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不是在桌子上留了信的吗?你没有看到?”鹿弥讶然,“我只是来这里找人啊?”
“信?什么信?”云锦渊完全不知道。
鹿弥皱眉:“算了,你没看见也没什么。我就是过来找一个人的。”
“谁?”云锦渊问。
鹿弥表示为难,关于王君的事不太好跟他说,特别是王君还是上次刺杀了皇帝的那个人,仅凭这个都不能说。她灵机一动,道:“上次锦歌不是让我进宫吗,她就是跟我说她似乎有了我大哥的消息了,所以我才过来的。”
云锦渊脸色依旧冷冷的,道:“这种事我陪你就好,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和风雪寒来这里,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他突然止住不说了。
鹿弥也委屈:“我那次等了你那么久,可你一直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啊。”
云锦渊终于看她,将她额前乱发拢了拢,脸上还有没有一丝表情,轻轻道:“以后你若是等不到我,便叫侍卫陪你一起,别一个人到处跑。你总是要人这样担心,可怎么才好?”
让侍卫一起?那她还不如不出来呢。况且,她是和风雪寒一起来的啊,怎么就是一个人了,敢情风雪寒在他眼里就不是个人啊!
当然她是不敢这么说的,云锦渊这男人喜怒无常她是见惯了的,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触他霉头。她只说:“我又差使不动那些侍卫,只好叫风雪寒陪我一起了嘛。”
云锦渊不为所动:“符玉不是在你手里吗?”
“符玉?”鹿弥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有什么符玉了?”
云锦渊扇子啪地一声合拢,敲到鹿弥的头顶,道:“就是雪尘上次送你的那块鸽血玉,凭着那个,你可以调动整个皇都的侍卫。”
鹿弥哆嗦着将符玉从怀里掏出来,万分不可思议:“就这么个东西?”瞅了一会儿又说,“你竟然将这种东西给了小包子?”
云锦渊摇着扇子提醒:“现在又给了你。”
“我不要!”鹿弥拒绝得干脆利落。
“不要不行。”云锦渊也说的干脆利落。
鹿弥欲哭无泪:“凭什么呀?”
“就凭你是我夫人。”云锦渊淡定摇着扇子,眼风不时往旁边瞥去。
这么一段话虽然听起来极长,但实则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然而万事瞬息万变,更逞论是刀剑之间。那女子虽然说过是雇杀手来杀死自己,但一套剑法却舞得行云流水,比醉月楼最美的舞姬还要美,是决绝,亦或挣扎,鹿弥不得而知。
便是如此,那女子却也无一丝笑意或是哀意,仿佛只是一个尽职的戏子,默然舞尽人生最后一场戏。极美,也极为黯淡。
鹿弥挣脱云锦渊的怀抱,打算帮那女子一把,却在半路被云锦渊拦住,他说:“你看看她的眼睛,她早已经死了。”
鹿弥僵在他怀里,还没来得及斟酌那女子的眼神,一把刀就从她心口穿出,一口血被女子咳出来,落在雪青色的衣襟上,就像是开在胸口的富丽堂皇的暗红色牡丹。
云锦渊冰凉的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别看!”他的声音微微轻了些许,“别怕。”
鹿弥将手覆在云锦渊的手背,那些刺客退得很快,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安静了一瞬间,鹿弥慢慢拉下云锦渊的手,声音放得柔柔的:“我没事。我不害怕了。”
世界寂静得可怕,鹿弥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那个女子死得安详,没有像民间传说中落一场雨为她哀悼,也没有什么美丽的花朵为她的死去添上一种凄美的传说。她静静的死去,如同一首哀惋的小诗。
两个天罗地网的杀手转了回来,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将那女子带着离去,雪青色的长纱飘起,犹如深山里寂静的岚烟。
鹿弥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云锦渊,却见他越过她,从刚才那女子倒下的地方捡起了什么。仔细一瞧,是一枚精致的紫色梅花扣,扣柄处用银色金属绞成镂空形状,是女子的扣饰,前些年京都最流行的复古款式。
云锦渊将梅花扣递给她,她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把手一摊:“虽说我是女子,可我对这些东西并不如何在意,我也看不出这是哪里出来的。”
云锦渊淡淡道:“我也没指望你看出什么。我只不过让你看看,别人要死的人都记得打扮,你每次就不能注意修理一下边幅吗?”
鹿弥才想起她现在穿得还是那一身紧身黑裙,不禁有些不服气,道:“这黑裙这么耐脏,你凭什么说我不修边幅啊?”
云锦渊道:“就是因为很耐脏,所以一看到就觉得你是很久没洗衣服的缘故。”
鹿弥打算将云锦渊带去玉府,没想到云锦渊却将她带到了一个客栈,坐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鹿弥私心觉得云锦渊可能是一个隐藏的吃货,不然他怎么可能点到的每个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这就是所谓的吃货的共同语言。鹿弥一边对着菜肴流口水,一边跟他说她这几天找人的痛苦历程。
云锦渊丝毫没有关心她如何被那个杀猪的惨烈拒绝的意思,而是沉吟了片刻,才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鹿弥眼巴巴地看着云锦渊的筷子夹走了最后一个鱼糕丸子,不舍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第一种,那个女人非常爱她的夫君,可是她的夫君见异思迁,爱上了别的女人,于是她把自己弄死,变成厉鬼弄死她的夫君和那个野女人。第二种,她非常爱她的夫君,可是她的夫君死了,于是她哀大于死,用了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殉情。第三种,她特别爱她的夫君,可是她的夫君不明真相,被别的女人欺骗了,她为了拯救她的夫君,以死来唤醒他。”
云锦渊将鱼糕丸子掉了个头,放进了鹿弥的碗里。沉默了片刻,才说:“故事讲得不错,想象力很丰富。只是,为什么每一个故事都像是那个男人害死了她?”
鹿弥将丸子一戳,抬眼道:“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而纷争一般不是为了权利,就是为了女人,一个男人在两个女人之间只能选择一个,既然她死了,那不就代表那个男人放弃了她吗。若那个男人不是为了别的女人放弃她,便是为了权利放弃她,比起权利,我更宁愿是为了女人,毕竟,那样实在是太伤。”
气氛陡时沉默得尴尬起来,云锦渊默默将
酥脆虾放进她碗里,转移话题道:“你找到你大哥的线索了吗?”
鹿弥脸色一苦。
“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吧!”云锦渊默默剥螃蟹壳,将蟹黄放进她碗里。
鹿弥看着碗里小山一样的菜,沉默了许久,道:“我以为你或许高估我的食量了。”
云锦渊:“没关系,食量是可以长起来的东西,肉也是可以长起来的东西。”
鹿弥脸黑了黑:“我觉得我身上的,肉已经长得不多不少,非常满意了。”
“那,只是你的错觉。”云锦渊的目光在她身体上下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她腰以上锁骨以下的某个地方。
鹿弥默默想,她果然是应该掐死他的吧。是吧是吧!
鹿弥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云锦渊用一种十分不符合他王爷身份的姿势,拿着各种美食跟在后面,鹿弥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了被她丢在玉府风雪寒,对云锦渊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回玉府跟风雪寒说一声啊?这样自个儿玩似乎有些不大实诚啊!”
云锦渊淡定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鹿弥,道:“我方才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他和玉林溪相处得十分和谐。”
这纯粹是胡扯,或许在玉林溪眼中是和谐,可在风雪寒眼里完全是折磨。不过云锦渊觉得,看到风雪寒受折磨,他十分,舒心。
云锦渊又道:“况且我们并没有玩,我们只是在寻找你大哥的路上享受一番罢了。”在说出这么一番不要脸的无耻之言的时候,云锦渊的表情十分正直可靠,跟他在书房谈论国事的表情一般无二。
鹿弥被他的真诚的表象欺骗,深以为有理。同时又有些疑惑:“你一路上不都在我旁边吗?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云锦渊道:“你一路上到处扫**美食,你觉得你那时候眼里还容得下别的东西吗?”
鹿弥觉得自己脸红了,于是更努力啃冰糖葫芦,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若无其事道:“那肯定是因为今天人特别多的缘故,我的视线被那些人挡住了。”
眼风斜斜的飘过去:“怎么?你不相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被好吃的蒙住了眼睛?”
鹿弥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对啊,今天人为什么这么多啊?往常不应该有这样多的人啊?”
云锦渊看了她半晌,才悠悠道:“明儿个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鹿弥眼睛瞪得像鹌鹑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云锦渊慢慢拍着她的后背,直到看见她将一枚山楂核咳出来后,才说:“吃个冰糖葫芦也能呛住,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嗯,果然还是童年太可怜了,过个中秋节也能欢喜得差点儿把自己弄死。”
鹿弥痛苦地皱着脸,强忍着没将手伸过去将他掐死。
云锦渊将她揪到一个茶水铺子,灌了几口茶,她才缓过来。
却听见旁边几个江湖侠客连声议论。
一人道:“想那陌闲山庄的陌公子是何等潇洒风流人物,却没想她的夫人竟然被人暗杀了,还被人将那夫人的尸体送到了家门口。”
另一人接口:“可是传说中陌公子最宠爱的那位梅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