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她暂且放下此事,躺下歇息。
第二日无事,睡到日上三竿,沈拂烟才懒懒起身。
明华郡主罕见地过来寻她。
“长乐,你怎么还在睡?”明华郡主是个洒脱性子,沈拂烟与她也不客套,只简单挽了发髻就迎她坐在厅内喝茶。
“昨日睡晚了些,”沈拂烟眼下有些微微的乌青,明华见了,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论谁遇上淮东王和生辰宴的事都睡不着。”
她快言快语,沈拂烟抿嘴笑了笑,明华就凑过来悄悄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沈拂烟抬眸看她。
明华眨了眨眼,伸出手掌附在嘴边,像是怕嘴里的话飞出去了。
“淮东王今日进宫,当着皇后娘娘与各位妃嫔的面,在太后病榻前求她收回赐婚懿旨,活活将太后娘娘气吐血了!”
沈拂烟微微睁大了眼。
难道裴晏危的威胁那般重要,淮东王连自己与太后的母子情分都不顾了?
见她震惊,明华郡主戳了戳她的胳膊肘。
“你不知道?之前淮东王不是不肯退婚吗?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法子,也教教我,来日若是我的夫君不合我意,我也用这法子试试。”
沈拂烟缓缓摇头:“我是同萧祯说过此事,但他态度极其恶劣,恐怕是他自己有了什么新想法,只是太后娘娘都病了,还是不肯收回懿旨,我这门婚约,唉……”
她面色惆怅,明华也知道,女子的婚事总是容不得自己,何况太后也是个极其要强的性子,亲口说出的懿旨怎么可能收回。
确实难。
“别难过了,不如你去请太子哥哥帮帮忙?”
“皇兄?”沈拂烟微微一怔,心底倏然掠过一抹异样,赶紧摆了摆手,“你别给我出这些主意了,我肯定不能找皇兄商议此事,太后娘娘都病了,若我还执意退婚,岂不是要遭受口诛笔伐?”
她露出一抹苦笑:“淮东王敢这么硬气,那是他与太后娘娘感情深厚,就如同你与王妃母女吵嘴一般,这婚只能他去退,我是万万求不得的。”
明华撇撇嘴:“没意思,真没意思,太后干嘛非得将你许给淮东王呢,就算你说你与他的亡妻肖似,可如此硬塞给他,两人的感情也不会好啊。”
“不敢揣测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沈拂烟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罢了,既然你今日来了,不如我俩去外面逛逛?”
“走,”明华郡主是个坐不住的,闻言立刻起身,“去金铺瞧瞧,姚家三小姐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我得备点贺礼。”
姚沐沐的生辰?沈拂烟一怔:“是几月几号?我竟不知。”
“下个月了,正式帖子都没发呢,是我自个儿记得的。”明华郡主同她一起走出公主府,“今天你我打扮都便利,不如不乘马车了,骑马过去?”
“好。”
沈拂烟难得与明华郡主同骑,明华郡主到哪都带着马,因着要去的地方是闹市,于是一人跨了一匹温顺的白马,英姿飒爽地朝着长安街奔去。
“今日秋高气爽,难得热闹啊。”
进入长安街,明华郡主拉着缰绳让马慢慢向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地同沈拂烟闲聊。
“哎?你看那是淮东王吗?”
突然,她目光一凝,隐晦地指了个方向。
沈拂烟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京城最好的茶楼楼上临街雅间窗子大开,萧祯的身影在窗边显现。
“怎么还有个女人?狗东西!”明华郡主又是一声嘀咕。
萧祯侧身靠在窗边,看着室内,看上去心情愉悦,不多时,便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依偎到了他怀中。
待看清那女子的脸,沈拂烟与明华郡主俱是一惊。
“长乐,那女子好生像你!”
明华郡主低呼一声,随后面露愠色。
“萧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他是找到了代替他亡妻的人?所以才去求退婚的?”
毕竟沈拂烟身份尊贵,性子也不是那些伏低做小、温顺可控的,比起浑身长刺的公主,自然是普通女子相处起来更舒心。
明华郡主知晓她们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反而不得男子喜欢,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看萧祯明晃晃地带着与沈拂烟面貌相似的女子临街狎玩,她真的有些气不过。
沈拂烟沉下眼。
她是不在乎萧祯玩哪个女人,但这女人和她有几分像,想起来真是令人恶心!
“走吧,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事也犯不上与萧祯去吵,沈拂烟深吸一口气,转身策马往金铺方向走。
眼不见为净!
明华郡主知道她心情不虞,对着那茶楼隔空淬了一口,连忙跟了上去。
“长乐今日你尽管挑,我来付账。”
她追着沈拂烟喊着,突然眼前一花,再一看,一只极细的镖针突然就扎到了沈拂烟身下的马屁股上。
马瞬间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就刨着蹄子往前奔出。
“长乐!”
明华郡主嘶声叫道,然而沈拂烟只来得及拽紧缰绳,就随着身下马匹颠簸了出去。
“惊马了!惊马了!”
闹市上的人纷纷退开,惊呼声惹得马匹更加惊恐,一时撒开了蹄子,没命地往前奔去。
“快让开!”
沈拂烟伏在马背上,死死攥着背鬃与缰绳,厉声喝开面前的人群。
马发疯时,极易将人甩下摔断脖子,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拼命控制着马头往人少的方向跑。
若是践踏上人,那人定会没命!
电光火石间,沈拂烟突然想到沈愈曾教过她如何对付战马。
在马脖子旁有一条经脉,若是此处受伤,将会血流如注,不消三息此马便会陷入重伤。
额角的汗滴落下来模糊了双眼,沈拂烟双腿用力夹着马腹,腾出一只手掏出匕首。
“唰”地一刀刺下去,顺着马油亮的脖颈划开了那处她曾摩挲无数次的地方。
“唳!”
疯马哀鸣一声,颈边鲜血喷涌,瞬间淋湿了街边的摊贩。
随后前腿一跪,正正倒在了血泊中。
“拿去!”
明华郡主从后面赶来,朝着街边受惊的小摊与路人丢了一个荷包。
“里面是赔偿的银子,长乐公主被奸人所害,惊了马,现在去散布,快!”
她匆匆下马跑向那滩血泊,沈拂烟正从血泊中慢慢爬起,身上全是沾染的血迹,看上去冷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