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口的邪|教组织再度聚集到一起开会。

这种难得一见的场景, 近段时间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以往,这些邪|教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敌对, 但也绝对和亲近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的信仰不同, 还需要在新港口抢夺地盘和信徒, 平日里那是能不凑在一起, 就不凑在一起,省得因为仪式的矛盾产生什么冲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仿佛某种风暴降临新港口, 天灾般不可抵挡的变化使得这些地头蛇也不得不抱团取暖, 短短三个星期, 他们都不记得开了多少次会议,甚至罕见地还建立了一所多教会大学。

而如今,他们再次进入了会议室,各教派的高层轻车熟路走到自己的固定位置坐下,然后按照惯例等待着作为主持人的神在人间开口。

直到看见红衣主教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而是面色沉重地站在以往神在人间主持的位置,他们才猛然惊觉, 这次会议和以往繁琐的学校事务并不相同。

“各位, 想必大家近来都听说了一则消息, 那个男人回来了。”红衣主教以这句话作为会议的开端。

闻言下方坐着的高层开始躁动, 颇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亲身经历过混乱之日的,此刻皆是冒着虚汗,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参加这次会议。

目睹这些人没出息的表现, 红衣主教眼里闪过失望,随即没有再给他们什么缓和的余地,直接了当地开口:“我直说了,你们肯定已经从各自的年轻教徒那里收到一则消息,近来布利切斯特大学来了一位新的历史学教授,不巧,这位还是我们的熟人,阿摩司这个名字,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抱着单纯要成为教授的心思过来应聘的。”

“阿摩司。”有个40岁左右的中年神父低喃,他的教派里没有老资格的教徒,算得上是新兴的教派,因此他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剩下收集到的一些50年前的记录,“是那些记录里的那个恶魔之子?他居然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些教会是如何描述50年前的那场灾难的,”红衣主教冷冷地说,“但你们最好把所有侥幸心理都给收拾好,他回来了,很多人都亲眼见证,那个该死的恶魔,如今就在我们精心准备好的大学里,和无数年轻苗子朝夕相处!而且他还在教导他们如何进入梦之隙!”

这下,原本打算当鸵鸟的几个小教派也坐不住了,梦之隙的事情其实在教派中算不上秘密,至少不少高层都是具备超凡能力的,但是为何他们并没有将这种方法在教会里大肆推广呢。

原因有很多,比如并非所有人都具备这种资质,又比如教徒原本就很容易发疯,实在得不偿失,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50年前幸存下来的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一条潜规则。。

不要进入梦境,不要获得能力,否则会被恶魔盯上。

只要是教会高层都听说过这句话,只是不得其意,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这下,在座的人总算冷静不下来了,因为他们并非都及时得到了消息,这些教派一般分布在新港口或者城市周边,那些学生也并不是每次放学都会长途跋涉回去汇报。

“我们要怎么办?撤销掉他的教学资格?我们可以把,直接把他辞退。”

“然后等着他上门和你讲道理吗?我觉得可以,不如您第一个实行吧!”

“把学生叫回来吧,没有学生在那里,他总不能对着空气讲课。”

“不行,那学校还开不开了!”

“我们到底在怕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人,我们所有教会联合起来,难道还怕他一个吗?”

“……”

神在人间颇为新奇地站在一旁,因为少见地不用他主持,可以轻松旁观这次会议。

这些教徒们当然不知道,此刻看他们热闹的可比这个房间里参与会议的人数要多得多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好害怕阿摩司啊。】

【阿摩司排面,话说回来,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吗?用得着像是面对洪水猛兽一样吗?】

【正常吧,兄弟们想想之前的第一主线除魔日】

【很好,又开始生气了】

【我就是单纯好奇50年前的那个混乱之日事件,你们没有人打听出来吗?】

【无,npc们守口如瓶,真的很难撬开他们的嘴。】

【我只好奇阿摩司和吾主到底达成了什么协定,是不是又要搞事了?】

【基本板上钉钉了吧,不过只要是搞邪|教徒的,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安静!”红衣主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一开口,会议室的人终于停下了互相攻击。

“我们一样一样来,诸位,这次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首先是撤销他的教学资格……很遗憾这件事基本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那个男人难道是会遵守规则的人设吗?就算我们驱逐他,他也根本不会在乎有没有什么狗屁教学资格。”

“至于把学生叫回来,或者暂时关闭大学……”说道这点,红衣主教眼角微微抽搐,说实话感受到了一丝肉疼,现在正是大学稳步发展的时机,现在停下教学工作等于之前的一切都白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这群人会不会把学生送过来。

可以说,此刻红衣主教产生了私心,主要是名望曾经就在他眼前,现在要他放弃实在是不亚于狼口夺肉,而且关闭学校虽然是个权宜之计,但万一阿摩司就和他们杠上了,一直待在大学里不走该怎么办?他们学校接下来的宣传工作还做不做?场地维护费用、各种仪器、员工薪资都是一大笔钱啊。

“这个我们最后再谈,各位,想想资金,大学|运转不起来的话,我相信大部分教会都会有危险吧。”

说着,红衣主教忍不住看了一眼乖巧站在角落的神在人间,原本他们计划第一期的投资还没有那么大的,奈何架不住超越密大的画饼。

神在人间露出个无辜的笑。

“那不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吗……”有人低低地说。

密令教主教突然说:“我觉得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不如先派人去和他谈谈,时隔50年,他又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衣主教看向他:“我不觉得有谈的必要,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单纯的疯子……”

“是啊,你了解,你只是想拉着我们一起去玩命。”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僵持下来,最后还是红衣主教妥协了:“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谈谈。”

于是这次会议就这么落下帷幕,很难说这是否是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但最下红衣主教却不得不面对阿摩司了。

这一次的会谈就在阿摩司下课后,红衣主教带着人拦住了他,神在人间当然也混入队伍之中,玩家的好奇心可是无穷无尽的。

红衣主教这张脸在学校里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大学里第一代校长,见他面色僵硬地拦住了这位新来的历史系教授,就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机敏的学生已经自发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很快教室内空无一人。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红衣主教面色僵硬地道。

“我也没想到,”阿摩司微笑,“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就不那么友好了,红衣主教的脸越来越僵硬,似乎透过阿摩司成熟起来的面庞看到了当初那个小男孩,只不过这一次小男孩身上没有任何鞭打的伤痕,没有被束具,也没有被人为限制。

他早已成长为一个更加强大、可怖的存在,不需要在乎任何规则,红衣主教甚至想不通阿摩司为何还要回到这里,为了报复?可是他早已在50年前就已经给予这个城市最猛烈的复仇,所有曾经束缚他或者伤害他的存在都已经被他亲手处刑,哪怕现在城市的伤痕都没有痊愈。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红衣主教忍不住问,“你已经报复过了这里了,那个教会也完了,现在的一切都和50年前大不一样了。”

阿摩司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那么直白,稍微沉思了一会,笑着道:“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乐趣,你们会是什么反应?”

乐趣……

红衣主教的呼吸一窒,看着阿摩司的眼睛,却没有从里面看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瞬间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窖里。

是啊,怎么会忘记。这个人怎么能以常理来判断,就像是50年前他因为所谓的‘乐趣’就把那个庞大的教会搅得一团乱麻,新港口里人人自危。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红衣主教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胸腔里溢满的恐惧也给吐出去,是啊,现在不是50年前了,虽然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庞大教会一般的规模的宗教,取而代之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教会,但是他们也因此和不同的邪神献上了信仰,学会了不少法术。

红衣主教一样样数着自己的底牌,仿佛这样让自己安心了不少,没错,他们不能再像50年前一样失去自己的存在之地了,他相信这个大学对于教派来说会是个新的开始,不能再让过去的亡灵毁了这一切。

这样想着,红衣主教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摩司,转身离去。

阿摩司只是微笑着注视他的背影,眸色深深,没错,就该反抗,一味地躲避而产生的恐惧阈值是有限的,而在掀起他们的希望后再度摧毁,这样才能让他们深陷于噩梦当中。

为了方便他们伏击,阿摩司特意在这些天都没有离开校园范围,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发觉到校园内的学生都不见了。

一整个白天,校园里都空****的,让人好不适应,但是阿摩司倒是安之若素,甚至感觉无比幸福。

因为此刻,他胸|前正别着一朵纯白色的山茶花,这朵花的功能和之前卡门戴着的相差不多,都是兰恩的耳目,只不过因为这次任务比较特殊,兰恩的本体同样在不远处待机,而感官则是降临于这朵花上。

就在阿摩司的手指第三次不小心擦过花瓣时,兰恩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再管不好自己的手,不如就切下来做花肥吧。”

“我只是担心调整不好机位,会导致您看不清局面。”阿摩司顿时不敢再动手动脚,手指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引起兰恩的反感,转移话题,“他们今晚估计就会动手了,现在真无聊啊。”

兰恩没有理他,阿摩司也不嫌无聊,静静地坐在操场树荫下看书。

很快,夜幕降临。

阿摩司睁开眼,微笑着站起身:“他们来了。”

穿着黑袍的邪|教徒和玩家包围了操场,先不说邪|教徒都在想什么,玩家倒是很激动。

血徒:久违地在邪|教这边接到任务了嘿嘿。

不秃:围剿阿摩司,我可以趁乱踢他一脚吗?

喝不喝奶茶:兄弟,大胆一点,直接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就在玩家们蠢蠢欲动的时候,红衣主教沉声问:“阿摩司,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离开新港口!”

阿摩司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也有底气对我这么说话了?”

红衣主教深吸口气:“动手。”

操场上顿时变成了战场。

首先向阿摩司发动攻击的毫无疑问是那些低级的炮灰,他们根本不知晓50年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知道阿摩司是教会高层下令诛杀的对象,在他们来看那么多人对一个人,那胜负根本不容置疑,主要是为了在高层面前表现,一个比一个还要勇敢向前冲锋。

和他们相比起来,刚在玩家频道放狠话的玩家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苟,嘴上喊得比谁都狠,真正到了打boss的时候,现在边缘划水观察下形式再说。

这次他们也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只见阿摩司根本没有怎么动,最开始冲上去的炮灰直接无形的刀刃切割身体,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已经完成了分头行动,又或者分腰行动。

红衣主教脸色都没有变,这本来就是试探性的进攻,纯纯为了消耗阿摩司的体力,但是让他惊讶的是,阿摩司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法术或者有任何攻击前兆,这种神秘和从容,让他内心愈加产生不好的预感。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他咬牙道:“继续,远程攻击!”

阿摩司轻轻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为了今晚,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犹如即将赶往舞会的上流名贵,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留下额角一簇,露出优越的眉骨和鼻梁,他的手臂在胸|前做出环抱状,下一刻竟然凭空在他怀里出现了一大束花。

杜鹃、玫瑰、向日葵、山茶、雏菊……

都是阿摩司这些年来耗费心思才得到的收藏。

红衣主教将这次机会当成除掉阿摩司的尝试,而阿摩司又何尝没有借这次任务,在兰恩面前尽情表现自己的心思呢。

“兰恩大人,您在看着这里吧。”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操场内响起,作为占据了新港口的教派,他们的火力自然是不会缺的,橙黄的子弹不停地洞穿了阿摩司的身体,他竟然就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挡,就像是破烂的沙袋一般被子弹的后座力打得后仰,倒在地上,那白色的西装很快染上了血色,花洒了一地,却奇异的没有像寻常的花朵一般破裂开来。

等到所有人换弹,原本理应被子弹打成肉酱的阿摩司,此刻却又慢悠悠地站起,低下头看了眼衣服,勾起嘴角:“谢谢各位,很漂亮的血红色,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原本破破烂烂的西服在他话语落下后竟然开始自动修复,与此同时洒在地上的花悄无声息消失了一朵。

后面观战的玩家们眼睛都直了,神在人间也是一样,甚至不用看弹幕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很装,但也很帅。

这年头,只要反派不low,脸正,照样有一大票粉丝啊!

尤其是阿摩司此刻的疯癫又优雅的状态,简直戳爆某一部分玩家的xp。

【有一说一,我是变态我先说,但是嘿嘿,新的老公嘿嘿】

【我还是喜欢乐子人的,大反派也太香了呜呜呜】

【好帅,虽然是个变态但是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而接下来阿摩司的表演,更是没有让粉丝失望。

在远程攻击没有效果后,红衣主教眼都不眨开始下一轮的尝试,什么近战什么枪击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为施法读条创造机会!

然而这一次阿摩司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几乎就在下一秒,一朵玫瑰再度破碎,阿摩司的身影出现在了后方被邪|教徒团团保护起来的法师身上,手起刀落,这些专注施法的巫师几乎无人能幸免。

“啊啊啊!”

当惨叫声从后面响起,红衣主教就知道后方已经失守了,这下提前准备好的牌几乎都没有取得什么成效。

但相对的,阿摩司也身处了人海战术的正中央!

“快快!围剿他!”

有邪|教徒的怒吼声响起,玩家们猛地回过神,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阿摩司袭去,第一个玩家刚一靠近阿摩司的身前一米,就被阿摩司出手洞穿了心脏。

阿摩司温柔地抽出手,顺便带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笑着将其放在玩家手中,对方的力度、速度和反应都是非人级别,玩家耳边甚至没来得及响起系统提示,就怔愣地看到自己血量归0,心脏在自己手里跳动两下,失去活力。

“哇哦,我死好快。”玩家感慨一句,倒下,进入死亡滞留模式,继续观战。

接下来,玩家们全都体验了一把各类死法,刚一靠近阿摩司浑身烧起火焰,有的身体被腐蚀,有的人还在,只是转头去攻击了自己的队友。

“杀啊啊啊啊啊啊!”

“尼玛,对手在你后面!”

一时间,连红衣主教最有把握的人海战术,对方尽情展现了作为梦之隙第六层的强大,只要他不想,在场的人根本连阿摩司的衣角都摸不到。

越来越多的教徒倒在血泊中,阿摩司杀人流畅地就像是从路边摘下一朵野花,漫步走在血液流淌而成的地毯上,犹如去参加一场宴席。

恶魔一步步靠近了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嘴唇颤抖着,终于按捺不住揭开了最后的底牌:“出来吧,这里随便你吃!”

一声低低的吼叫率先响起,巨大的黑影、扭曲的怪物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哪怕是邪|教徒,目睹过修格斯身姿都是少数,不少人在错愕中来不及反应就被杀死,但是红衣主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大口喘息着,死死盯着朝阿摩司扑过去的修格斯,期望这怪物能让另一个怪物停下脚步。

他得偿所愿,阿摩司确实是停了,站在原地仰头微笑着看着袭来的修格斯:“好久不见了,父亲,您过得还好吗?”

父亲……?

神在人间愣了一下,弹幕里也齐齐刷过问号大军。

修格斯狰狞的身姿在即将触碰到阿摩司的时候僵住,就像是遇到猫的老鼠,遇到蛇的青蛙,它庞大的犹如未凝固的柏油的身躯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些眼睛此刻倒映着阿摩司的脸,溃散的神智深处有灵魂在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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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发出古怪的叫声,头也不回逃离操场,甚至强行抵抗了红衣主教的控制。

这下红衣主教最后的底牌也没用了,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阿摩司尽情杀戮着教徒们,此刻,阿摩司反而没有再往他那边走了,而是开始攻击那些试图逃走的教徒。

没有人注意到,阿摩司从一开始的几个人以外没有再做过多的杀戮,只是扯下他们的四肢又或者是打到濒死的程度,现场混乱没有人会去注意倒下的人还没有呼吸这一点,他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血红恶魔的身影。

恐惧、绝望一直都是邪|教徒赋予他人的情绪,而今天成为了他们自己的,每个人都在疯狂地试图逃离这个恶魔,什么红衣主教,什么教会高层,此刻都没有命重要,新人们满心满眼只有逃出去,而老人们则是从这个血色的身影中,仿佛回到了那个噩梦的日子。

“主、主啊”密令教的神父濒死之际,忍不住喃喃念叨着他们教会内部的祈祷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期待神迹降临。

这过多的鲜血和恐惧,连其余的召唤条件,某种程度上都能省去,而此刻阿摩司和兰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已经完成了前置任务,此刻释放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法术。

现在是,入梦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