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瑰觉得自己心里住着一只魔鬼, 直到今天才被她察觉。

一直以来,她都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家长心目中的好孩子, 除了高中时期和沈季屿的荒唐之外, 她从来都活的循规蹈矩。

说得难听点,她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始终都是谢槐和梁敏菁心里的骄傲。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谢清瑰在心里对自己的道德戒尺要求很严格。

小学时候老师教过的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 勿以恶小而为之’, 或许也就她一个人始终都记得。

她一直渴望做一个或许不那么善良到圣母, 但又共情心又正直的人。

所以那个时候,对于自己稀里糊涂当了第三者, 谢清瑰才会极端的不能接受。

并且直到现在, 这件事都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今天,当沈季屿提出这个‘让他来当第三者’的建议作为报复时, 她真的可耻地心动了。

哪怕沈季屿那个未婚妻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哪怕这个如果她真的同意了会和沈季屿有无限交集……

但谢清瑰还是心动了。

她心里住着个魔鬼, 疯狂地想让沈季屿和她受同样的折磨。

虽然, 沈季屿道德底线几乎塌进坑里, 也许会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可这件事会给谢清瑰本身带来愉悦感。

这种感觉除了报复,同样名叫‘背德’。

而且,谢清瑰之所以会动心, 还因为此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出轨和第三者一样恶劣。

她痛恨第三者, 同样也痛恨出轨的人, 她自己根本就不会当这样的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 她和萧景在伪装的情况下, 是假订婚的情况下,才有机会让沈季屿当这个‘小三’了。

秋末的天还未供暖本来是很冷的,但谢清瑰缩在被子里,却感觉整个人都很热。

几乎都能听到身体里血液微微跳动的声音,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谢清瑰知道她此刻的躁动是源于卑鄙,她没法子做到无动于衷。

原来‘圣人’和‘不犯错’真的没几个人可以做到。

极致的**面前,她也不能免俗。

近乎一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谢清瑰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时,在门口就看见沈季屿的车子。

本就紊乱的心情更加糟糕。

和她一同出来的周姐都认识沈季屿的车了,尴尬的轻咳一声,她很识趣地先行一步。

沈季屿打开车门从驾驶位跳下来,笑眯眯地看着谢清瑰。

“清清。”他歪了歪头,充满期待地问:“考虑得怎么样?”

谢清瑰抿唇不语,捏着背包带的手指紧了紧。

她视若无睹地转过身,继续向着学校的方向走。

沈季屿索性也不开车了,就扔在这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缠了好几分钟,谢清瑰才终于说话。

“你的提议很荒唐。”她声音冷冷清清:“我还需要考虑……会联系你的。”

谢清瑰只要说了‘会考虑’和主动联系他,那就是一个巨大的进展。

沈季屿心里有数,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

“好啊,正好徽铭那边一堆的事。”他眼珠子转了转,贴心地笑:“那我先回市里,给你一个月考虑时间怎么样?现在是十一月末,等圣诞节…元旦吧,元旦你们假期长一点,你应该回去吧。”

……

沈季屿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开染坊的人。

谢清瑰只不过说了一句会考虑,他就自动自发地帮她安排上行程了。

她是彻底的无话可说,只能皱着眉撂下一句‘再说吧’。

远远算不上肯定的答复,但沈季屿肯定会死皮赖脸地凑过来的。

他笑了笑,只觉得这一趟来的心满意足。

等目送着谢清瑰的背影进了学校,沈季屿才开车离开。

往后的一个月里,谢清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了报复一个人而搭上自己,究竟值不值得。

她甚至就着这个问题问过秦枝和萧景,但也许是她说得太隐晦,加上那两个人本就都是跳脱鬼马的性子,她得到的答案竟都是赞成的。

“谁让你不爽了,当然得报复回来啊。”秦枝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说得坦**:“搭上自己是什么个意思?会破财还是得献身?”

“……这倒是都不用。”

“那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秦枝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对症下药,明白他的软肋是什么然后照着那个地方使劲儿戳。”

“不过你一向佛系得紧,是谁得罪你了?你们单位那些缺心眼儿老师么?”

具体是谁,谢清瑰当然是没办法明说的。

不过她也从和秦枝的聊天中得到不少启发了,于是笑了笑,搪塞过去。

挂断电话,她纤细的指尖若有所思地点着办公室里破旧的木头桌面。

正如秦枝所说,这个报复自己不用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不会付出钱,更不会付出情感,反而,有一大堆能折磨沈季屿的法子。

何乐而不为呢?

谢清瑰明白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去沼泽里了,但已经陷进去一半的人,却是沈季屿。

她的一只脚,有机会把他彻底踹下去。

落井下石。

元旦节的时候,谢清瑰没有拒绝沈季屿开车到徕镇接她。

面对着那向来很有压迫感的车子,她已经能从善如流。

看着谢清瑰这次是自愿坐上副驾驶的,沈季屿眼前一亮:“清清,好久不见。”

隔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跟隔了一年似的。

眼前的女人因为天气渐冷穿着厚厚的冬装,看不清瘦津津的身子骨有没有增了几分,只是那张系着围巾下巴都被挡住大半的巴掌脸,依旧清减。

但还好,谢清瑰化了淡妆的脸显得挺有精神的。

她听了沈季屿的话,淡淡‘嗯’了一声,长睫毛微垂。

从徕镇开车回筠城市里的路要很久,路上的七八个小时,要和沈季屿共同渡过,总是有些难捱。

所以为了气氛多少缓和点,有些早就准备得好的话谢清瑰也没有现在说。

她只是拢了拢围巾,闭上眼睛假寐:“我先睡一会儿。”

“嗯。”沈季屿笑着应了一声:“你睡吧。”

谢清瑰一开始是假寐,但天色本来就昏暗,眯着眯着,在车内暖烘烘懒洋洋的氛围里,也是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本来只是暗色的天彻底黑成一片。

她眨了眨眼睛,模糊的眼前恢复清明,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沈季屿。

男人不知道把车停在了哪儿,天窗打开,头顶都是星星。

他撑着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谢清瑰动了动唇,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哑:“干嘛?”

“没事儿,就看看你。”沈季屿轻抬唇角,心情很好的模样:“这儿是休息站,要不要吃点什么?”

谢清瑰想了想,说:“泡面吧。”

现在挺晚了,等她回到家也没精力折腾着再做晚饭,现在有机会,在休息站对付一口也没什么。

“行。”沈季屿点了点头,下车买东西。

十分钟后,男人拿着两盒泡好的方便面上了车。

浓郁的香辣牛肉味瞬间盈满了整个车厢,谢清瑰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许久没吃过这种垃圾食品了,还真的有点食欲。

两个人吃饭都是没什么声的类型,就算在寂静的小空间里吃面条,也不会发出‘秃噜秃噜’的声音。

等吃了一半,谢清瑰有些饱了,才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沈季屿。

他已经把一盒都吃完,又在盯着她。

谢清瑰微怔,下意识地嘀咕了句:“看什么。”

“好久没这么看你了。”沈季屿长指间夹了根烟解馋,却一直没有点燃,只是笑笑:“还不让过过眼瘾啊?”

“随便你。”谢清瑰把泡面盒子盖上。

“怎么,不吃了?”沈季屿挑眉:“还剩一半呢。”

谢清瑰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怪不得你这么瘦,一盒方便面都吃不下去。”沈季屿不赞同地偏头:“浪费,拿来给我。”

他说着,抢过她手里剩下的半盒面。

谢清瑰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拿起叉子吃自己的剩饭。

见了鬼了,沈季屿可从来不是什么节省粮食的人。

她眨了眨眼,没忍住好奇:“你很饿?”

“倒也没那么饿。”沈季屿吃饭快,几口就把她的剩饭打扫干净,然后才说:“就是挺久没吃你的剩饭了,捡过来吃吃。”

……

他们之前交往的时候出去吃饭,她确实是食量小大部分一人食的餐也吃不掉,都是沈季屿帮忙解决剩饭的。

可是,有必要现在也模仿着过去这点,连泡面也吃么?太做作了。

谢清瑰有些无语,她看了看沈季屿,决定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口。

“沈季屿。”她叫他的名字,在满车厢泡面的味道里,模样十分严肃:“我们不是在交往,你明白么?”

“明白。”沈季屿也同样严肃,点头:“是在**。”

……

“不止,是你苦苦凑上来的**,你主动要当的第三者。”谢清瑰嗤笑,半垂着眼睛看他:“主动权在我手里。”

沈季屿微怔,随后明白了她话中藏着深意,正了正神色:“你有什么条件?”

“当然有,在这样的交往里,我有选择权,你没有。”谢清瑰微微扬起下巴:“我可以选择随时叫停,你不能有异议。”

沈季屿沉默片刻,轻笑了声:“好。”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不叫停。

“另外,你就算想当第三者,也就是个考核期的第三者。”谢清瑰顿了下,继续说:“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碰我。”

沈季屿思索片刻,试探着问:“亲也不行?”

谢清瑰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以。”

“……”

这是当第三者还是当和尚?一瞬间,沈季屿都气笑了。

可看着谢清瑰执拗的模样,他就知道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本来,他在她面前就没理可言。

半晌,沈季屿咬着牙,丧权辱国地说了一个字:“好。”

反正,能先和谢清瑰搭上关系就好。

至于那些渴望的亲亲抱抱,暂且不着急。

反正……她说的是‘没有她的同意不能碰她’,但如果她同意了呢?

只要谢清瑰能和他玩这个‘第三者’的游戏,一切就都有希望。

不管她的目的是出于报复还是什么,他都不在意。

甚至,他渴望无限递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只要谢清瑰愿意接受。

沈季屿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却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