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白光天降,庄牧还是选择了上线。而阿福哪也没去,也没那闲心逛,恭候原地已多时。

见庄牧来至,他道:“我主……”

庄牧则摆手,“走。”

黑发黑眸黑衣裳,不变的打扮,不改的性情,风采久存人心。

路发埃维希尔边境,途中已有渊魔足迹,蹄印发散黑焰,尚埋伏小鬼拦道。但见阿福模样,纷纷面露骇然,畏惧着退让。

庄牧道:“你的焰火太亮太灼眼,应暗一点,不叫世避。”

阿福点头应是,通体光焰由明黄变作了墨黑,恢复初时旧模样,只是双翅烧焦仍旧只有骨架,流露着可怖气机。

便如此继续往前,来到一寸断崖。

断崖下是方无底深渊。

庄牧没有看这深渊,反而负手高望,好似在放眼云端光景,想象着天上神圣那容颜。

阿福走上,稍落庄牧个身位,口中念起深渊语来,很快就有熏天魔焰自渊底冲出,为一巨兽展躯裹挟。

出声滚滚,如雷訇哮:“是谁召唤了我!”

鹰头锐目,铮铮铁羽覆满通体,体型伟岸遮天,洒落下无边阴影将整片断崖给蔽盖。

扫眸循向阿福处,却又得见了庄牧,当即出声冷讽:“居然带人类到这里来,你可知你犯下了什么过错!?”

阿福将欲驳斥——

“嗯?”

庄牧眉目淡淡,对峙与深渊看守者。衣衫淡薄,猎猎鼓动,身形是那么羸弱,可在阿福眼中却有如山高好似水深。

深渊看守者瞪眸,怒喝:“你这人类当真是大胆。见我不跪,本是死罪;语气不敬,罪加一等,死无全尸!”

“嗯?”

庄牧眉头略挑,头顶有黑焰升起,形成了项铸冠。漆黑若天渊,原始比永夜,残缺红钻烁烨盛世瑰丽。

深渊看守者眸瞪得更大了。但此次非怒,而是惊,语气诧异,“你——”

庄牧摇摇头,不知因由,不知何起,好似胸藏无中悲,继而释笑,“岁月安好,静默如初。别来……无恙!“

对面却仓皇逃跑,缩身往深渊,犹遇天下最大可怕之事,夺路磕碰得飞石四溅,深渊如谷**巨响。

庄牧踏前高上,巍立在巅。

任由劲风吹,任由衣襟鼓,负手俯瞰着这片深渊,忽地一声轻叹:“知错不改,是要寻死么!”

死!死!死!死!死!

无穷无尽的“死”字有摧毁人心的魔力,连绵彻响,连深藏下方的异位面都遭扰动。

深渊看守者立时恭敬地归返,但满面腥血,汩汩而流溢,是奇石划出伤痕所致。

它道:“您……”

“开门。”庄牧说。

它又道:“容我……”

“嗯?”

庄牧语气疑惑,可神色分明无波。

守门者望而细量,竟观想到末日洪灾之象,于那画面之中又仰得云端有双明眸,正漠然视疮痍。

它忽然明白了许多。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朝向庄牧恭道:“请!”

嗡嗡嗡。

崖下出现漩涡。

那漩涡是混沌无序的:时而快时而缓,时而动时而停,时而逆时而顺,喷薄缕缕毫光,好似云烟飘渺。

庄牧道:“你莫不是要我跳下去?”

看守者愣怔,忙道:“怎敢,怎敢。”

于是运使伟力,遥遥一点,自虚空开辟步步阶梯来,平崖相对,合有九九八十一天梯,递次接引渡渊涡。

庄牧蹙眉,“举世舍神圣外,无人合乎这礼节,能担此九九庄重。”

于是阶梯削砍,变作七十二。

庄牧又道:“这是常数,古今多少先知与首领,都当得起的礼节。你要我走这遭,是要折了他们的寿么!”

看守者惊嚷:“不敢,不敢。”

于是阶梯归于混沌,不消半刻,重铸为八十阶。

庄牧点头,“合该如此。”

便引阿福共走下去,脚落虚空阶梯竟生浑厚妙音。恢弘奏歌从中而出,深渊史诗当其长吟,透发股意志。

浩然天地间,渊涡为之溃散而不断重组。

“是谁……”远古的回响重现尘世,在发问着,“是谁动用了这近似神圣的仪式!”

气息苍莽古老。

话说到了后头,低沉声势贯彻霄汉,居然令天地色变!云卷涡轮惊呼出道道闪雷,有如在生畏!

庄牧失笑,“这久未见了,怎一个个的排场这大。到底是我老了,还是你们太狂了?!”

“什么!”对面斥喝。

怒意促使天边霍闪一白光,将深渊都照亮了片刻。是那雷出作烁,绘容天地以苍白!

庄牧则无惧,说道:“要我再重复一遍么?一个一个这么跳,难道忘记当初腿是怎么被打断的了?!!”

“放肆!”

一大手从渊底伸上,一双漆黑的渊眸更在往这边看,要见到底是何猖狂人,胆敢在此作祟!

可很快。

手停住。

只因他见到了那人是谁!

明明在笑,外表火热得好似天上太阳,让人不禁想要接近;心底实则冰冷一片,猜不透触不及的莫测。

“就好似从前。”他心想着,又潜形归渊。

而庄牧见攻势戛然而止,笑说道:“怎么,你方才不是说我‘放肆’么?现在突然的住手,是觉得我……言之有理?!”

渊底大魔道:“放肆、桀骜、恣意,只是对您的赞美,并非是对您言辞的不满。”

“哦?”庄牧来了兴致。这些年,难道一个个的都把技能点在嘴炮上面?

便道:“那你此来?……”

“瞻仰。”对面道。

当真是个好理由,然而庄牧未轻饶,道:“下看上,说是瞻仰的确不错。可你伸了手,这又是为何。莫非是要以下克上?”

对面回应:“是奢求此次归往,带我同去。”

果然嘴炮能力大增。

庄牧又道:“那你可知挡路之罪?”

对面道:“我知。”

于是渊底传来闷哼。

阿福运使独特视角看得清楚,是那千足之魔主动撕裂了自己的一根触脚,面相残忍而痛苦,扭曲得不成模样。

狰狞恶极!

庄牧却轻笑,“神圣将你们足给削砍,于是你们进化出触手,应早令他心生有不满。今此告诫,只为警示‘慎言主张’,希望不要再犯下次。——你,明白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