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话还没说完,就被面无表情的头打断了。
打断他的话这种事,曾经发生过许多次。
所以频频遭受这种待遇的他,从一开始的不满,已经到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但就在他这次也准备习以为常的时候……
头用来打断他话的话,险些让他咬掉了自家舌头。
是真咬。
所以周曦回头的时候,是带着满嘴的血腥味的。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视线的边界上,出现了两个略显模糊的身影。
身影因为遥远而模糊,却又在下一刻,因为对方的行为而清晰。
他清晰地看到了这两个正在蹦的拾荒者中的小道祖,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当即举起右手朝自己挥舞,仿佛在用肢体语言和自己打招呼——
“你好啊……”
周曦甚至都觉得自己听到了因为遥远而出现的不休回音。
“不可能,不可能,开,开什么玩笑……”
他正不可置信地呢喃着,猛地想到了什么,当即变色回头急声辩解道:“柳大人,他们绝对不是我引过来的!我担心他们跟踪我,还在蛙路那头等了数个时辰,他们……”
“退下吧。”
姓柳的大人冷冷吐出三个字后,自己就成了直面两个拾荒者的人。
似乎因为这次面对自己的,并不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人,邪天并没有打招呼,只是按照周曦蹦跳的方式,极为熟练地朝这里蹦来。
看到这一幕,刚走入人群的周曦,就遭受了数十道狐疑视线的注视。
周曦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恶狠狠盯着邪天,切齿道:“不是我教的!”
众军士却不接口。
笑话!
蛙路是什么路?
是如今只有你和柳大人掌握的生路!
你说不是你教的?
那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些和魔族正面厮杀的军士,还不如那两个自悟蛙路的拾荒者喽?
周曦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因为他还真找不到除自己教授外的任何一点可能。
而此时,柳大人也在观察这一点。
“和周曦的方式,一模一样……”
确认了这一点的同时,他也确认了对方通过蛙路的方式,还真不是周曦教的。
因为即使周曦将所谓的怕人跟踪等的那几个时辰全都用来教这两个拾荒者,也不可能教出和周曦一样娴熟的行进方式。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
“复制……”
“他二人,从头到尾把周曦的行进,看了个完完整整……”
思及此处,柳大人波澜不惊的心湖,便起了一丝涟漪。
他很想抬头看看,顺便问这片空间的上苍一句——
不是一步一天么?
不是每一个落脚点,都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天地么?
就这般被人看破?
当然,这还不是尽头。
因为柳大人心湖中的涟漪非但没有消散,反倒一浪接着一浪。
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只是开始。
对方想要做到复刻周曦的行进方式,更需要理解周曦为何如此行进。
换句话说……
“他们不仅无视了此地诡异的无数空间,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就看破了周曦的行进方式,唯有如此……”
柳大人惊悚的思绪,到此为止。
因为邪天和吴筲,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两个带着不同表情的人。
修为高的,淡然中透出丝丝不快。
修为低的,脸上则带着面对前辈时应有的恭敬和谦卑,当然更多的,则是平静。
这种平静,是这片空间极为稀少的。
至少数十位军士中,只有柳大人方才具有。
面对两个用周曦的蛙路行进之法来到自己面前的,一身拾荒者打扮的人类,柳大人突然发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
周曦帮他打破了尴尬。
只见被同袍的视线给冤枉了的他怒冲冲走上前来,指着邪天二人怒喝道:“你们简直岂有此……”
“我们岂有此理?”孰料他话没说完,吴筲的眉毛就立了起来,掷地有声地骂道,“在破石头上一坐就他niang几个时辰,你他niang闲得蛋疼是不?”
“你……”
“还我?坐在破石头上也就罢了,发个毛的呆啊,你以为自己发呆的样子很酷么!”
“我……”
“还你?大爷若是你,早就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还让我们滚?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
拾荒者的嘛功,在通过腹诽的方式修炼到极致的。
当他们找到了一个足够硬的靠山后,他们就会将腹诽变成破口大骂,将自己最为精通的技能之一彰显于世。
吴筲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供自己发挥的舞台……
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
周曦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众军士听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们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
而柳大人刚刚被强行抑制的心湖涟漪,又开始了兴风作浪。
“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这二人,真的能无视这空间中无数叵测小空间的阻隔,一直注视周曦……”
“这二人,真的能仅仅通过观看,和周曦相差不到一刻钟掌握了一模一样的行进方式,来到自己面前……”
此时此刻他指向骂一句——
“这狗屁的拾荒者!”
但他又骂不出口。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这二人前来灼阳谷的理由——
毕竟,对方的修为已经低到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极限,更遑论带他们离开此地。
“啊啊啊!老子要揍死你啊!”
被欺负到爆的老实人周曦,最终被柳大人一记冰冷的眼神赶了回去。
见状,邪天方才朝柳大人抱拳,恭敬道:“晚辈邪天,见过前辈。”
“嗯。”柳大人点点头,缓缓问道,“此来何意?”
“是这样的。”邪天取出自己的拾荒者令符给对方看了看,“我们接取了灼阳谷救援任务,此来只为将诸位前辈救出,带回……是南天门吧?”
吴筲淡淡地嗯了一声,邪天这才又恭敬道:“带回南天门便算是大功告成。”
说完,便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谧。
对其他军士来说,两个拾荒者的表现,无异于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
而对柳大人而言……
即使他猜到了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也丝毫不能成为他相信邪天说辞的证据。
良久。
“就凭你们?”
柳大人看了看吴筲,又看了看邪天,最后视线又落到吴筲身上,说出了众军士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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