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撤走的时候,光明躲了起来,没跟他们走,他要等局里的人来。
光明刚刚躲起来,就听到三声钟声,“咣当——咣当——咣当——”光明还以为自己也神经了,耳朵出现了幻听,这鬼地方还有钟声?仔细想想,村子里好像是有一个大挂钟,难道是那个发出来的?光明使劲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点,连续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已经忍不住在打瞌睡了,实在太累了。当他竖起耳朵的时候,那钟声没有了,四周静得可以连老鼠走路的声音都能听见,除了偶尔有阵风吹过,干枯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太像梦境了。
这次是局长亲自带队,十几辆的车子,风驰电掣,迟子鸣为了抄近路走了山路,所以,与车子就失之交臂。
当局里的人到的时候,人已经散尽了,刘局长跟光明接上头,光明说:“你们来晚了一步,现在我怀疑城里的那一系列文身人被杀案有可能跟他们无关,当然,目前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相关的证据,但是,旅馆里那个案件他却逃脱不了关系,我们还是到处搜搜吧,罗家梁的家在这里,他说不定还在村子里面。我们先在村子里搜搜,分批行动,一批人到罗家梁的家,一批人去旅馆搜个究竟,另一批人就去鹫洞看个究竟,那里还有个老太婆在那里,给神鸟教养食尸鹫的。大家最后到旅馆集合。”
但是,三批人搜索了整个村子,都找不到一个人,整个村子里的人好像都秘密失踪了一样,这看上去太诡异了,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个村子里还有个秘密的通道?把所有的人都转移掉了?光明有点后悔没有跟他们去,但是,跟了又怕局里的人没人带队,不了解情况,找不到方向。
去罗家梁家里的那批人回来了,摇了摇头,“没人,真的太诡异了,一路上过去,我就怎么感觉这个村子好像……好像几十年没人住了一样……而且,有的房子门是开着的,里面,都是那个灰尘……”
另一个人说:“是啊,我也感觉整个周边都阴森森的……好像,好像,不像是阳间的……”听得光明与刘局长都面面相觑,这时,一阵风吹来,吹起地上的落叶,直直地刮了过来,纷纷地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就好像有着深深冤怨的幽灵在拍打着他们,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种阴怵怵的感觉瞬间在每个毛孔里疯狂地蔓延,壮大,与极度膨胀,他们个个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个胆小的牙齿在咯咯咯地打战,“局,局长,这地方,这地方……有鬼……”
刘局长心里也有点发毛,但还是大声地叱道:“瞎扯淡,什么有鬼,难道小鲁与光明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们看到的都是鬼?还有那些死掉的文身人难道也是鬼,鬼难道还会死的吗?真不知道平时怎么养你们的,竟然会有这样的思想,胆子小得跟什么似的。”
而光明此时也非常心惊胆战,被他们一说,感觉到这个村子确实很怪异,旅馆里的外来人都遭到了杀害,平时看村民也很无所事事,也没见几个很正经地在打鱼,在他的印象里,他们都像只是影子一样,像是,像是没有具体的躯壳。
想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光明竟然浑身哆嗦了下,该死,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可是跟罗小凤他们说过话的,怎么可能有鬼呢,罗小凤也是村民啊。但是,这些人到底哪里去了?还有罗伊芙与罗小凤呢?对了,还有那个脚瘸的罗跛子,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些人全都失踪了呢?对,鹫洞里不是还有个老太婆吗?
“我带你们去鹫洞吧。”
到了鹫洞口,这里同样一片冷清,也没见食尸鹫在这里出没,令光明心里发毛,仿佛刚才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一切都是虚幻的在现实世界不存生的,光明感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但是,洞里的一切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地上有一些老鼠的死尸,还有些粘在地上与洞壁上的羽毛,看样子,像是粘了很久的样子,让光明更是觉得这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早已经超过他任何时候对它的衡量。
当他们走到那个浅水潭前的时候,那个老太婆也不在,光明心想,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我真他妈的见鬼了,这整个村子难道根本就一个人影都没有?但,他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绝不可能。
就在他们站在那里集体发呆的时候,迟子鸣也已经跌跌撞撞地赶到了,那在泥土里打过滚的样子,狼狈不堪,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跟邋里邋遢、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农村人实在没什么不同,走在后头的人一把抓住了他,兴奋得大喊:“天啊,终于有个人了,老大们,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啊。”
迟子鸣实在是稀里糊涂就被他们给当小鸡一样地揪住了,然后被他们扔到了光明与刘局的面前,“问这个村民吧,他准知道其他人的下落。”然后从后面踢迟子鸣的屁股,“赶紧说,这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迟子鸣叫了声“光明是我啊”,光明还真认不出迟子鸣了,“住手。天,不是把你送到城里了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啊?”
“现在跟你说不清楚,我必须要回来。”说完,迟子鸣就跳进了浅水潭,往那个大脸塑像跑去。
光明在后头大吼道:“蔡依莲死了。”
迟子鸣的身体像是被点了穴般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他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光明走过去,把口袋里的信递给了他,“这是她给你的信。她,已经死了,两个小时前。”
迟子鸣的脸从开始的木然,突然变得目光狂乱,歇斯底里,“她在哪里?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啊?不,不可能,她不会先我而去的,”他揪住了光明的衣服,“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啊?”
“就在那个鸟坡附近。”这时,光明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一切都是虚幻的话,那么,蔡依莲会不会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从几时开始,也有这种近乎幼稚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迟子鸣推开了光明,往洞外面跑,但是,跑到一半,可儿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子鸣大哥,快救救我,我快顶不住了,玉棒啊?”
迟子鸣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继续往大脸塑像跑去,打开了那个开关,跑进了秘室,打开了棺木,可儿依旧安详地躺在那里,他把那根玉棒取了出来,关上了盖子,但是,接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把这个东西送给可儿,这时,可儿在耳边说:“快,快去幻崖。”
迟子鸣喃喃地说:“依莲,我始终是对不起你的。”说完,他便往洞口外跑,回头朝光明喊了声,“回头再向你解释,你在鸟坡等我啊。”
留下一大群的人,对着密室里那数目可观光彩夺目的玉器发呆。
当迟子鸣拿着那根玉棒跑到了幻崖的时候,他已经是累得快要趴下了,所有的精力似乎都耗光了,只见玉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到半空中,接着,他听到了可儿的声音:“谢谢你啊,子鸣哥。”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他进入清虚之境时,29分。好险。
现在,他想,已经没有他的事了,这时,跟在他后头的光明还有几个警察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天,你快回来,那是幻崖啊。”
迟子鸣便走了出去,“很奇怪的是,除了第一次进来我差点死了外,后来我就没事了,是不是我已经对幻崖产生免疫能力了?”
他突然想起可儿的话,玉钺会在无形中保护着你的,难道是他曾经佩戴过那块玉的缘故?否则,真没有理由可以解释。
光明很着急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几个在里面迷失的同事啊?”
此时的迟子鸣一心想去找蔡依莲,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掉了,为什么,她死了我要她一面也会这么难。
他无力地说:“他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至少有三四个小时了。”
光明拍了拍迟子鸣的肩膀,“我体会过你的心情,蔡依莲,不,事实上她是姓萧,是被神鸟教的人所杀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些人已经走了……我希望你现在能帮助我们。”
迟子鸣当然明白光明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进去找找看,尽自己能力,如果,我感觉到不舒服,我自己先出来。”
光明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对讲机,“把这个带上,会用得上的。”
“这里有严重的磁场干扰,这个对讲机能用得上吗?”光明试了试发现里面的电波很乱,但是,还是勉强能听得到声音的,迟子鸣不吭声地接了过来,又往幻崖走了过去。
其实,迟子鸣的心里真的是乱成了一团麻,萧依莲的死对他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像一把剑一样向他横腰斩去,他感觉自己也跟着她死了,但是,他却还是个男人,一个身上背负着很多莫名使命的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背负这些东西,这些本与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使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他,而不是别人,但是又为什么,萧依莲会混入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邪教,一切都又像一根断了的线,又打了个结,连在了一起,为什么,她还是死了,这一切似乎都是她所安排好的,或许,她一直就这么等着这一天。
这里的辐射非常强,迟子鸣还是有点恶心,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抵挡得住幻崖那可怕的力量,短时间的进去出来,是可以的,但是,他现在要找人,而迟子鸣此时突然想起,为什么可儿总要他来这个地方与她相通,他记得第一次进入那个废城的时候,也是通过幻崖,难道这个幻崖除了其可能有比较强的金属辐射导致人出现幻觉、昏迷,严重时能致死外,还是通向清虚古城的通道?对了,她好像说过,这里的磁场跟她的空间是相通的。
这时,他想起了可儿,可儿能战胜那些火球与亡魂花么,是不是已经从那个古老的世界逃出来了?如果能回来,也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试探性地叫声可儿,良久,没见回应,他想,要么可儿又被囚禁于那个世界,或者被那些可怕的东西夺去了魂魄,要么,已经回到她的躯壳之中,那么,她应该会完整地回到了鹫洞。想到鹫洞,他突然又想,自己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那个密室的门给关掉,天,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可儿的棺木。
迟子鸣真的感觉到烦乱极了,他现在的思绪就像是一团在烂泥里打过滚的头发,掺缠着草根与泥巴纠结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一点头绪了,已经找不到北了,只能用他那仅存的那点近乎麻木的清醒,指使着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是会受到辐射影响,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直直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太显眼了,太清晰了,以至于迟子鸣感觉那双眼睛像月亮一样**裸地直视着他,没有任何掩饰,没有任何保留。不可能,这个危险的地方会有谁看着他呢?
他环视了四周,干枯贫瘠并凹凸不平的山包上,不见一个人影,于是走到了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海水,叹了一口气,没见一个活口,可能早已经掉下去被海水卷得很远很远了,此时,他无意间发现崖石的下面露着一个角,像是船的头,这个可怕的令人谈之色变的幻崖的下面竟然有只船?他感到很疑惑,难道是废船漂流到这里来的?只是没用的?
这时,他感觉到背后有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人的呼吸声。他猛地回头,差点跟那个人脸对脸撞了起来,却见一个人就站在他的背后,跟他距离02米,“你是谁?”但是那人却没有回答,目光有点呆滞,对他好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迟子鸣仔细地打量着他,却见他穿着一身警服,但是,人却呆滞木讷,整个人都像是在梦游一般。对,梦游。迟子鸣感觉自己也就像是梦游般地站在这里,但是,他状态还是清楚的,而这个人却像傻了一样。
“喂,你是警察吧,光明他们都在等你呢,还有其他几个人呢?”但是,他还是对迟子鸣的话充耳不闻,可能真是变痴呆了,进入幻崖的人真是无一幸免啊,噢,除了自己之外,迟子鸣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对幻崖产生了免疫。
一时间,他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领着这个神智不清的警察,想把他带出幻崖。此时,这个警察却发着痴痴的笑,笑得迟子鸣莫名其妙,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另一个警察,蹲在一个石头的下面,像在挖着什么,费好大劲迟子鸣才看明白,他在挖着一只埋在土里的死臭虫,竟然要把那虫子往嘴巴里塞,迟子鸣差点没吐出来,他打掉了他手里的东西,把他拉了起来,左右手各拉着一个人,赶紧从这该死的幻崖里走了出来,当他快走到幻崖的时候,奇怪的是,他还是感觉有一双月亮般明亮的眼睛在直直地看着他。
光明看着两个本来雷厉风行的同事变成了这样子,真是不敢相信,心里一阵心酸,他感激地对迟子鸣说:“真的非常感谢你。”
迟子鸣木然地说:“不必感谢我,我也是有求于你的,带我去见蔡依莲。”光明看着他,感觉他像是一瞬间憔悴了、苍老了,从一个有点颓废的年轻男人,像是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光明把这两个神智不清的手下交给了别的同事,“你们马上带他们回城里医治,做下详细的检查与治疗,想办法让他们回忆在幻崖里发生的事,我先跟迟子鸣去鸟坡。”
其他的人扶着那两个像是梦游般的同事,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便走了,现在只有光明与迟子鸣两个人往鸟坡的方向走去。
此时,月亮已经下了山,天空渐渐出现了鱼肚白的颜色,一切已经发亮了,令光明突然有一种要重返人间的感觉,仿佛这整夜发生的事情,好像都不属于人间,这现实世界,仿佛只是一个梦境,这些梦境带着阴间的寒气,带着地下几百里的潮气,令人有一种浑身冰冷阴毒不绝的感觉。
到了鸟坡,那个安葬蔡依莲的地方,迟子鸣跪了下来,捂着脸哭泣,那哭声就像是一只压抑了太久太久的野兽的嘶吼,然后他发疯般地用手指刨着泥土,嘴里喃喃地说:“只有亲眼看见,我才能够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这不是真的,是不是,都是梦,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依莲,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没让你离开我,你一定好好地在我身边,我对不起你……为什么我总是从来就不问你的想法,有时候,我总感觉你心里埋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却没有告诉我,每当你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你总是抱紧着,问我爱不爱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会不会想你……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这怎么会这么笨,怎么这么笨,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依莲……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迟子鸣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把泥土都打湿了,光明从来没见一个男人会哭成这样。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如果一切都有虚幻,就像村子里的人那样,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光明也情愿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那么,现在,这泥土下面就不会有蔡依莲了,光明很想安慰迟子鸣,但是,此时,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们只是都莫名其妙地做了好几天的梦,虽然这个梦太过冗长过于残酷,让他们都迷失在里面了,无法出来。
但是,蔡依莲那张苍白的脸从乌黑的泥土里露了出来,光明意识到,那些村民应该不会是鬼,那些神鸟教的人也不是传说中的魔鬼,他们是人,但是,却有着魔鬼一样的心,人,其实永远比鬼可怕。
光明轻轻地说:“还是入土为安吧。”
“不,我要把她送回去,我不能这样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光明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先回城里吧。”
走的时候,光明感觉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树林,他追了几步,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或许是自己精神过敏了。
回城里再说,体力已经吃不消了。
离开罗洋村的时候,光明与迟子鸣都很恍惚地听到了“咣当——咣当——咣当——”的钟声,光明看了看时间,六点十二分,并非整点,那么这无规则可言的钟声?他突然意识到,难道有人控制着那钟?那么,村子里还有人在?
并不是真的全都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光明坐上了车,但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他觉得就这样离开,他会不安心的。
“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他跳下了车,几乎是一口气跑到那个亭子里的,那个挂钟依然挂在那里,很正常又很轻地滴答滴答地走,里面空无一人。他跑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人,为什么这个钟声会这么奇怪,如果不是预先调好的,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响了起来?难道是坏掉了?有事没事都要叫一下?
怀着这个疑问,光明还是要回去了。当他回到村口,警局的人将暂时全部撤离,坐了上车,开始启动。而在他旁边一直没发话的迟子鸣说了句:“我觉得,这钟声有点奇怪,旅馆里第一起诡死案发生的前几秒钟,我好像也听到了钟声,还有,钟丹死的时候,这钟声似乎也响过。”
“我也觉得很奇怪,在神鸟教的人散会的时候,我也听到过,之后,这些村民还有神鸟教的人都找不到踪影了,整个村子里,静得清清冷冷,连一只活的老鼠都没有看到,仿佛这个村子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样,没有任何生息,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生命的存生,仿佛这是个被上帝遗弃的地方,唉。”
迟子鸣这时想来,当他从车上重新跑回来的时候,真的没有碰到一个人。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再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东西了,他需要的只是睡眠,深深的,像进入永眠那样的深深的睡眠,最好,再也不用醒过来。39玻璃棺p
罗小凤醒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死了,下了地狱,否则,四周怎么这么黑,这么安静,但是浑身的酸痛却在提醒着自己并没有死。
死了之后,真是没有痛觉的吗?她动了动,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与双脚都被捆绑住了,努力想坐起身来,头顶却被撞了好几次,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玻璃柜里。
这下,她真的是吃惊不小,天,我怎么会在柜子里,那种惶恐的感觉随之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不,不会,这一切是假的,罗小凤的头往玻璃侧沿上撞,生痛生痛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从她与小鲁、迟子鸣被村民们围攻受伤后,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昏了过去,后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们怎么会把我关在这个玻璃柜里?她觉得很伤心,为什么,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现在都这么穷凶极恶,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一想起那些人,她觉得完全跟平时不同,但具体区别在这里,她又表达不出来,只是觉得他们好像失去了理智般,很可怕,因为,以前,他们根本不是这样的。对,那目光,那目光,好像就是一群失去灵魂的人,失去灵魂?
罗小凤打了个寒噤,她随即使劲地用头推着顶盖,但是,那里却没有一点动弹,此时,这种幽闭的恐慌感令她十分狂乱,没法控制住自己,她发了疯般地挣扎着,撞击着,但是,当她累得什么都不想动的时候,发现里面却突然出现了灯光,虽然这灯光很昏黄,但还是令罗小凤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希望,至少,这里不是真的地狱。
她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那眼睛里透着讳莫如深的笑意。
“喂,快放我出去。”罗小凤依旧使劲地用脚踹着柜子,“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是什么人啊?”
面具人缓缓地说:“我看你也躺累了,好,我让你出来吧。”
他打开了柜子,然后把罗小凤抱到一张黑糊糊的椅子之上,而他自己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罗小凤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简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地球仪,地图,青白色的玉璧,电脑,还有很多的书,好像是以历史类的书居多,令罗小凤奇怪的是,很多东西,她都在鹫洞的密室里见过,除此之外,各种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各样杂乱的器具,甚至——还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畸形婴儿胚胎,人的心脏,残指,看得罗小凤心惊肉跳,这里简直像个变态科学家的实验室。
但这仅仅还是冰山一角,当罗小凤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泥娃娃的身上时,她停了一下,感觉有点眼熟,然后移到了墙壁上,各种各样的面具,各种各样的鸟头人及很宗教很哥特的画,其中一幅画看起来最大最为显著,那是一个非常美貌的年轻男子,身披着黑斗蓬,鬓生着双翼,右手持着一把奇异的宝剑,而他的左手边立着一个非常丑陋而凶狠的怪物,看上去,只有一个脑袋而没有身躯,而且那张嘴巴奇大无比。当罗小凤看清旁边的几个英文字母“Thanatos”,一时间,差点魂飞魄散,塔纳托斯?传说中的死神?不就是钟丹的死亡现场留着的血色署名。
这一切看得罗小凤寒潮翻涌,手脚冰冷,呼吸急促,脸色发潮,难道他就是死神?或者是那个自称死神的凶手?难道自己真的遇上传说中的变态狂?他会不会把我先肢解,然后用动物的肢体把我给重新拼凑,或者把残指就如那个瓶子里一样,泡进福尔马林?
罗小凤满脑子都是这些可怕的东西,以至于面具人用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滑过的时候,她浑身一阵哆嗦,“你想……干……干什么……”
面具人定定地看着她,“目前还什么都不想干,就是希望有人在这里陪我个五年,十年,要么,就二十年吧……”
天,五年,十年,二十年?关在这个房间里?罗小凤瞪大了眼睛,心跳得厉害,感觉自己真的无法再呼吸了,天,难道我就这么倒霉,真遇到了一个变态狂?而且她现在才发现面具人的声音非常假。很明显,是故意变声,难道是我熟悉的某个人?怕我会听出来,才会如此刻意地变声?
“要不你把我放了,要不你干脆让我死好了。”极度的恐惧反而令罗小凤冷静下来,此时,她心里的愤慨,简直是只求一死。
“放你,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不把密室监控里的事说出来。”
难道这个人就是就在监控室的那个人?罗小凤心想,而令她感觉奇怪的是,他完全可以把我一杀了之,但是,他现在,却跟我在谈条件,或许,他没有残忍到那个地步,但是,如果可以连续让三个人惨死的人,必是凶残之人,而此刻,他却在跟我谈条件。
或者,他并不愿意让我死,或者,是他把我从那些人的手中救出来。但,真救我,不应该这样对待我啊。
罗小凤突然有了一种很侥幸的心理,说不定可以有商量的余地,那么,我还可以探一下关于旅馆命案的虚实,“你,是不是就是死神塔纳托斯?他们,是不是你杀的?第一个房客夏逸民还有接下来的钟丹之死,是不是都是你蓄意策划的——是不是你装神弄鬼导致他们自杀,或者是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你把他们残忍地——残忍地——”
罗小凤本来想用一种铿锵用力的语气责问,让他觉得心虚或切中其要害,然后就老实地说出实情,但是,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心里太害怕的缘故,表达都表达不完整,那一刻,她真的很痛恨自己的软弱,同时又很想哭。
面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久久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看得罗小凤全身都是冷汗,她真不知道,下一步面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知过了多久,罗小凤感觉每一秒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难挨,而面具人终于开始说话了,他依旧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不男不女,像排水管里呼啸的风那样的声音说着话,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你是不是很迷恋躺在玻璃棺里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不是非常非常美好,特别是当完全黑暗的时候,你在这个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无穷无尽的黑暗像散发着甜美腐臭的裹尸布一样隔着柜子包裹着你,你的玻璃棺折射出幽冷迷离的光,吸引了所有的幽灵,那些随着夜幕与黑暗而到来的幽灵们趋之若鹜,它们之中,可能有狼人,有吸血鬼,还有食尸者,噢,所有的稀奇古怪的家伙,它们无声地聚集到你的面前,丑恶的脸贴在玻璃板盖上,眼睛发着绿幽幽或血红色的光芒,或者,整个眼球就是绿色或红色的,鼻子印在玻璃上,你还能看见长长的肮脏的鼻毛……”
这些可怕的故事,罗小凤在童年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那时候,大人们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到处乱跑,不要做坏事才吓唬他们的,还有各种鬼鬼怪怪的传说。其实,包括死神的传说,刚听的时候罗小凤在半夜的时候都会害怕,她总觉得死神会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她的床边,然后悄无声息地挖走了她的心。但是,现在,在这样的环境里,罗小凤真的是无法再承受了。
“不,请你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了——”罗小凤再也忍不住地哭泣起来,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恐怖面前,原来是如此无助与柔弱,连一点抗衡抵御的勇气都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是,那点可怜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完全溃败了,像遭洪水浸**的稻草,柔软发腐一触即散。
此时,她已经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力,如果有抗拒的话,也只是对恐怖与死亡产生了本能的反抗,她张了张嘴巴,一时间,喉咙因为过度的干渴说不出话,她努力地润了润嗓子,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我不——不说出来,现在,你愿意放我走了吗?”
“可以,但是,怎么才可以让我相信你?”
罗小凤的脑子里其实乱极了,她也实在想不出拿什么来保证,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且一刻都无法忍受。
“我拿性命担保。”
面具人翘起了手指,装作沉思状,罗小凤发现此人的手异常地修长白皙,而且很嫩,而他搭在椅子上的另一只手却干枯乌黑,像老妪,令罗小风想起了鬼片里那些黑森森、悄无声息就掐住你脖子的手,为什么同一个人,却有着两只完全不同的手?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区别,难道他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死神?罗小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刚想到这里,面具人阴森森地说:“好,就这么定了,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那么——”他那两只很诡异的手,一黑一白拢在一起,做出了掐脖子的动作,那白皙的手,能清晰地看到因为用力而暴露的青筋,令罗小凤魂飞魄散惊恐万状,这个面具人好像能猜透她的心思,而且,面具后面那双青白的眼睛,就像X光那样刺透她的五脏六腑。
罗小凤咽下了喉咙里冒出的口水,努力地让怦怦直跳的心脏恢复镇定,然后不停地点头,“我不会说,我不会说的——”
面具人一拍手,“那么,我就把你送回去,你闭上眼睛。”
只见面具人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黑布,向罗小凤靠近,当他伸出那两只可怕的手时,罗小轻想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想看到那双手,但是,她却感觉到那只乌黑的手所**的肘关节处是白的肤色,她不由得暗地关注那处关节,确实是黄白色的,正常年轻人的肤色,跟以下老态发黑的肤色完全不同,而且,两种颜色的相接处,有着比较明显的卷皮,她在心里暗思,难道是……并注意到那只白手的手腕处有一颗痣,痣?
这时,面具人已经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依然是惶恐不安,她真害怕这面具人会食言,把她一刀给切了,这时,面具人的声音听起来稍稍变得柔和点,“你就搭着我的肩膀,我带你出去。”
罗小凤点了点头,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跟着他走,地上的路挺不平,好几次,罗小凤都差点跌倒,四周非常幽静,不知过了多久,罗小凤竟然听到了水的声音,对,应该没错,是水涌动的声音,难道是在海边?还是在小溪边?
然后,她像是踏进了一只船里,整个人都在摇摇晃晃,面具人扶她坐了下来,她喃喃地说,这是什么地方?但是,那个面具人并没有回答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那个面具人像是离开了船上,她解开了蒙住眼睛的那块黑布,再一次魂飞魄散,却见自己独自在海上,脚下是艘很简陋的小木船,这小木船在茫无目的地在海上飘摇着,飘摇着,像一个飘忽不定的幻影。
她忙把住了桨,使劲地划了起来,若不是在海边长大,小时候也经常有出海,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漂到哪里去,然后干脆就在船上冻死或饿死。
当她好不容易划到岸,然后筋疲力尽地从船上爬了下来,却见水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很多朵的亡魂花,它们像是为了她而来,绽放着鬼魅奢靡而又悲伤的微笑。
罗小凤站在岸上呆了几秒钟,然后发了疯似的往村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