镜子。

对镜一照,我瞬间变成了一个面色焦黄、满脸麻子的女人。

“蓝姑娘不必担心了,现在男人们别说是看你,恐怕连躲你都躲不及。”任心捋着胡须,嘿嘿笑道。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任大夫,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的药膏毁了我的容,我非砸了你的药铺不可。”

“蓝姑娘只管安心,我给你的药膏是黄芪和黄精调和而成,只是敷在脸上影响美观而已。可是长期使用下来,又能补气补血,又可美白养颜,到时候你谢我还来不及呢!”任心洋洋自得地说道。

一番话说得我没了脾气,想起前世敷过的各种面膜,反正敷在脸上的时候,的确都像是鬼一样,至于以后到底能不能美白养颜,我现在也顾不上了。

任心又让我把药膏和青黛收好,让我以后每天都记得给自己“化妆”,万一哪天忘了惹来麻烦,他可帮不了我。

最终我顶着一张麻子脸跟着任心出了门,马车前的车夫和小伙子们见了我,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都转过了脸。

效果还真是不错,我满意地冲着任心点了点头,径自上了马车。

一路上我和任心以叔侄相称,倒也无人怀疑,不过我估计别人一见到我焦黄的一张麻子脸大概也懒得多想多问了。

马车自清安县城出发,过了兴州,便直奔京城的方向而去。

沿途进过的几个州县早已归顺魏璧,虽然城里并无狼烟烽火,但是人们惊慌恐惧,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举家逃难。

任心想了想,也不敢冒太大风险,于是让车夫避开大路,专走小道。

幸好任心找来的车夫和帮手沉稳干练、临危不惧,途中虽有几次凶险,倒是也都避过了,最终平平安安地到达了旧都。

旧都距离京城百里,因为当地官员早已归降,所以城里倒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当晚,任心找了客栈让众人住下,说是第二天一早去城外的军营送药。

连日奔波,我也早已疲惫不堪,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被任心的敲门声惊醒。

“蓝姑娘,别忘了好好装扮自己。”任心在门外特意嘱咐着。

“知道了。”我没好气地说。

梳妆打扮完毕,望着镜子中的焦黄麻子脸,我忍不住苦笑,这样一张丑脸,就算是魏璧,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正坐在外面吃早饭的其他客人们瞥了我一眼,便都纷纷低下了头,有几个人还特意端着饭绕到了更远的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想起魏璧影响了我的食欲,望着一桌子的稀饭馒头,我忽然没了胃口。

“大侄女呀,多吃点儿,等会儿还指望着你帮我干活呢!”任心见我发呆,笑呵呵地把一碗粥和几个馒头推到了我面前。

“不就是清点数目和记账吗,还干什么活儿?”我有气无力地问。

“听说庆王殿下事无巨细,连采购药材这样的小事儿都亲自过问,说是让把各类药材都拣出少许送去他的营帐,他要亲自过目、还要询问各类药材的作用呢!”任心背过身子,对着我低声说道。

“什么?”我差点儿惊呼出声。

不过是送药材,让军营中的军医检查一下也就罢了,也不知道魏璧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非要自己检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只管帮着我拣药,我来应付就是了。”任心一脸无所谓地安慰着我,大概是见我神情紧张,又道:“听说庆王殿下仁心宅厚,待人亲和,你无须害怕。”

我苦笑着抬起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