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劝服陆行宕的人……

是退休了的老爹。

之前老爹几句话,说动了不动的天衣。

天衣走出了九州界,却发现自己走不出先鸿山,最终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九天之下无敌,已经成了九天寰宇的敌人。

同样也是几句话,老爹也说动了陆行宕。

这几句话中,想当年我和你二祖喝过酒称过兄道过弟这一句是少不了的。

但起决定性作用的,绝对不是这句话。

因为老爹说这话的时候,陆行宕为了表达自己心意的坚决,轻蔑地笑了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且脸色发白,身躯晃动,宛如遭受了重击。

之后老爹便慢吞吞地走了。

陆行宕却跪在了地上。

良久之后,这位陆家的主事人方才朝先鸿山深处磕了三个头,起身,转头,一脸的决绝。

老爹似乎很擅长让别人动起来。

不过这一次用几句话让别人动起来之后,他的老脸上并没有嘚瑟,反而有些落寞。

他没有和离开九州界的九州人一起离开。

他选择了旁观。

每十个人走出九州界,他便喝上一杯酒……

待所有被严格甄选出来的九州军士悉数离开时,他已醉眼惺忪。

这样的眼,仿佛很容易流泪,以致于哪怕平躺在地,他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双鬓流去。

“都,都要活,活着啊……”

“都要活着啊……”

“都要活着啊!”

哆嗦的祈求。

忘我的期盼。

咆哮的呐喊。

三句话后,老爹睡着了。

可哪怕是在睡梦中……

他依旧流泪。

依旧期盼。

陆家和九州界的人,离开了先鸿山地界,朝天蝎城进发。

他们的速度很快。

因为他们知道,局势不等人。

再加上整个九天寰宇似乎被洗劫一空,一路上很少碰到其他势力的修士……

即使碰到,也只是说不出名字的小门小派,所以没多久……

“这里便是凰山了。”

飞跃凰山,所有人都没有停留。

这是属于邪天的传奇之地,俯瞰之下,他们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邪天,在这里踩冥钦、抽公子尚、拒浩帝二女之婚,以及被浩女掳走捡了个媳妇回家的逆天大戏。

来过凰山的人,满脸回忆。

没来过凰山的人,在努力想记住凰山地形地貌之余,也展开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幻想。

幻想中……

邪天竭尽所能地逆着天,翻着盘,装着逼……

大部分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熟悉的笑容……

陆行宕决绝的脸上,却多了一抹悲伤。

“四位老祖,难道你们真的……”

他是领头的。

所以他的速度,决定了整支队伍的速度。

如幽小婵、殷甜儿、神姬以及天衣这般第一次走出先鸿山的人,根本没有丝毫观赏九天景色的兴致。

她们脑海中只有自己夫君的身影……

而随着不断的前进,这个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却突然又小了起来。

因为她们到了天蝎城,看到了自己的夫君,还听到了夫君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声音——

“哦,没什么,那是邪帝传人在渡劫,别急,看样子快出来了。”

看到邪天未死……

所有人热泪盈眶。

但没等他们的热泪飚出来……

便被某种错愕打断。

邪帝传人?

在渡劫?

别急?

看样子快出来了?

陆行宕纳闷地看了看邪天,随后揉了揉眼珠子。

没错。

他看到了邪帝传人。

“但少主这……这是在渡劫么?”

没有。

邪天虽然还活着……

可无论在已经强行突破至齐天九劫途的陆行宕眼里,还是在修为最低的天衣眼里,此刻的邪天都如同一个死人。

死人不是不可以渡劫……

但事实上是,邪天身上没有丝毫渡劫的气息。

这还不算诡异。

可能天地间真的有连准帝都无法察觉的渡劫气息。

但……

“看样子快出来了?”

十分确定邪天就是邪帝传人的陆行宕,彻底懵逼了。

“少主不,不就是邪帝传人么……”

陆行宕此刻的心路历程……

其实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心路历程。

包括魔妮儿,亦如是。

邪天是邪帝传人,这几乎成了三界所有生灵的既定认知。

在公子尚眼里……

邪天之所以会是邪帝传人,那是因为邪帝传人这个身份,就是他强加给邪天的。

在天衣等人眼里……

邪天之所以会成为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邪帝传人四个字占了相当的重量。

在陆家人眼里……

这辈子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的少主,之所以再次成为公敌,就是被邪帝传人四个字所拖累的。

在邪天仇人眼里……

邪天会邪帝所独有的培元功,所以成了不死小强,邪天会邪帝自创的三千言,所以才会如此逆天。

在陆松四人眼里……

今世的陆飞扬,是无可挑剔的,唯一让他们最无法接受的,且让他们为之想了许多办法、做了太多准备,乃至于做出弒帝之举的原因,还是邪天头上的邪帝传人四个字。

……

而邪天这话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邪帝传人。

他背后不远处渡劫气息之下,那个众人看不到的人,才是邪帝传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九天寰宇所做的一切布局……

意味着陆松四人为邪天付出的一切……

意味着邪天身上人神共愤的唯一原因……

全部都成了笑话。

但这可能么?

“不可能!”

公子尚怒眸圆瞪,心头咆哮。

“不可能!”

钧帝帝眸阴冷,怒音如金铁交鸣。

“不,不可能……”

哪怕是陆飞扬的二叔陆松,此刻也下意识摇头,否定着他最不想否定的事实。

在这种发自内心的否定中……

时间流逝。

转眼,十日过去。

渡劫的气息,缓缓消失。

一切都宛如虚幻般从未出现过。

公子尚长长松了口气。

他被吓惨了。

但一回过味后,他就觉得太可笑了。

邪天开了个玩笑。

这个玩笑,堪称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整个九天寰宇。

所以这个玩笑,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长松口气的公子尚,觉得自己太谨小慎微了,想了想,他正要淡定地和邪天展开对话,却听得身后噗通一声。

回头一瞧……

是神霄。

公子尚微微皱眉。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不太中用的狗腿子,为何一脸见鬼般地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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