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白氏闻言,掐着身边的丫鬟胳膊,几欲昏厥过去。

鸣冤鼓,是设在皇城前的一架大鼓,敲响后直达天听,然而没有天大的冤屈,无人轻易敲响,因为但凡敲响鸣冤鼓,不管是否有冤,敲鼓人都要受杖刑二十。

上一个敲鸣冤鼓的人,还未为自己的家族昭雪沉冤,便倒在了二十棍杖刑下。

“快!快为我更衣!”白氏急得不顾仪态,直直跺脚,“作孽呀,这个孽障敲鸣冤鼓做什么,那二十杖打下去,她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她匆匆赶去皇城脚下,只见闻讯而来的百姓将朱雀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全都指着高台之上的白色身影议论纷纷。

“锦衣卫都来了……”

白氏死死攥住马车窗沿,整张脸再无一丝血色。

完了,全完了!

看着宫门内缓缓移出的明黄仪仗、华贵凤辇,白氏手一松,整个人倒在了马车座椅中。

帝后都惊动了,已经来不及阻拦。

高台之上,沈若柳看着将自己围在中间的锦衣卫,惨白着脸高声道:“臣女沈若柳,要鸣冤告状!”

这不是沈家那个拎不清的女儿吗?郎景龙盯着沈若柳,心里将她骂了一万遍。

大热天的,非要来这一出,看他待会杖刑时多用点力气!

“何事状告,状告何人!”

郎景龙冷声喝道,沈若柳死死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臣女要告长乐公主,在曲水流觞宴上谋害皇嗣!”

郎景龙的脸色倏然变了。

他即刻差人去请都督,自己则是大步行至御辇前。

“启禀陛下,沈家小姐状告长乐公主谋害皇嗣。”

齐渊帝与姚皇后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均是藏不住的震惊。

“带上前来。”

齐渊帝敛起龙颜,淡淡开口。

姚皇后皱着保养得当的脸,温和的脸色有些冷凝。

沈若柳与恒王的丑闻满京城乱飞,如今她口中的皇嗣,自然是恒王的孩子。

太子与恒王都未娶妻,眼下沈若柳却有了大齐新一代的第一个皇嗣?

即使恒王现今的名声如此臭不可闻,但头一个皇嗣毕竟不同……

“臣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沈若柳被带上来,“扑通”一声磕到坚硬的地砖上。

“来人为沈小姐垫个软垫。”

姚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她是国母,如今街上的百姓都在远远看着,且皇嗣也不能在此刻出事。

“你说……长乐谋害皇嗣,这是怎么一回事,还值得你专程来敲鸣冤鼓?”

齐渊帝倚在御辇上,淡淡问道。

“臣女知晓但凡敲响鸣冤鼓便要受杖刑二十,但此刻臣女的身体不光是自己的,更是大齐的,臣女如今肚子,乃怀中恒王的孩子,受杖刑事小,可若伤了皇嗣,便是大不敬了。”

沈若柳抖着嗓子说完,又是往地上一磕。

“陛下明鉴,曲水流觞宴那日,臣女喝的酒只经过恒王殿下与长乐公主的手,恒王与臣女……早已暗中互生情愫,唯有长乐公主与臣女以往便多有龃龉。”

“那日臣女中药,因母亲觉得丢脸,所以未能及时追查,可后来臣女差点小产,这才惊觉皇嗣险些被害,若非臣女这胎还算稳固……”

她白着脸,看上去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齐渊帝总不能真拉人去杖刑。

他沉吟片刻,正要开口,一道威严女声突然横空插来。

“谁敢让哀家的重孙受苦?”

姚皇后与齐渊帝一扭头,只见太后板着一张充满威厉的脸,正缓缓靠近。

“母后。”

帝后二人齐齐低头,太后面色不善地看着姚皇后,冷声道。

“还不快给沈小姐赐座,若皇嗣有闪失,哀家拿你们是问!”

齐渊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母后,朕正在问清事情经过,并非要苛责沈小姐。”

怎么太后这架势,像是他们要将沈若柳剥皮抽筋一般。

太后冷哼一声:“德妃与恒王马上就到,先让太医瞧瞧,哀家的重孙有没有事?”

她可听闻那日沈若柳有小产之状,若坏了肚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齐渊帝拿亲娘没办法,只好让太医上前为沈若柳诊察。

姚皇后见事态不好,差人去叫了太子和沈拂烟。

今日这鸣冤鼓一响,沈若柳告的是沈拂烟,私下抗衡的却是她与倪德妃。

皇嗣是恒王的,沈拂烟是她的义女,沈若柳这不是明晃晃地指责她指使义女残害恒王子嗣?

若成了真,就连太子的地位亦要不稳。

姚皇后不仅不能在此刻弃了沈拂烟,更是要全力以赴地帮她扛过这一遭。

沈拂烟到时,正好听见太医禀告沈若柳胎像稳固,太后面露喜色。

恒王也到了,他尚不清楚太后的期盼,见到沈若柳便沉下脸来,怒斥道:“皇祖母、父皇母后,你们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同儿臣的侍卫搞在一起,却偏要将帽子往儿臣头上扣,即便她怀了孩子,也不只可能是侍卫的!”

他万万没想到,沈若柳这个愚蠢的东西竟敢直接告到齐渊帝面前。

眼下,沈若柳已经被侍卫玷污了,他绝不可能要一个这样的女人,更不可能让她成为长子的母亲!

恒王不肯认,这是太后没想到的。

她在深宫中,平日里也懒得听外头的脏污事,更不知道,这个沈若柳曾与侍卫一起被捉奸在侧!

“王爷,您怎能如此无情,那是你的孩子啊!”

沈若柳早知恒王必定不肯,她咬牙坚持。

“那日我与侍卫不过是被公主所害,可我与王爷您,却早已往来月余,您不要我不要紧,可孩子是无辜的,王爷,便是您去母留子我也认了,请您给孩子一个在父亲身边长大的机会吧!”

她如泣血杜鹃,趴伏在地上,恒王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巧舌如簧!本王何时与你往来月余,这孩子分明是侍卫的!”

他打定主意不认这孩子,更不会承认与沈若柳的那一段露水情缘。

“是吗?”

这时沈拂烟突然笑着开口。

她眼神清冽,恒王一见这种故弄玄虚的神色就来火。

“那软香阁后的那处院子不是恒王订的?奇怪了,软香阁的管事可不是这般说的呀。”

沈拂烟轻轻一笑,朝着齐渊帝俯身。

“父皇,恒王常年在软香阁订了一处宅子,与沈若柳约见私会,这些都是可查证的事,虽说沈若柳污蔑儿臣给她下药,但儿臣不能因此就令她平白蒙冤。”

此话一出,她与沈若柳高下立见。

毕竟那日曲水流觞,许多权贵都在,都知道沈拂烟只不过是推了一下托盘,便被恒王与沈若柳这对狗男女咬上了。

如今许多得了消息前来的人看不惯沈若柳的污蔑,直接上前一步,高声为沈拂烟声援。

“臣女愿为长乐公主作证,公主并未下药!”

“臣也愿为公主作证……”