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加上一个小包子歇了一会儿,又卯足了劲儿往东边闹市里逛,云锦渊紧紧的拉着鹿弥的手,鹿弥白他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还以为我会走丢了不成?”

“走丢倒不至于,只是被人家撞倒或者揩油倒是说不一定。”云锦渊平静道。

鹿弥怒火直冒,双手叉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话音未落,一群人挤了过来,她猝不及防被推了踉跄,差点儿摔倒,云锦渊眼疾手快将她扶好,似笑非笑瞅着她。

鹿弥简直羞愤欲死。

云锦渊将她拉到一边站好,含笑晏晏道:“方才我说什么来着?”

鹿弥迅速站定,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露出疑惑的模样:“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云锦渊眼中含着宠溺的笑,看着鹿弥耍赖时娇蛮的神情、晕红的脸颊,嘴角噙着温柔的暖意。

小包子拉了拉鹿弥的衣角,望着不远处的糖人流口水,鹿弥用手帕帮他揩了揩口水,语重心长道:“包子啊,咱再爱吃也得顾及面子啊,你口水流一地那丢的可是你娘亲我的脸啊!咱要有涵养,涵养懂不?”

小包子似懂非懂看着她,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他瞅了很久的糖人被一个小胖子买走了,嘴一瘪,眼眶登时红了,泪光滢滢的。

鹿弥连哄了他半天,许了他三个糖人才将他的眼泪收住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蹲在捏糖人的老爷爷面前,看着老人家手指灵巧一动,一匹骏马栩栩如生在老人手下活了过来,俱是惊叹不已,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看漏了错过了什么。

云锦渊跟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小的那个说:“娘亲娘亲,这糖人又好吃又好看,不如我们多买几个,给小惜姐姐,漂亮阿姨,还有绵绵姨和逸哥哥送过去吧!”

大的那个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摸了摸包子的头道:“包子真聪明!难为我们家包子有这个孝心。”

云锦渊接过话茬儿道:“包子,为什么你叫锦歌还有绵绵就是阿姨,却叫你八叔叔为哥哥呢?”

“欸?因为逸哥哥又温柔人又好,还救了娘亲。”小包子眨着眼睛,一派天真可爱。

云锦渊不动声色道:“可你八叔叔是唤我哥哥的,你这样一叫,辈分不就乱了么?”

“欸?”小包子一脸震惊之色,开始低头掰着小小的手指数辈分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煞是可爱。

云锦渊则是趁小包子不注意,将他抱到怀里,站到了鹿弥旁边。

三人逛到暮已昏,星已沉。鹿弥即便是再有力气的人,经这么一番折腾,也有些搁不住,小包子早已伏在云锦渊身上,睡得正酣。云锦渊抱着小包子将她带到一间客栈,找了个上好的客房先休息,等待王府的马车过来。

鹿弥等待马车等着无聊,便和云锦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关于百市节,关于大理寺,关于锦歌,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云锦渊刚说完关于百市节那天的兵力布置,却没听到鹿弥的回应,侧头一看,她已然伏在木桌上睡着了。

秀艳如雪,颜色清冽。

鹿弥的眼微微

阖着,表情舒缓,却时而蹙眉,想是在桌上睡得有些不舒服。脸色舒展着最真挚的表情,没有种种的虚伪掩盖,这样清艳绝绝的容色,竟叫他有些恍惚。

修长的手指轻轻扶向她的眉尖,将那微微一抹不适尽数抹去。马车车轮碾过厚土,扬起一片红尘,云锦渊将身上锦衣覆到她的肩膀,一缕青丝随他指尖转动被轻轻拢起,鹿弥睡意沉沉,没发现自己已从客栈到了家中。

她只是在睡意朦胧间,见到那样一双眼,目光深邃如凉潭,明亮如月边星子,里面含着缱绻柔情。冰冷的手抚过她的眉头,隐约带着一声淡淡的呢喃:“一世长安。”

她舒服地往旁边蹭了蹭。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

鹿弥从萫弥苑起来,搂着怀里的小包子,才想起昨天逛了大半,又凝神一想,便晓得是云锦渊将她抱了回来,脸上不禁一红。

正好绵绵这时候端了洗漱的水走进宫来,低声一问,才晓得云锦渊昨晚抱她回来后,又连夜进宫了。

心头不禁微微一紧,他这赫赫威名,不知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熬出来的,这世间未必没有天才,然而所谓少年成名,也意味着从年少便要被这盛名所累,那样长久的年月,他又有多少次这样孤独地踏过冰冷长夜呢?

她不得而知,然而却有些庆幸,所幸,所幸她现在陪在他身边,所幸她能够帮到他,所幸她爱上的那个人,是他。

你不知,我曾那样欢欣,只因我能一直伴随你,在你长身寂寥之际,给予你短暂的平和喜乐,让你冷如冰雪的眉眼绽放一丝欢喜。

鹿弥整顿了妆容仪表,绵绵伴在身侧,又使了四个丫鬟,坐上马车前往玉府。因为百市节将至,玉林溪处理完湘南事务后也赶了过来,风雪寒却收到了天罗地网的消息,不知又将赶往天地哪一方角落。

习惯了风雪寒的聒噪与恬不知耻,这阵子没有他的声音,有时候还真不习惯,不过也只是偶尔,风雪寒这家伙到哪儿都是祸害,不知道他现在又去祸害哪一家去了?

想到这儿,鹿弥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本来前一阵子她就和玉林溪商量着要办一场皇都宴会,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实在繁琐,便也只能等到百市节之后再说了。

马声长长地嘶鸣,车身猛然一顿,湘绣的车帘被撩开,一张白净的脸露出一半:“王妃,玉府到了。”

鹿弥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放在绵绵臂间,在绵绵搀扶下从容走下马车,一颦一笑皆是贵族的高雅姿态。

今天她代表的是睿王府,来与玉家家主结盟,便是做与旁人看,也不能失了气度,丢了睿王府的颜面。

鹿弥嘴角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如烟袅袅。恐怕今日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收入了某些人的眼底吧,既然他们如此关切于她,那她不演好这场戏,又如何对得住台下的观众呢。

不消片刻,一则消息便传入暗处的四面八方:睿王府的王妃低调造访玉府,玉公子亲自迎接,两人相谈甚欢。

而后一则消息又快速传出:有玉府的探子称,睿王爷欲插手百市节,有意扶植玉

府林溪。

一盏茶后,一则消息流出:睿王妃与玉林溪言笑晏晏,似已商议敲定了主意。

虽只是暗处探出,但消息等物向来四通八达,有如东流之水,经过某一处便会滋养某一处,同理,不消多时,此则消息便开始在皇都滋长,并且越来越茂盛,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待鹿弥与玉林溪在他家后花园转了一圈,再喝了一杯茶,最后登上马车之时,这则消息已经在皇都传透了,开始有了向都城外扩散的趋势。

鹿弥十分“不小心”地坐着马车在大街小巷晃**了一圈,于是理所当然地消息扩散地更加细致入微,鹿弥这才心满意足转回了睿王府。

在外逛了一圈鹿弥心情大好,连那些以往看起来十分讨厌的枯草败花现下也觉得别有几番情趣。

于是微风冷冷,枯草萧瑟,鹿弥几兜几转来到了后花园。

一行丫鬟婆子见了她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鹿弥叫住了她们,因为现在已是深冬,后花园里的花卉不是颓败便是黯淡,鹿弥有心赏花,却又无花可赏,因想着前些天皇宫送来了一批寒冰莲,鹿弥不知方位,便想让她们带她去看看。

那前面一个一等丫鬟颇为恭谨为鹿弥引路,其他人则是尾随着鹿弥在后。

近些天王妃极得王爷的喜爱,只要眼中还有一丝清明,便能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平素没有办法在王妃面前尽一分心意,此时遇见了,那些丫鬟婆子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巴结王妃的大好机会,一个个都热心周全到了极点。

须臾便到了莲池,墨玉雕的池子,幽幽深深,白莲绽放两相映照之下,白莲愈加洁白,更显其清秀洁净之美。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并不是白莲盛开的时候,满池莲花,只有三两朵半掩花容,似盛未开。

鹿弥抚了抚手中的扇子,倒也并不失望,莲花就在这里,只要等着,总会有盛开的那天,她向来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

既未见花开,也并没有什么美景可赏,鹿弥突如其来的兴致也失了大半,沿着莲池回走,便想回去了。

走至拐角处假山乱石之时,鹿弥悠悠摇了摇扇子,倚着一棵落叶的桂树,停了下来。

原来是假山的另一边,两个丫鬟在讲着悄悄话,因为这假山建得鳞峋,故而鹿弥见不着那两个丫鬟,同理,那两个丫鬟也见不着假山的另一边站了一大群人。

鹿弥来的时候她们正讲到这里。一个丫鬟说道:“虽说王妃现时得意,不过依我看也只是一时之气罢了,她进了王府三年,都没能留住王爷的心,现在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等王爷哪一天腻了,还不是弃如糟糠。”

另一个接过话茬儿道:“也不尽然,王妃在府中相貌已是极美,能惑住王爷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看啊。”那个丫鬟声音小了些,“王妃虽然绝色,可料定应当难以与醉月楼的那位相比,那位的倾世之姿,可是天下公认的。王妃嘛,还是差远了。”

那个大丫鬟一听,顿时吓得一颤,后面的一列人俱是脸色惨白,瑟瑟地看着鹿弥道:“王妃,奴婢这就将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