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危轻笑两声,按住沈拂烟的手,抓在掌中把玩。

他口吻凉薄:“不久前,不是还有人闹上了皇城吗?玉儿,此药我们不用,多的是人用。”

“你说的是……”沈拂烟看着他冷漠的眸色,一道身影浮现在脑中,呼之欲出。

……

恒王府要迎娶第一位侧妃,即使恒王不愿大办,但如今沈若柳肚子里有了皇孙,太后又期盼重孙已久,德妃行事素来张扬,她亲自操刀,要将这门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圣旨下了,面子上的事总是要做的,这一日,是恒王府下聘的日子。

沈拂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无奈太后为了恶心她,甚至直接传旨,命她必须到场。

大齐习俗,下聘之日,要请亲朋好友观礼吃席,沈老夫人铆足了劲,要借沈若柳的婚事为沈家长长脸。

她的孙女如今是亲王的侧妃,那些朝中官员们的家眷也是时候结交了,沈家要往上爬,不光得靠爷们努力,女人也得鼓劲才是。

沈府请来了东来阁的厨子,每一桌都备上了金丝燕窝、越湖燕翅等名贵之物,还为来的礼宾们人手备了一盒回礼,用的是上好的红木盒子,里头更是名窑茶具。

至于掏谁的银子,总之沈老夫人嘴巴一张,自有白氏烦恼。

沈拂烟一大早过来,便听见白氏院内有她与沈霆争执的声音。

沈家账上本就一塌糊涂、入不敷出,办这场下聘宴,更是掏空了白氏手中的银钱,可沈老夫人虚荣心起,一定要大排场,白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叫沈霆来吵。

听着院内激烈的争执声,沈拂烟按住带路的丫鬟,转道去了四房院内。

秦氏见到沈拂烟来很高兴,但听沈拂烟提出要见自己的夫君,沈家四爷沈述,她便有些疑惑。

“你四叔此时恐怕还未起,我去叫他。”

沈四爷惫懒的不行,秦氏尴尬地笑了笑,亲自出院子去叫人。

沈拂烟留在四房院中,见五妹妹沈若雪在门口探头探脑,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沈若雪抿着嘴上前,有些紧张。

家中这位大姐姐,她接触不多,只是后来娘让她多讨好沈拂烟,沈若雪是个单纯性子,也不愿意过多谄媚。

“叫我姐姐就是,无需多礼,”沈拂烟笑容亲切,“这头钗很漂亮,是四婶给你打的?”

她今日穿着一身金丝翠的缎面裙,腰间系一根金链打造的腰带,坠着点点青色翡翠,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舒适。

沈若雪笑着露出两个梨涡:“是,这珠子还是之前大姐姐送我的那盒。”

沈拂烟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

秦氏今日也在沈若雪身上下足了功夫,看样子,是打算趁此机会为她寻觅金龟婿了。

“大姐姐,”沈若雪突然开口,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低声对她道,“我在府中,听到二姐好几次说,等嫁到恒王府去了,要给你好看。”

她是个娴静的性子,但架不住沈若柳这些日子在府中耀武扬威,大放厥词,好几次只是经过,便能听见沈若柳大声咒骂沈拂烟。

沈若雪私心还是更喜欢大姐姐,知道今日她会回来,于是特意前来提醒。

抬起一双日光潋滟的眸子,沈拂烟沉静地笑了笑。

“她是这么想的?”她放下茶盏擦嘴,“多谢五妹妹,我会注意的。”

看来裴晏危的法子正正好,那毒有伤天和,她用了脏手,可沈若柳与恒王狗咬狗就没关系了。

远处,沈述与秦氏正走过来,沈若雪看了一眼爹娘,又看了眼沈拂烟,忍不住快速捏起拳头。

对她道:“她们还说你与裴都督在一起是伤风败俗,可我觉得裴都督对大姐姐很好,上回他来沈府,还吃你吃剩的粥呢,大姐姐,祝你和裴都督幸福!”

说完,沈若雪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了。

沈拂烟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捂住嘴笑了笑。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正大光明地祝福她与裴晏危。

她心情好了,便愿意投桃报李,将沈若雪的婚事放在了心上。

“四叔。”

等到沈述来了,沈拂烟装作无事发生,微笑着重新落座。

“敢问公主召臣何事?”

在公主侄女面前,沈述收敛起混不吝的性子。

秦氏自发地走到院子前,不去听他们的谈话。

沈拂烟收起笑容,从袖中掏出一份宫殿图纸。

“这是……”沈述神色有些疑惑。

“这是当年太后下江南时的行宫施工图。”沈拂烟淡淡道,“四叔可有印象?”

当年沈述在工部混了个小官,沈拂烟有印象,他跟着去了江南,回来后,还为她们姐妹几个带了江南的油纸伞。

不过她的伞还未摸到就被沈若柳撕坏了。

“江南……”沈述神色迷惘,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确有此事。”

他神色有些惊慌。

但凡修建行宫,手下人总会摸摸油水,如今时隔多年,沈拂烟翻出这事来问,沈述还以为上面要查。

“四叔不必担忧,没出事,只是我自己有事想弄清楚,所以才来问您。”

沈拂烟连忙安抚沈述。

她意有所指:“当年这行宫修建时,只有太后南下,先帝不在,当初太后可有何异样?”

沈述一听她打听的是这种后宫之事,与行宫无关,顿时松了口气。

他松弛地倚在椅子上,笑道:“当初我只是下头的一个小官,哪里能常常见到太后?不过当时也曾听过同僚说嘴,说太后那年格外苦夏,先帝不得已放她去江南避暑,行宫修建时,也是处处按避暑的规格在修,外头烈日炎炎,里头凉气森森,还种了许多果梅树,因为太后奢靡,一片果树结的梅果,她常常只挑最大最好的一盘,做成梅子干吃。”

沈拂烟静静听着,心头渐渐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那段时间,太后身边跟着伺候的人都有哪些,四叔可还记得?”

她继续问,沈述粗心大意的,哪里记得这么细,只努力回忆,说了几个嬷嬷太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