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北宫涉醒过来,天已经暗了下来。他顾不得那么多,直奔刑场。夜的风在耳边凛冽,刺鼻的血腥在风里面蔓延,北宫涉的眼里充血,在这炼狱的修罗场搜索着澜儿的肢体。他摸到一个人头,血还在头颅里渗出,一双眼睛空洞地回望着夜色,“容儿!”一口鲜血涌出,正是容公子容成迭,那么,那么澜儿一定也保不住了。北宫涉似像疯了一般,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他不要失去澜儿,他是妙医圣手,他能将澜儿从刑场救一回就一定能救第二回。北宫涉摸到胳膊、腿,一节一节沾满血腥,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澜儿的头颅。一条狗“汪”的一声,叼过来一个盘着发髻的头,梳着和澜儿一样的发髻,可是那张脸已经被狗啃得面目全非了。北宫涉扑过去,一把夺过头颅,捧在手心里,“澜儿,我的澜儿,是我害了你……” 北宫涉痛哭流涕,当初就不该把澜儿带回宫,什么怨什么仇都抛了,两个人就在药谷里学医用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该多好,何苦带她回来,何苦走这一遭,澜儿,他的澜儿,还有那一个夜晚。
那是北宫涉大婚当天,澜儿偷偷跑进自己的洞房,把身体给了自己,香玉绵软犹在怀里,可是如今生死两茫茫!纵使他有无边的医术有怎么了挽回澜儿的性命。他爱她,爱得隐忍爱得痴缠,却终究是毁了她的性命。
北宫涉抱着这颗看不出容颜的头颅,一路上哭哭笑笑仿佛疯了一般。一路上没有人拦他,他也不想再回去那个明争暗斗的宫廷,他要为他的澜儿去寻一片世外桃源。
翌日,皇帝下旨封了一位澜贵妃,加封之日甚是隆重堪比皇后。而这位突然从天而降的澜贵妃谁都知道她是谁,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这就是皇威。
澜儿没有抵触,她坐着皇帝身边的凤榻上像一片失魂落魄的叶子。北宫涉疯痴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都说他抱着一颗头颅哭哭笑笑地离开了。澜儿早已听到了消息,这么多日她不言不语,这一刻终于按耐不住,泪如雨下。北宫涉,你怎么这样傻,这万恶的宫廷这万恶的王朝把你我生生剥离。澜儿在这里,你的澜儿在这里,你又要到哪里去呢?
当北宫漓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扔在澜儿面前,那不是别的,是自己小舅舅容成迭的尸身,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好一个五马分尸!
“哈哈,哈哈……”澜儿狂笑的声音在宫殿里回**如同鬼魅一般。
北宫漓看
着这样的澜儿,心里也是酸楚,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她,可是一把被澜儿躲开,像是躲避什么肮脏的物体。
“北宫漓,如果你还想碰我,就替我报仇。”澜儿定定地看着北宫漓,一股血腥在口里回转。当年大将军容成一剑,结党营私,密谋叛国,诛灭三族,腰斩弃市!当年她还只有五岁,而那个人,竟然丝毫不顾及骨肉之情,她一遍遍地唤着“爹爹,爹爹……”可是那个人,一声令下,腰斩于世。她在五岁就经过了这生死叛离,她的心早已冷了。而这一次,十年后,那个人还是不放过他,勾结雨家把容氏一族赶尽杀绝,连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小舅舅也要五马分尸。还有她一生唯一动情的人,北宫涉,他是天子的九皇叔,本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可如今却害得疯疯癫癫不知去了何处。澜儿的心像受着地狱之火的炙烤,她的恨她的苦,一时也不能等待,她不要让这个人再活在世上,他要把所有的冤仇还给他。
“我聆澜沧对天起誓,如若不死,定要弑父雪恨,祸国殃民!”往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智谋可以与之抗衡,她已经心思枯槁了,她的心她的魂早已跟着跟着那个魂牵梦绕的北宫涉一并去了。念及此,澜儿一口鲜血喷去。
北宫漓大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心里又是急又是恨五味成杂,他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第一次体会到爱恋的滋味,怎么能就此失去他,他害怕,他不能失去她。
“好,我一定会让聆九渡来给你容家陪葬。” 北宫漓的话语掷地有声,天价的威严不可违逆。
“不,漓儿,我等不了了,我一刻都等不了,你现在就处死他,处死他……”说着一口鲜血在嘴角溢出,澜儿的眼睛满是绝望,她绵绵地躺在北宫漓怀里,满心里想着要一个人的命。
听到澜儿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北宫漓心里一阵甜腻,可是澜儿却给了他一个大难题,纵然他是皇帝,手握着一切生杀大权,可是也不能轻易杀人,这样不是乱了民心。而且朝廷上有一半是聆九渡的人,当年先皇下令处斩容大将军,容府的兵权也顺势移交到了聆家。他本来打算一步步蚕食聆九渡的兵权,让人暗地里一个个肢解朝堂上的结党拉派,最后处之而后快。可当北宫漓看着澜儿那双无望的眼神,他所有的算盘都崩溃瓦解了。他即使众叛亲离,罔负了天下人的心,他也不要辜负澜儿。
“好,朕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朕
一件事。”
“何事?”澜儿颤抖着睫毛,在这个时候,只要能让那个人死,不管是什么事情,她也会答应。
“为朕诞下一个麟儿。” 北宫漓溺爱地望着怀里的人,即使他不爱她,他也要生生世世把她捆缚在自己身边,孩子,只要有一个孩子,女人就逃不脱了。他要让他们的孩子当太子,要把这天下一并交于他。
“好。”澜儿闭着双眼,一滴泪从眼角溢出。
夜深人静,风雨欲来。可是沉睡中的聆九渡却浑然不知自己大限将至。一朝圣旨下,聆府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在御林军的血刀下魂断梦乡。只有一人被绑,那就是聆九渡,她的父亲。
行刑台上,澜贵妃亲自监斩。
聆九渡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聆澜,“好一个孽子!”
“哈哈,聆九渡,你死期到了。”
令牌下,拦腰断。千里飙血,泪染苦刹。
“好,我容家大仇得报。”澜儿跪在刑场,泪如雨下。身后一人身穿黄袍,扶起泪人。
三年后,澜贵人诞下龙凤双子,皇帝大喜,一出襁褓立刻封为安宁公主和安泰殿下,举国欢庆。
“漓儿,如今我已经应了你的要求,放我走。”刚刚生产的澜贵人在病榻上虚弱地躺着,一睁眼第一句话却是要离开他。
北宫漓大怒,“你怎么这样狠心,我们三年的夫妻情分在你眼里原来这么不值吗?而且,如今,皇儿皇女你还没有好好看一眼就要抛下他们,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澜儿,我的心你都看不见吗?为了你,我已经被千夫所指,难道我所做的一切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澜儿,难道你是没有心的吗?”
“漓儿,十三年前我已经死了,我被砍成两段的身体是北宫涉用天蚕丝一针一线缝好的,自己的命是北宫涉过了一半鲜血从阎王爷的手中抢回来的。我的命,包括我身上流着血都是他的,他就是我今生唯一的人了。别的,我都看不见了。”澜儿声泪俱下,北宫漓对她的心他不是不知不是不闻,只是她心里有了北宫涉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孩子,娘亲对不住你们。漓儿,我对不住你。
北宫漓愤然离去,讲澜贵人打入冷宫。三日后,澜贵人薨殁。
城外一座山洞里,一个赤足的妇人来到洞前,只见一个蓬头垢面、银丝斑驳的人坐在洞里,身旁还散落着一颗骷髅头骨。四目相对,两泪涟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