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沈季屿之后, 之前好奇的那幢独栋买主,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这人追人永远都是这一套,搬到附近套近乎。

之前在淮阳路是这样, 现在到了徕镇还是这样。

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舍弃一个地方的工作和家庭追到追人追到另一个地方来?也只有沈季屿这样的才能做到了。

想到这里, 谢清瑰不禁有些讥讽地笑了笑。

她心烦得紧,而身后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清清,你别走这么快,这地上不平整全是石头, 小心崴了脚……”

“得了吧, 这里我经常走。”谢清瑰侧眸, 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别把你身娇肉贵的思想安在我身上,也别跟我说话!”

说完, 谢清瑰压根没理会他呆滞的模样, 继续大步流星地离开。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这条路她的确十分熟悉, 就算穿着中跟的鞋子也走得很快, 没有半分滞留的模样。

沈季屿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能返回去开车。

整个徕镇都不大, 他这辆迈巴赫自然开到哪里都能齐刷刷地引起围观, 更别提现在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清瑰身后了。

走回宿舍的一路遇到不少村子里熟悉的面庞,他们皆是十分惊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谢清瑰烦得要死, 脚下走得更加快了。

到最后近乎是小跑,头也不回地跑进宿舍关上门, 就像身后有什么虎狼在撵着一样。

“小谢?”周姐正在泡方便面, 见到她急匆匆的回来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谢清瑰淡淡道:“被狗撵了。”

“啊?怕狗啊。”周姐一本正经:“这乡下狗是多, 可得小心着点。”

“……”

谢清瑰确实很小心, 但沈季屿这条狗算是赖定她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是早晨上班还是晚上下班,她始终都能在附近看到那辆如影随形的迈巴赫。

沈季屿时常就会从车里走下来,贴心地给她送上保温饭盒装着的饭菜:“你在这儿都吃什么啊?家常菜,行么?”

第一次被送饭,谢清瑰直接一点情面不给的把那饭盒当着他的面掀了。

但看着那饭盒碎裂,里面新鲜的蔬菜鱼肉和白米饭洒了一地,她又十分不忍心。

并非是她嘴馋想吃,而是她想到了这里的许多小孩子。

他们有很多都吃不饱,更别说这样好的菜饭,而自己却随随便便的浪费掉这么一堆。

谢清瑰有些可惜地垂眸看了一会儿。

她随后深吸口气,根本不看沈季屿一眼的转身离开。

只是他比她更执着,就算这样,也每天死皮赖脸地凑过来送,充分发挥其牛皮糖精神。

第二次谢清瑰就舍不得扔了,冷冷地对他说:“你自己吃。”

但上了趟洗手间回到办公室,却在办公桌上看到了沈季屿拿来的饭盒。

“……”怎么回事啊?

谢清瑰疑惑的眼神落在了周姐身上。

“哦,这个啊。”周姐正在秃噜着自己的速食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我刚刚回来看见门口有个帅哥,他说是你朋友,让我转交给你的。”

“……”谢清瑰彻底无语了,她咬了咬牙,沉声道:“以后别理那个人。”

“啊?怎么了?”周姐有些纳闷,八卦之心却熊熊燃起:“小谢,那帅哥是你男朋友么?”

“不是。”她冷冷道:“他是个精神病。”

……

之后在学校外面碰见沈季屿,周姐都是绕道走的,可不敢帮着带饭了。

可她偶尔还是会偷偷看一眼他,心想着这么帅的一个男的,怎么就被谢清瑰嫌弃成那个样子呢?

很快不止周姐,全校大多数老师都知道谢清瑰有这么一个执拗又多金的追求者了。

——帅气,帅到多看两眼都容易腿软那种。

——人还善良,自从谢清瑰接了他死皮赖脸的饭盒过后分给班级里的孩子吃,沈季屿知道了不仅不生气,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十几份新鲜的饭,每天中午都送过来。

“你给班级里小孩吃没什么。”

沈季屿送到班级里的时候,见到谢清瑰只是微微笑了笑:“别饿到自己就行。”

……

谢清瑰被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可周边围观的人却都被苏到了。

他们全都觉得沈季屿简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绝世好男人’,而谢清瑰这般冷心冷肺的,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甚至,就连同屋的室友也这么认为。

学校是派了三个女教师来支教的,除了谢清瑰和苏姐,还有一个声乐老师关月。

她是典型的城市富家女,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脾气有点大。

不适应乡村生活也不太合群,来到徕镇一年多了始终都是郁郁寡欢的状态,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

直到前些日子见到向来土到掉渣的乡村里出现了沈季屿这么一号人物,关月才重新燃起精神。

她本来都懒得化妆打扮了,但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弄得光鲜靓丽才肯出门。

了解内情的知道她是去小学教室里教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走什么红毯呢。

不光如此,关月甚至还鼓足勇气去和沈季屿主动打了招呼。

但她得到的待遇和周姐一样——都是被拜托了帮忙给谢清瑰送饭。

好不容易瞧得上一个男人,结果这男人还是奔着她的同事来的。

那一瞬间,关月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忍着想哭的冲动,一路跑回了教室才敢发泄出来,气得连摔了五六个黑板擦。

自那以后,她是不敢主动去找沈季屿搭话了,但也总是忍不住地偷偷关注他。

眼见着沈季屿对谢清瑰是多么的掏心掏肺,而反过来谢清瑰对他又是多么的冷血无情,关月越看就觉得心里越不平。

像是吃了一斤柠檬才能反出来的酸水,她气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在她看来谢清瑰就是完全的不识好歹,而沈季屿则是犯贱——对他好的他不屑一顾,反倒就喜欢这种对他冷言冷语的。

谢清瑰有什么?不就是有一张脸,长得漂亮些吗?

哪里就比得上她了?据她所知谢清瑰家里可不怎么样,而自己家小康家庭,父亲母亲一个外交官一个律师……

出自中上游家庭的关月,始终在谢清瑰面前都有强烈的优越感,而这几天这种优越感都快被击碎了。

气血翻涌,关月实在按捺住不,她‘啪’的一下扣上桌子上的镜子,直直地朝着谢清瑰走过去。

“谢清瑰。”她直愣愣地问:“你装什么?”

谢清瑰一愣,侧过头不解地看着她,像是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问你,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无视沈季屿?”关月索性说得更明白一些,声音越来越高:“你算老几?”

谢清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几天关月看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状态居然是因为沈季屿。

想明白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你喜欢她么?”她侧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愤愤不平的关月,戏谑地问:“还是,心疼他?”

关月一愣,随后就有些恼羞成怒:“你!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你来找我说什么?”谢清瑰笑着,声音不急不缓:“关月,劝你一句,不要心疼男人,那会是你不幸的开始。”

“呵,你胡说八道什么?”关月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不屑和轻蔑:“你是不是害怕沈季屿会喜欢上我啊?”

害怕?

谢清瑰一愣,只觉得这句话算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一句话,而她也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如果真的有这个可能,那我肯定会很谢谢你。”她歪头盯着关月,瞳孔里尽是真诚:“能让他喜欢上你,不再缠着我。”

-

傍晚,谢清瑰从村子里南侧的一个大院里走出来。

这家的孩子是他们班级里一个很懂事但是学习不怎么样的小男生,但是天分很不错又挺聪明,她特意来做一次家访,让家长多盯着点学习。

家长也算是挺有正事儿的那种,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

聊得时间有些久,等谢清瑰离开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经过上次窦安的事情后,她已经十分有警惕性,平日里单独走夜路,包里都揣着防狼电棒。

虽然现在……狼时时跟在身后。

谢清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些无奈地转身看向东躲西藏的男人。

“沈季屿。”她声音几乎都是有些丧了:“你整天跟着我干嘛?”

被她发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沈季屿也只好从林荫下的暗处走出来了。

“还能干嘛?”沈季屿耸了耸肩,故作无所谓的模样:“担心你的安全,只能跟着了?”

“担心我的安全?”谢清瑰嗤笑:“你就是个不安全的定时炸弹。”

“哈,这个我承认。”沈季屿大方地点了点头:“但你也确实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吧?你忘了上次那个姓窦的傻逼……”

“行了。”谢清瑰黑着脸打断他。

这件事儿算是她的黑历史,谁想黑历史总被鞭尸啊?

谢清瑰懒得理他,快步继续走。

沈季屿追了上来和她并肩,在一旁絮絮叨叨:“清清,你以后去哪儿要不让和我说一声吧,我还能送你……”

“你很闲么?”谢清瑰又停了下来:“从徽铭离开了就没事干了?”

突如其来的被掀了老底让沈季屿身子一僵,随后就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你怎么知道的?”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后脑勺,十分嘴犟:“那是老子不稀罕总经理的位置,哪里是被老头子撵。”

“呵。”谢清瑰冷笑,很是不屑:“说大话。”

“这次还真没骗你。”沈季屿笑了笑,漫天繁星下被老旧路灯映照着的眉眼有几分沉淀的温柔,说得十分坦**:“我和老头子大吵一架是真的,他当时给我出了一个选择题。”

“是要做徽铭的总经理,沈家堂堂正正的继承人,还是要盲目又幼稚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孩儿?”

……

谢清瑰本能地不想听下去,立刻转身,干巴巴的迅速道:“和我没关系。”

“有的。”沈季屿却绕到她面前,固执地说:“我选了后面那个选项。”

并且,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安静的泥土道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谢清瑰才抬眸,明亮的瞳孔里波澜不惊:“沈季屿,我之前就很想和你说一句话,就是忘了。”

“你很自大,非常的自大,这种自大让你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可你就永远不会吃亏么?不然。”

“譬如现在,你觉得你放弃一切选了我我就会很感动?并不是,你是在自我感动,因为我和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