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敏菁明显话里有话的注视下, 谢清瑰微怔,轻声问:“妈,您想问什么?”

“就……你姜姨前几天过来跟我说你爸的事儿, 随礼的时候, 又顺便说了另外一件事。”梁敏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听到的困惑当面问她:“她挺久以前不是给你组了两次相亲局么?当时说都没有什么结果,但最近,其中一家男方母亲给她打电话来感谢, 说…你们成了。”

这消息可惊呆梁敏菁了, 怎么谢清瑰和她撺掇的相亲对象成了, 她自己全然不知呢?

疑惑之下忍了好几天,这下子实在忍不住问出来了。

谢清瑰闻言, 差点被喝下去的一口汤呛到。

她嗑了两声, 白皙的脸涨得微红——她都快忘了,她和萧景一开始就是在媒人介绍的相亲局里认识的啊。

“呃, 是有这么回事。”眼下瞒不住了, 谢清瑰也只好顺着之前和萧景商量好的对策胡扯起来:“前段时间和姜姨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重新遇到了, 感觉…挺投缘。”

她说的虽然隐晦, 但到了这个程度, 梁敏菁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真的假的,挺意外啊。”女人眼前一亮,是肉眼可见的惊喜:“谈的怎么样?你们都这个岁数了, 是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呃……嗯。”谢清瑰艰难地应。

“真好。”梁敏菁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出心里话:“清清, 妈妈是真的担心你之前经历过小沈这样的男朋友, 会很难继续找男朋友呢。”

谢清瑰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感觉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因为她是在欺骗梁敏菁, 也或许是因为……梁敏菁说的情况是有可能的。

只是自己并不是因为被沈季屿‘惊艳’了人生岁月,再也不想谈恋爱。

相反的,她是被感情上的事情搞得彻底疲累了。

谢清瑰抬了下唇角,僵硬地转移话题:“妈,吃饭吧,快要凉了。”

“唉,好。”梁敏菁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忍不住问:“清清,你要是和现在的对象谈得好,记得有机会带来给妈看看。”

“嗯。”这件事谢清瑰答应得还是蛮轻松。

她可以把萧景介绍给梁敏菁,或许是假装成男朋友的身份,也可以单纯的带一个朋友。

国庆长假和寒暑假比起来短得很,似乎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就到了七天假的末尾阶段。

五号那天,谢清瑰和萧景回了趟萧家,继续帮他搪塞家里人。

萧家父母一如既往的殷勤热切,而且他们听说了谢槐的事情,对谢清瑰很是同情,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这种完全把人当作未来儿媳妇的态度,让萧景和谢清瑰对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的尴尬。

等离开了萧家,两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抱歉啊。”萧景开车送她回家,路上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难为你了,装我女朋友。”

“没什么。”谢清瑰笑了笑,顿了下,就着这个台阶说:“咱们是互相帮忙。”

她强调了‘互相’这点,萧景也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便挑了下眉:“怎么?也需要我上门拜访一下伯母?”

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谢清瑰呢,要是能互惠互利的话,正好。

“嗯,需要的。”谢清瑰把相亲媒人姜姨的事情说了说。

萧景愣了一下,同样忍俊不禁:“倒是忘了这一茬。”

两个人说说笑笑,车子就开到了清水巷附近。

四环的老城区有些复杂,到清水巷的老小区之前要拐出去几个小胡同。

车技差一点的司机,在堵车的光景下往往应付不了这样的路况。

但萧景车技甚好,从来不担心这个。

他边和谢清瑰说着话,边笑着打转方向盘要转弯,可在转入下一个胡同时,两个人耳边不约而同地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伴随着这声巨响,驾驶位上的萧景和副驾驶的谢清瑰皆是猝不及防,摇摇晃晃——要不是系着安全带,险些就要撞上玻璃。

追尾事故,距离极近的一次追尾事故。

在这样聚拢的空间下,声音才会更大。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两个人就是齐刷刷地向后看。

隔着几扇玻璃,谢清瑰看见沈季屿那双狼一样的阴鸷双眸。

他坐在驾驶位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他们。

谢清瑰心里一紧,第一反应就是不安。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沈季屿了,她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他会就此消失,可这般出现的模样,可不算友善。

而旁边的萧景也看到了沈季屿,他当然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气的直接下去骂了。

“姓沈的。”萧景走到沈季屿的车边敲了敲玻璃窗,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沈季屿微微抬起唇角,他摇下车窗,头都没偏一下的精致侧颜写满了‘高傲’二字,语气也是十分轻蔑:“看来你认识我。”

“……”

“萧先生,我们都没正式见过彼此,却认识对方。”沈季屿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讥讽:“这不是太搞笑了么。”

“这个是重点么?”萧景没有被带偏节奏,同样不客气地嗤笑:“我只想问问,沈先生今天是什么意思?”

“故意撞我的车可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不痛不痒,也伤不到人,莫非沈先生只是想单纯泄愤一下?”

沈季屿依旧是只盯着已经别过头去的谢清瑰,淡淡道:“你多虑了,该负的责任,我会负。”

这相当于承认了萧景的猜测——他确实就是为了泄愤一下。

萧景一愣,顿时有点想骂人。

沈季屿说完了这句,干脆把车子停在无人问津的胡同里,熄火下车。

他走到谢清瑰那边,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内的女人置若罔闻,他就执着地一直敲。

萧景皱了皱眉,走过来拦着他:“沈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车里的人是我女朋友。”

“萧先生,我一般不动手教训人。”沈季屿抬了下唇角,声音冷得像冰:“你别烦我。”

他能毫无风度地说出这种话时,往往说明他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

萧景一愣,随后就是怒不可遏:“你……”

‘你是土匪么’这句话没等说完,谢清瑰打开车门下了车。

巍峨不动撵不走不识趣的沈季屿,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车外打起来。

更何况,追尾事故还没解决呢。

谢清瑰下车后都没看沈季屿,美眸掠过萧景那辆车屁股已经被撞的稀巴烂的车子,皱了皱眉:“报警了么?”

“报了。”萧景耸了下肩:“交警马上到。”

他顿了顿,马上又说:“要不你先回去?这儿离你家就几步路了,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谢清瑰不想和沈季屿在一个空间里待着,这他是知道的。

可还没等谢清瑰开口说什么,沈季屿就敲了敲自己的车前盖:“上车,我送你回去。”

他的车几乎完好无损。

“你送?发生事故的车子得待在原地。”萧景嗤笑一声:“沈先生,莫非你是法盲?”

沈季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他用行动告诉萧景他并不是法盲,只是单纯的,无法无天。

车子一个转弯,轮胎划过地面发出重重的刺耳的声音,沈季屿敲了敲方向盘,再次强调:“上车。”

他表情冷峻中带着一丝铁青,仿佛她如果不同意,他下一秒就会把车再次撞到萧景的车上,撞到墙上。

带着毁天灭地的阴翳。

沈季屿脸藏在内侧的阴影里,萧景看不清楚端倪,依旧在骂骂咧咧:“靠,你算老几要你送……”

“萧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谢清瑰却看得真切,打断了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萧景话音停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谢清瑰勉强笑了笑:“别担心。”

在萧景的角度里,可能会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匪夷所思,但谢清瑰多少是知道点‘内幕’的。

从沈同绍之前那个电话中可以推测出来,沈季屿现在或许已经回到沈家重新执掌大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萧景。

谢清瑰不想萧景被自己连累,也只能让他少说两句,自己先跟着沈季屿走。

可仅仅是这样,却完全无法平息沈季屿心中的惊涛骇浪。

从胡同里开到清水巷小区的楼下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他踩着油门,确实直挺挺奔着宽阔大路去的。

谢清瑰不自觉地抓紧安全带,声音都带了几分警惕:“你要带我去哪儿?”

“说会儿话。”沈季屿言简意赅:“这点时间不够。”

谢清瑰张了张口,索性什么都没说。

反正沈季屿这自大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她和他说些什么,都像是在说屁一样的废话。

可她沉默却也让人不爽,沈季屿抿了下唇角,侧头看她:“不耐烦和我说话?”

谢清瑰微顿,实话实说:“我不是一直都不耐烦和你说话么?”

‘吱’地一声,汽车轮胎重重划过地面——

沈季屿一个急刹车,弄得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谢清瑰有些踉跄的东倒西歪,纤瘦的身体倒在副驾驶座的地毯上。

车内空间太大来得及缓冲,否则她怕是直接撞到玻璃。

“沈季屿!”谢清瑰终于生气了,冷漠的神色绷不住:“你疯了吧?!”

“你今天……”沈季屿把车子停在林荫路下无人的水泥路边,眼神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灯火,他声音有些喑哑:“是去见萧景的父母了?”

谢清瑰一愣:“你跟踪我?”

“你说是不是又去见他爸妈了。”

‘又’这个字让谢清瑰一下子就炸了。

“沈季屿,你跟踪我。”她的声音已经趋向于笃定,冷冷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呵,我能干什么?”沈季屿嗤笑一下,声音里满是失落的无奈:“在你身上,我能做的是都做了,如果我亲自跟踪你也算是跟踪,那我算是在跟踪你。”

但无论做什么事,仿佛都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既然知道…”谢清瑰眯了眯眼:“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沈季屿控制不住地一敲方向盘,喇叭声立时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

有种空落落的刺耳,幽怨极了。

“你一直跟踪我,还不知道我们的进展么?”谢清瑰冷笑一声,讥讽道:“就像你见到的,我已经去见萧景的家长了,她接下来也会去见我妈妈。”

“沈季屿,我和你说这些,就能麻烦你别继续像一个哈巴狗一样地缠着我么?你能做到吗?”

沈季屿不说话,他脸色苍白,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像是要把方向盘攥爆了。

谢清瑰抬了下唇角,转身就想下车。

“别走。”却被沈季屿手疾眼快的拉住,他声音像是纸老虎,外强中干中带着一丝恳求:“清清,你不能选萧景,他…他不是个好人。”

“沈季屿。”谢清瑰回头看他:“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好人?”

在她眼里,他是最没资格评论别人的好和坏的。

“就凭他今天让你和我走,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窝囊废。”沈季屿冷笑,目光充满了不屑:“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根本不可能让你在这大晚上去上别的男人的车。”

“是,但你会做更过分的事情,沈季屿,你装什么好人?”谢清瑰同样不屑的嗤笑,甩开他的手:“我和萧景的关系用不着你来评判,麻烦管好你自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管不好自己,谢清瑰,我真的管不好自己。”沈季屿死死拉住她的手腕,那向来不可一世又盛气凌人的天之骄子,就像匍匐在女人脚下卑微的犬:“萧景配不上你。”

“他如果配不上,那你更配不上。”谢清瑰顿了下,暂时停止了抽出手来的动作,黑眸睨过去:“沈季屿,我知道你的手段,但请你不要用你的手段去对付萧景。”

“这除了让我更厌恶你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事。”

“如果你还算个男人,请你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一些。”

其实谢清瑰并不确定沈季屿会不会动用手段去对付萧景,但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同时,也彰显她对萧景的关心和对沈季屿不信任到极点了。

强烈的两极反差刺激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就连瞳孔也不自觉地缩了缩。

“你……”沈季屿脸色苍白,有些狼狈地笑了下:“谢清瑰,你就这么看我?”

觉得他是一个会使用手段去□□,这么一个令人不齿的人么?

谢清瑰避开他的眼神,纤细的脖颈微微滚动:“你没有这个念头最好。”

说罢,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立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清瑰!别这么护着他。”沈季屿在身后的声音骤然抬高,又绷不住地放缓,像是受了伤的小狗:“我受不了。”

女人攥着手提包的手指一紧,骨节边缘泛着惨烈的白。

“你有什么资格说受不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谈恋爱是你情我愿毫无欺瞒。”谢清瑰回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起过去的事情,出言讥讽:“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有未婚妻的。”

像是沈季屿这样卑鄙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受不了’嗓子,甚至佯装成受害者?

谢清瑰越想越气,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都放下了,如果你坚持跟踪我,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能得到我有未婚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